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更好地满足全国中学生朋友的阅读需要,为他们提供更有价值的阅读范本,我们特推出这套“中学生读名家”书系。本书系收录了一系列中国现当代文学名家的作品,其中既有入选中小学教材的名篇,也有适合中学生阅读的佳作。
在编辑过程中,我们特邀文学届知名专家学者、高校教授及语文特级教师参与编写,辅以同步解读评注,从而拉近中学生与诸位文学名家的距离,使中学生朋友能够全方位、多角度地了解这些文学名家的思想历程和智慧人生,培养一定的人文素养,同时帮助中学生形成较强的判断能力和感悟能力,从一定程度上领悟和把握语言个性,全面提升文学素养,提高语文考试成绩。
本书为《骆驼祥子(老舍作品中学生读本)》,由老舍编著,魏韶华注。
老舍的一生,总是忘我地工作,是文艺界当之无愧的“劳动模范”。他一生写了约八百万余字的作品,被译成20余种文字出版,并有大量作文入选教育课本。《骆驼祥子(老舍作品中学生读本)》精选老舍的24篇文章,辅以指导解读,对中学生来说,既是一部值得阅读并反思的优秀图书,也是培养文学素养、提高语文成绩的最佳阅读范本。
在现代文学史上,老舍的名字总是与市民题材、北京题材密切联系在一起,是现代中国文坛上杰出的风俗、世态(尤其是北京的风土人情)画家。作为一位大作家,他所反映的社会现实可能不够辽阔,但在他所描绘的范围之内,却把历史和现实,从一年四季的自然景色、不同时代的社会气氛、风俗习惯,一直到三教九流各种人等的喜怒哀乐、微妙心态都结合浓缩在一起,有声有色、生动活泼,以通俗化的幽默为重要特征的讽刺色彩,自成一个完整丰满、“京味”十足的世界,这是老舍在现代文学史上作出的特殊贡献。
《骆驼祥子(老舍作品中学生读本)》由吉林出版集团、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发行。
骆驼祥子——在烈日和暴雨下
阅读指导
本篇选自长篇小说《骆驼祥子》第十八节。《骆驼祥子》于1936年9月16日开始在《宇宙风》第二十五期连载,至1937年10月1日《宇宙风》第四十八期续完;人间书屋1939年3月单行本初版;文化生活出版社1941年11月单行本重庆初版;晨光出版公司1950年5月校正本初版;人民文学出版社1955年1月修改本初版;初收《老舍文集》第三卷。北京电影制片厂1982年改编摄制同名电影。小说自发表以来出版过无数的版次,在国外有无数译本行世,是一部拥有广泛世界影响的文学名著。小说描写了北京一个人力车夫祥子的悲苦命运,是中国现代城市底层社会生活的一幅真实画卷,同时,也堪称一部内涵丰富的人生启示录。
到了六月,里在白天简直没什么人声。孩子们提着破筐去拾所能拾到的东西;到了九点,毒花花的太阳已要将他们的瘦脊背晒,只好拿回来所拾得的东西,吃些大人所能给他们的食物。然后,大一点的要是能找到世界上最小的资本,便去连买带拾,凑些冰核去卖。若找不到这点资本,便结伴出城到护城河里去洗澡,顺手儿在车站上偷几块煤,或捉些蜻蜓与知了儿卖与那富贵人家的小儿。那小些的,不敢往远处跑,都到门外有树的地方,拾槐虫,挖“”什么的去玩。孩子都出去,男人也都出去,妇女们都赤了背在屋中,谁也不肯出来;不是怕难看,而是因为院中的地已经晒得烫脚。
直到太阳快落,男人与孩子们才陆续地回来,这时候院中有了墙影与一些凉风,而屋里圈着一天的热气,像些火笼;大家都在院中坐着,等着妇女们作饭。此刻,院中非常的热闹,好像是个没有货物的集市。大家都受了一天的热,红着眼珠,没有好脾气;肚子又饿,更个个。一句话不对路,有的便要打孩子,有的便要打老婆;即使打不起来,也骂个痛快。这样闹哄,一直到大家都吃过饭。小孩有的躺在院中便睡去,有的到街上去。大人们吃饱之后,脾气和平了许多,爱说话的才三五成团,说起一天的辛苦。那吃不上饭的,当已无处去,卖已无处去卖——即使有东西可当或卖——因为天色已黑上来。男的不管屋中怎样的热,一头扎在炕上,一声不出,也许大声地叫骂。女的含着泪向大家去通融,不定碰多少钉子,才借到一张二十枚的破纸票。攥着这张宝贝票子,她出去弄点来,勾一锅粥给大家吃。
虎妞与小福子不在这个生活秩序中。虎妞有了孕,。祥子清早就出去,她总得到八九点钟才起来;怀孕不宜多运动是传统的错谬信仰,虎妞既相信这个,而且要借此表示出一些身分:大家都得早早地起来操作,唯有她可以安闲自在地爱躺到什么时候就躺到什么时候。到了晚上,她拿着个小板凳到街门外有风的地方去坐着,直到院中的人差不多都睡了才进来,她不屑于和大家闲谈。
小福子也起得晚,可是她另有理由。她怕院中那些男人们斜着眼看她,所以等他们都走净,才敢出屋门。白天,她不是找虎妞来,便是出去走走,因为她的广告便是她自己。晚上,为躲着院中人的注目,她又出去在街上转,约摸着大家都躺下,她才偷偷地溜进来。
在男人里,祥子与二强子是例外。祥子怕进这个大院,更怕往屋里走。院里众人的穷说,使他心里闹得慌,他愿意找个清静的地方独自坐着。屋里呢,他越来越觉得虎妞像个母老虎。小屋里是那么热,憋气,再添上那个老虎,他一进去就仿佛要出不来气。前些日子,他没法不早回来,为是省得虎妞吵嚷着跟他闹。近来,有小福子作伴儿,她不甚管束他了,他就晚回来一些。
二强子呢,近来几乎不大回家来了。他晓得女儿的,没脸进那个街门。但是他没法拦阻她,他知道自己没力量养活着儿女们。他只好不再回来,作为眼不见心不烦。有时候他恨女儿,假若小福子是个男的,管保不用这样出丑;既是个女胎,干吗投到他这里来!有时候他可怜女儿,女儿是卖身养着两个弟弟!恨吧疼吧,他没办法。赶到他喝了酒,而手里没了钱,他不恨了,也不可怜了,他回来跟她要钱。在这种时候,他看女儿是个会挣钱的东西,他是作爸爸的,跟她要钱是名正言顺。这时候他也想起体面来:大家不是轻看小福子吗,她的爸爸也没饶了她呀,他逼着她拿钱,而且骂骂咧咧,似乎是骂给大家听——二强子没有错儿,小福子天生的不要脸。
他吵,小福子连大气也不出。倒是虎妞一半骂一半劝,把他对付走,自然他手里得多少拿去点钱。这种钱只许他再去喝酒,因为他要是清醒着看见它们,他就会去跳河或上吊。
六月十五那天,天热得发了狂。太阳刚一出来,地上已像下了火。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一点风也没有。祥子在院中看了看那灰红的天,打算去拉晚儿——过下午四点再出去;假若挣不上钱的话,他可以一直拉到天亮:夜间无论怎样也比白天好受一些。
虎妞催着他出去,怕他在家里碍事,万一小福子拉来个客人呢。“你当在家里就好受哪?屋子里一到晌午连墙都是烫的!”
他一声没出,喝了瓢凉水,走了出去。
马路上一个水点也没有,干巴巴地发着些白光。便道上尘土飞起多高,与天上的灰气联接起来,结成一片毒恶的灰沙阵,烫着行人的脸。,,使人喘不出气。街上异常的清静,只有铜铁铺里发出使人焦躁的一些单调的叮叮当当。拉车的人们,明知不活动便没有饭吃,也懒得去张罗买卖:有的把车放在有些阴凉的地方,支起车棚,坐在车上打盹;有的钻进小茶馆去喝茶;有的根本没拉出车来,而来到街上看看,看看有没有出车的可能。那些拉着买卖的,即使是最漂亮的小伙子,也居然甘于丢脸,不敢再跑,只低着头慢慢地走。每一个井台都成了他们的救星,不管刚拉了几步,见井就奔过去;赶不上新汲的水,便和驴马们同在水槽里灌一大气。还有的,因为中了暑,或是,走着走着,一头栽在地上,永不起来。
连祥子都有些胆怯了!拉着空车走了几步,他觉出由脸到脚都被热气围着,连手背上都流了汗。可是,见了座儿,他还想拉,以为跑起来也许倒能有点风。他拉上了个买卖,把车拉起来,他才晓得天气的厉害已经到了不允许任何人工作的程度。一跑,便喘不过气来,而且嘴唇发焦,明知心里不渴,也见水就想喝。不跑呢,那毒花花的太阳把手和脊背都要晒裂。好歹地拉到了地方,他的裤褂全裹在了身上。拿起芭蕉扇扇扇,没用,风是热的。他已经不知喝了几气凉水,可是又跑到茶馆去。两壶热茶喝下去,他心里安静了些。茶由口中进去,汗马上由身上出来,好象身上已是空膛的,不会再藏储一点水分。他不敢再动了。
坐了好久,他心中腻烦了。既不敢出去,又没事可作,他觉得天气仿佛成心跟他过不去。不,他不能服软。他拉车不止一天了,夏天这也不是头一遭,他不能就这么白白地“”一天。想出去,可是腿真懒得动,身上非常的软,好像洗澡没洗痛快那样,汗虽出了不少,而心里还不畅快。又坐了会儿,他再也坐不住了,反正坐着也是出汗,不如爽性出去试试。
一出来,才晓得自己的错误。天上那层灰气已散,不甚憋闷了,可是阳光也更厉害了许多:街上仿佛已没了人,道路好像忽然加宽了许多,空旷而没有一点凉气,白花花的令人害怕。祥子不知怎么是好了,低着头,拉着车,极慢地往前走,没有主意,没有目的,昏昏沉沉的,身上挂着一层粘汗,发着馊臭的味儿。走了会儿,脚心和鞋袜粘在一块,好像踩着块湿泥,非常的难过。本来不想再喝水,可是见了井不由地又过去灌了一气,不为解渴,似乎专为享受井水那点凉气,由口腔到胃中,忽然凉了一下,身上的毛孔猛的一收缩,打个冷战,非常舒服。喝完,他连连地打嗝,水要往上漾!
走一会儿,坐一会儿,他始终懒得张罗买卖。一直到了正午,他还觉不出饿来。想去照例地吃点什么,看见食物就要恶心。胃里差不多装满了各样的水,有时候里面会轻轻地响,象骡马似的喝完水肚子里光光光地响动。 拿冬与夏相比,祥子总以为冬天更可怕。他没想到过夏天这么难受。在城里过了不止一夏了,他不记得这么热过。是天气比往年热呢,还是自己的身体虚呢?这么一想,他忽然地不那么昏昏沉沉的了,心中仿佛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是的,自己的身体不行了!他害了怕,可是没办法。他没法赶走虎妞,他将要变成二强子,变成那回遇见的那个高个子,变成小马儿的祖父。祥子完了!
正在午后一点的时候,他又拉上个买卖。这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又赶上这一夏里最热的一天,可是他决定去跑一趟。他不管太阳下是怎样的热了:假若拉完一趟而并不怎样呢,那就证明自己的身子并没坏;设若拉不下来这个买卖呢,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一个跟头栽死在那发着火的地上也好!
刚走了几步,他觉到一点凉风,就像在极热的屋里由门缝进来一点凉气似的。他不敢相信自己;看看路旁的柳枝,的确是微微地动了两下。街上突然加多了人,铺户中的人争着往外跑,都攥着把蒲扇遮着头,四下里找:“有了凉风!有了凉风!凉风下来了!”大家几乎要跳起来嚷着。路旁的柳树忽然变成了天使似的,传达着上天的消息:“柳条儿动了!老天爷,多赏点凉风吧!”
还是热,心里可镇定多了。凉风,即使是一点点,给了人们许多希望。几阵凉风过去,阳光不那么强了,一阵亮,一阵稍暗,仿佛有片飞沙在上面浮动似的。风忽然大起来,那半天没有动作的柳条像猛的得到什么可喜的事,飘洒地摇摆,枝条都像长出一截儿来。一阵风过去,天暗起来,灰尘全飞到半空。尘土落下一些,北面的天边见了墨似的乌云。祥子身上没了汗,向北边看了一眼,把车停住,上了雨布,他晓得夏天的雨是说来就来,不容工夫的。
刚上好了雨布,又是一阵风,黑云滚似的已遮黑半边天。地上的热气与凉风搀合起来,夹杂着腥臊的干土,似凉又热;南边的半个天响晴白日,北边的半个天乌云如墨,仿佛有什么大难来临,一切都惊慌失措。车夫急着上雨布,铺户忙着收幌子,小贩们慌手忙脚地收拾摊子,行路的加紧往前奔。又一阵风。风过去,街上的幌子,小摊,与行人,仿佛都被风卷了走,全不见了,只剩下柳枝随着风狂舞。
祥子的衣服早已湿透,全身没有一点干松地方;隔着草帽,他的头发已经全湿。地上的水过了脚面,已经很难迈步;上面的雨直砸着他的头与背,横扫着他的脸,裹着他的裆。他不能抬头,不能睁眼,不能呼吸,不能迈步。他像要立定在水中,不知道哪是路,不晓得前后左右都有什么,只觉得透骨凉的水往身上各处浇。他什么也不知道了,只心中茫茫的有点热气,耳旁有一片雨声。他要把车放下,但是不知放在哪里好。想跑,水裹住他的腿。他就那么半死半活的,低着头一步一步地往前曳。坐车的仿佛死在了车上,一声不出地任着车夫在水里挣命。
雨小了些,祥子微微直了直脊背,吐出一口气:“先生,避避再走吧!”
“快走!你把我扔在这儿算怎回事?”坐车的跺着脚喊。
祥子真想硬把车放下,去找个地方避一避。可是,看看身上,已经全往下流水,他知道一站住就会哆嗦成一团。他咬上了牙,蹚着水不管高低深浅地跑起来。刚跑出不远,天黑了一阵,紧跟着一亮,雨又迷住他的眼。
拉到了,坐车的连一个铜板也没多给。祥子没说什么,他已顾不过命来。
雨住一会儿,又下一阵儿,比以前小了许多。祥子一气跑回了家。虎妞给他冲了碗姜糖水,他傻子似的抱着碗一气喝完。喝完,他钻了被窝,什么也不知道了,似睡非睡的,耳中刷刷的一片雨声。
到四点多钟,黑云开始显出疲乏来,绵软无力的打着不甚红的闪。连大杂院里的水坑上也来了几个各色的蜻蜓。 可是,除了孩子们赤着脚追逐那些蜻蜓,杂院里的人们并顾不得欣赏这雨后的晴天。小福子屋的后檐墙塌了一块,姐儿三个忙着把炕席揭起来,堵住窟窿。院墙塌了好几处,大家没工夫去管,只顾了收拾自己的屋里:有的台阶太矮,水已灌到屋中,大家七手八脚地拿着簸箕破碗往外淘水。有的倒了山墙,设法去填堵。有的屋顶漏得像个喷壶,把东西全淋湿,忙着往出搬运,放在炉旁去烤,或搁在窗台上去晒。在正下雨的时候,大家躲在那随时可以塌倒而把他们活埋了的屋中,把命交给了老天;雨后,他们算计着,收拾着,那些损失;虽然大雨过去,一斤粮食也许落一半个铜子,可是他们的损失不是这个所能偿补的。他们花着房钱,可是永远没人来修补房子;除非塌得无法再住人,才来一两个泥水匠,用些素泥碎砖稀松的堵砌上——预备着再塌。房钱交不上,全家便被撵出去,而且扣了东西。房子破,房子可以砸死人,没人管。他们那点钱,只能租这样的屋子;破,危险,都活该!
最大的损失是被雨水激病。他们连孩子带大人都一天到晚在街上找生意,而夏天的暴雨随时能浇在他们的头上。他们都是卖力气挣钱,老是一身热汗,而北方的暴雨是那么急,那么凉,有时夹着核桃大的冰雹;冰凉的雨点,打在那开张着的汗毛眼上,至少教他们躺在炕上,发一两天烧。孩子病了,没钱买药;一场雨,催高了田中的老玉米与高粱,可是也能浇死不少城里的贫苦儿女。大人们病了,就更了不得;雨后,诗人们吟咏着荷珠与双虹;穷人家,大人病了,便全家挨了饿。一场雨,也许多添几个妓女或小贼,多有些人下到监狱去;大人病了,儿女们作贼作娼也比饿着强!祥子病了。大杂院里的病人并不止于他一个。P96-106
先学习语文
老舍
常常接到朋友来信,问我:心里有许多话,许多事,可就是写不出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相当复杂,不易回答。我仅就此刻能想到的答复几句:
凡是能写些文艺作品的人都是先在语文上用过功夫的。文字写不通顺,没有法子写作品,因为诗、戏剧和小说等等都是用文字写成的。给我来信的朋友中,有些位的文字还没写通顺,就一心想写剧本或小说了,这当然有困难。怎么去克服困难呢?我看哪,请不要先在剧本或小说上打主意吧。应当先去进修语文。把文字写明白了,就有了表现能力,会把心中的话写到纸上去。有了这种能力,再进步学习剧本与小说的写作,就必定很顺利。反之,还没有把心里的话明明白白地写在纸上的本事,就想去写剧本或小说,必定劳而无功。
我知道:在咱们的许多老作家里,如郭沫若先生、茅盾先生等等,起初都没想去搞文学创作。可是,他们都自幼儿练习过写文章,到了二十来岁的叫候,他们的文字己然写得很好。此外,他们还学习了外国语。这样,赶到一个文艺运动来到,他们就想:我心里也有许多话、许多事,为什么不写写呢?他们就拿起笔来,唰唰地那么一写。他们竟自写出了诗、剧本、或小说来了。他们的生活经验是这些作品的资料。他们读了不少古典的和现代的好作品,使他们明白了一些剧本是什么样子,小说是什么样子。这样,他们有了内容,也明白了形式,好吧,就去写吧。用什么写呢?文字!哪儿来的文字呢?他们早已预备好,自幼儿就预备起啊。
这么看起来,生活经验是重要的,文艺形式应该知道,可是掌握语言文字还是绝对必要的!不会写就是半个哑巴,只会用嘴说,而不会把话写在纸上。
会写,就有了信心。起初,在形式上也许要摹仿摹仿。可是一来二去,信心越来越高,创造的精神越来越旺,就必力求独创,敢把老套子都扔掉了。怎么想就能怎么写出来,就叫作得心应手。 一旦能够在文字上作到得心应手,就会创造了。思想是极要紧的,但是若没有文字配合,什么高超的思想也只能臧在心里,说小出来呀。文字不是文艺创作的一切。只有文字而没有思想,没有生活,文字就失去生命力,像穿着新衣裳的死人邢样。但是,有思想,有生活,而表达不出来,问题也极为严重。朋友们,我知道生活要紧,思想重要,但是由练习写作的程序来说,你们必须先把文字写清楚。没有通顺的文字,一句话也说不明白,写作就毫无办法。
语文是随时可以练习的。写日记、写信、纪录报告等等都是练习语文的机会,小可错过。谁知道自已的文字还很差,而非先写剧本或小说小可,谁就近乎自找别扭。一来文字有困难,二来又不知道剧本或小说怎么写,这两重困难实在不易同时克服,于是就终日愁眉苦脸,痛苦的不得了。假若先专向语文进军,困难就减少了许多,等到文字通顺了,再进攻小说或剧本,必然较比顺利。在我接到的来信中,有不少是问创作窍门的。可是他们的文字还很欠通顺。我愿在此对大家说:第一个窃门就是努力进修语文。
原载一九五八年《红岩》六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