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二岁的时候,在上海,第一次带我去酒吧的入是罗肃,他要了两杯Amontillado,对我说,这是装在瓶子里的西班牙阳光。我十八岁的时候,在巴塞罗那,第一个带我去酒吧的人是卜一,他给我喝的是PaloCortado,个性醇烈,有点呛。他眯起眼睛说这是装在瓶子里的魔鬼斗牛士。
我已经将近半年没见到罗素。卜一是我的男朋友,我喜欢他锋利的眉骨,更喜欢和他在蒂亚戈那街饮酒,他和我一样也是西班牙留学生。
——《伊鲨留学短记》
白马王子和他的小贱人
我是一个太阳能灯,也许这样说有点降低了我的身份。但在波搭尔德依安吉儿街卖我,可是件价值不菲的差事。
实际上我只是暂住在里面而已,无需知道我是什么东西。我是个笨蛋加调皮大王,最喜欢做的事是睡觉,所以当我的朋友们钻到各种各样的高级住所去的时候,我找到了最适合我的地方——阳光瓶子。总之它的功用就是白天吸收太阳的光能,到了晚上散发出异常柔和的光线来制造……比如浪漫之类的东西。不管怎样,我也算是一只造型独特的阳光瓶子,像一轮透明的月亮。
一阵轻松的脚步声钻进我的耳朵,我偷偷爬出瓶子。哇噻,多可爱的小伙儿,看那深邃的棕色眼睛和性感的嘴唇,真想上去亲一口。他好像是朝我走来了,我害羞地躲进了瓶子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瓶子外那个模糊的身影。他把我从柜子上拿下来,按下开关,我立刻拼命让瓶子亮起来。他带着我往底比坦甫街走,我藏在他的后背包里,随着他走路一起一伏。
过了好久,我被男孩放在了一张桌子正当中,然后他打电话叫了一份外卖,随后又不断地看表。我转转眼珠,偷偷环顾这个屋子,这应该是他的家吧?不太大,墙纸很多都剥离了,屋子也挺乱。差不多到晚上八点,男孩的肚子报了第三次时之后,有上楼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他迅速熄灭了灯,打开了瓶子上的按钮,它开始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我偷偷爬到瓶口,看到有个姑娘木头木脑地在门口愣了一会儿,跑进来神情古怪地看着我。这不会是他的小女友吧?我不喜欢她。她的黑发又浓又密,皮肤却很苍白。柔和的光线在她眼里聚成一线火焰,她眯起眼睛看了我一会儿:“这些菜是你做的?”
“当然——”王子拉了一个拖长音。
“那我不吃了。怕被毒死。”
“诶诶诶,我买的好了吧。”
她这才笑出声来:“那我吃的,都吃个精光,你在旁边看着。还有——”她收起笑脸,“我不需要这种东西,你啊,什么时候成熟一点就好了,喝酒赌球,乱买东西,没长进。”她用手指戳了一下男孩的脑袋,被他一把抓住,放在唇边亲了一下,他眼里有点怒气,但是脸上还是笑眯眯地哄她:“只是个小礼物嘛,下次不会了。”
没等小贱人发表意见,我咻地灭了灯光,房里发出一声惨叫。
附:罗肃的邮件
我和她又吵架了。今天她把家里的东西都砸光了。我搬走了,也许我会回去,也许……
不过,我升职了,新工作不错,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你的西班牙语进步了吗?我很想你。衣服多穿一点,晚上睡前把门窗关好。记得我很爱你。我希望你和男朋友相处得不错,不然你知道我会揍他。祝你好运。
我很怕黑。非常。小的时候他们吵架,我躲在屋子里,整夜不敢关灯。来这里的第一个月,我住在学生公寓,和我同屋的是个勤奋的韩国姑娘,作息很规律,对光线特别敏感。我这个偏执的行为让她近乎崩溃。我们更没共同语言,因为我害怕跟她交谈巴特娄之家的时候她会告诉我高迪是韩国人……当我搬出去的那一天,这姑娘握着我的手,眼里闪着朦胧的泪光,害得我也有些触景伤情。等到搬着行李跟卜一走了一大段路,这才想到那应该是激动的泪花。
废话这么多,其实我想表达的只是,我喜欢那个小东西。嗯哼。
——《伊鲨留学短记》
会嫉妒的女人才是好女人据我观察,他们的感情忽好忽坏,我这个新房客搬来的一个礼拜里,基本上是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而且,他们的经济非常紧张。年轻的女主人叫伊鲨,她的性格就跟她的名字一样,是条名副其实的小鲨鱼。每次小鲨鱼发飙的时候,卜一采取的战术是不理睬,但是不代表他在忍气吞声,他时不时要嘲讽她两句,似乎看她恼怒的样子也是他的兴趣之一。
同时也是我的兴趣之一。
我从伊鲨的帽子里探出脑袋。这是很少的情况,她和卜一都在,但是他们隔得很远,甚至互相间没有眼神的交汇。就在今天早上,他们又大吵了一架,令我高兴的是原因是因为我。伊鲨认为我的质量很有问题,应该检查一下,口气太冲导致卜一当场冷着脸来了一句“你也该去检查一下”。这彻底惹怒了小鲨鱼,她张开血盆大口差点把屋顶给搅合翻了。事情的收尾是伊鲨打破了卜一最喜爱的一只搪瓷瓶,是卜一他爸给他的。
嘘,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实际上那并不是伊鲨打破的,是我偷偷地把那个瓶子推下去,在伊鲨正好在它身旁不足一尺远的时候,谁说得清呢?这房子里还有别人么?我看到卜一走出门的时候女孩背过身抹了一下眼睛,我也抹了一下眼睛,抹掉突如其来的小阴霾。
“最起码也应该尊重一下我的剧本吧。一粟在被她未来的嫂子欺负的时候,不是就会哭哭啼啼,而是很坚强地忍着泪的样子,也不是你这样,装作柔弱地大哭。”P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