以“雨巷诗人”闻名诗坛的戴望舒,是中国现代派象征主义诗歌的代表人物,他的创作实践与理论主张,在我国新诗发展史上占有重要位置。本书收录了戴望舒各个时期不同体裁、风格的主要作品,包括诗歌,散文和诗论。其中《雨巷》以其优美、伤感、惆怅、朦胧而富于音乐美的特性,成为传诵一时的名作。
戴望舒早期诗歌多写个人的孤寂心境,感伤气息较重,因受西方象征派的影响,意象朦胧、含蓄;后期诗歌表现了热爱祖国、憎恨侵略者的强烈感情和对美好未来的热烈向往,诗风变为刚健厚重,语言洗练纯朴。其散文清新隽永、意味深长。戴望舒的散文、小说,同样有着浓重的诗的味道,让你在阅读之中如沐春风,也会让你在淡淡的哀伤中品位人生的意义。
在新诗发展中,戴望舒是以最少的作品而领袖一个艺术流派的著名诗人,有诗集《我的记忆》、《望舒草》、《灾难的岁月》等。其诗作受晚唐温庭筠、李商隐和法国象征派诗人魏尔伦、果尔蒙、耶麦等的影响较大。作为现代派新诗的举旗人,无论在诗歌理论还是创作实践上,都对中国新诗的发展产生过极大的影响。
本书收入其诗歌,散文和诗论。其中《雨巷》以其优美、伤感、惆怅、朦胧而富于音乐美的特性,成为传诵一时的名作。他也因此被称为“雨巷诗人”。
这样地,经过了一重木栅,我踏上了西班牙的土地。
过了这一重木栅,便好像一切都改变了:招纸、揭示牌都用西班牙文写着,那是不用说的,就是刚才在行李检查处和搬运夫用沉浊的法国南部语音开着玩笑的工人型的男子,这时也用清朗的加斯谛略语和一个老妇人交谈起来。天气是显然地起了变化,暗沉沉的天空已澄碧起来,而在云里透出来的太阳,也驱散了刚才的薄寒,而带来了温煦。然而最明显的改变却是在时间上。在下火车的时候,我曾经向站上的时钟望过一眼:六点零一分。检查行李、验护照等事,大概要花去我半小时,那么现在至少是要六点半了吧。并不如此。在西班牙的伊隆站的时钟上,时针明明地标记着五点半,事实是西班牙时间和法兰西的时间因为经纬度的不同而相差一小时,而当时在我的印象中,却觉得西班牙是永远比法兰西年轻一点。
因为是五点半,所以除了搬运夫和洒扫工役已开始活动外,车站上还是冷清清的。卖票处,行李房,兑换处,书报摊,烟店等等都没有开,旅客也疏朗朗地没有几个。这时,除了枯坐在月台的长椅上或在站上往来躞蹀以外,你是没有办法消磨时间的。到蒲尔哥斯的快车要在八点二十分才开。到伊隆镇上去走一圈呢,带着行李究竟不大方便,而且说不定要走多少路,再说,这样大清早就是跑到镇上也是没有什么多大意思的。因此,把行囊散在长椅上,我便在这个边境的车站上踱起来了。
如果你以为这个国境的城市是一个险要的地方,扼守着重兵,活动着国际间谍,压着国家的、军事的大秘密,那么你就错误了。这只是一个消失在比雷奈山边的西班牙的小镇而已。提着筐子,筐子里盛着鸡鸭,或是肩着箱笼,三三两两地来乘第一班火车的,是头上裹着包头布的山村的老妇人,面色黝黑的农民,白了头发的老匠人,像是学徒的孩子。整个西班牙小镇的灵魂都可以在这些小小的人物身上找到。而这个小小的车站,它也何尝不是十足西班牙底呢?灰色的砖石,黯黑的木柱子,已经有点腐蚀了的洋铅遮檐,贴在墙上在风中飘着的斑驳的招纸,停在车站尽头处的破旧的货车:这一切都向你说着西班牙的式微、安命、坚忍。西德(Cid)的西班牙,侗黄(Don Juan)的西班牙,吉诃德(Quixote)的西班牙,大仲马或梅里美心目中的西班牙,现在都已过去了,或者竟可以说本来就没有存在过。
的确,西班牙的存在是多方面的。第一是一切旅行指南和游记中的西班牙,那就是说历史上的和艺术上的西班牙。这个西班牙浓厚地渲染着釉彩,充满了典型人物。在音乐上,绘图上,舞蹈上,文学上,西班牙都在这个面目之下出现于全世界,而做着它的正式代表。一般人对于西班牙的观念,也是由这个代表者而引起的。当人们提起了西班牙的时候,你立刻会想到蒲尔哥斯的大伽蓝,格腊拿达的大食故宫,斗牛,当歌舞(Tan-go),侗黄式的浪子,吉诃德式的梦想者!塞赖丝谛拿(La Celestina)式的老虔婆,珈尔曼式的吉卜赛女子,扇子,披肩巾,罩在高冠上的遮面纱等等,而勉强西班牙人做了你的想象底受难者;而当你到了西班牙而见不到那些开着悠久的岁月的绣花的陈迹,传说中的人物,以及你心目中的西班牙固有产物的时候,你会感到失望而作“去年白雪今安在”之喟叹。然而你要知道这是最表面的西班牙,它的实际的存在是已经在一片迷茫的烟雾之中,而行将只在书史和艺术作品中赓续它的生命了。西班牙的第二个存在是更卑微一点,更穆静一点。那便是风景的西班牙。的确,在整个欧罗巴洲之中,西班牙是风景最胜最多变化的国家。恬静而笼着雾和阴影的伐斯各尼亚,典雅而充溢着光辉的加斯谛拉,雄警而壮阔的昂达鲁西亚,煦和而明朗的伐朗西亚,会使人“感到心被窃获了”的清澄的喀达鲁涅。在西班牙,我们几乎可以看到欧洲每一个国家的典型。或则草木葱茏,山川明媚;或则大山另射,峭壁幽深;或则古堡荒寒,困焦幽独;或则干圜澄碧,百里花香,……这都是能使你目不暇给,而至于留连忘返的。这是更有实际的生命,具有易解性(除非是村夫俗子)而容易取好于人的西班牙,因为它开拓了你对于自然之美的爱好之心,而使你衷心地生出一种舒徐的,悠长的,寥寂的默想来,然而最真实的,最深沉的,因而最难以受人了解的却是西班牙的第三个存在。这个存在是西班牙的底奥,它蕴藏着整个西班牙,用一种静默的语言向你说着整个西班牙,代表着它的每日生活,静默至于好像绝灭,可是如果你能够留意观察,用你的小心去理解,那么你就可以把握住这个卑微而静默的存在,特别是在那些小城中。这是一个式微的,悲剧的,现实的存在,没有光荣,没有梦想。现在,你在清晨或是午后走进任何一个小城去吧。你在狭窄的小路上,在深深的平静中徘徊着。阳光从静静的闭着门的阳台上坠下来,落着一个砌着碎石的小方场。什么也不来搅扰这寂静;街坊上的叫卖声在远处寂灭了。寺院的钟声已消沉下去了,你穿过小方场,经过一个作坊,一切任何作坊,铁匠底、木匠底或羊毛匠底。你伫立一会儿,看着他们带着那一种的热心,坚忍和爱操作着,你来到一所大屋子前面:半开着的门已朽腐了,门环上满是铁锈,涂着石灰的白墙已经斑驳或生满黑霉了,从门间,你望见了被野草和草苔所侵占了的院子。你当然不推门进去,但是在这墙后面,在这门里面,你会感到有苦痛、沉哀或不遂的愿望静静地躺着。你再走上去,街路上依然是沉静的,一个喷泉淙淙地响着,三两只鸽子振羽作声。一个老妇扶着一个女孩佝偻着走过。寺院的钟迟迟地响起来了,又迟迟地消歇了。……这就是最深沉的西班牙,它过着一个寒伧、静默、坚忍而安命的生活,但是它却具有怎样的使人充满了深深的爱的魅力啊。而这个小小的车站呢,它可不是也将这奥秘的西班牙呈显给我们看了吗?
当我在车站上来往躞蹀着的时候,我心中这样地思想着。在不知不觉之中,车站中已渐渐地有生气起来了。卖票处,烟摊,报摊,都已陆续地开了门,从镇上来的旅客们,也开始用他们的嘈杂的语音充满了这个小小的车站了。
我从我的沉思中走了出来,去换了些西班牙钱,到卖票处去买了里程车票,出来买了一份昨天的《太阳报》(El SoD,一包烟,然后回到安放着我的手提箱的长椅上去。
P193-195
戴望舒氏也取法象征派。他译过这一派的诗,他也注重整齐的音节,但不是铿锵而是轻清的;也找一点朦胧的气氛,但让人可以看得懂;也有颜色,但不是像冯乃超氏那样浓。他是要把捉那幽微的精妙的去处。
——朱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