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主要讲述笑星达尼艾尔与两个女人的恋情。但这部作品却不是一部读起来轻松惬意的流行小说,因为小说叙述很复杂——故事的讲述者并非主要由主角达尼艾尔承担,而是由达尼艾尔本人和他的持续不断的克隆体。小说的结构由几条线索从达尼艾尔和他的克隆体分别延伸出去,各自独立成章,但相互交叉发展。小说共有三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是达尼艾尔1和达尼艾尔24的交替讲述;第二部分是达尼艾尔1和达尼艾尔25的交替讲述,达尼艾尔1的人生贯穿整部小说,而达尼艾尔24和达尼艾尔25的讲述则是作为“新人”的达尼艾尔在不同的“新阶段”的人生体验;第三部分则是达尼艾尔或说作者本人的《最后的阐释,尾声》,给了这部以情爱见长的小说以哲学的升华。
本书是以荒诞的笔法细腻描绘了谐星达尼埃乐1与两个女人的复杂恋情:一个是知性的女性杂志总编辑伊莎蓓拉,另一个是性感的二流西班牙女演员,爱丝泰尔,伊莎蓓拉不喜欢性只喜欢爱,而爱丝泰尔只喜欢性不喜欢爱,性与爱始终困惑着达尼埃尔1,这两段恋情都在女主角离开后结束。达尼埃尔1绝望之余,加入了一个秘密教派,该教派借助克隆技术,让他的信徒永葆青春。不过这些克隆人没有欲望和情绪,无法感觉痛苦和快乐,失去自由和独立,他们唯一的乐趣更是揣测先辈人类的情感。小说的叙述就在克隆人达尼埃尔24和达尼埃尔25对达尼埃尔1的交替阐释中展开,最后,两个克隆人,玛丽23跟达尼埃尔25分别从纽约的废墟和西班牙南部的荒原出发,去寻找一个不为人知的天堂,一座可能的岛屿……
我的喜剧小丑生涯的最初时刻,它们在我的记忆中始终停留在当前!那时候,我十七岁,我在土耳其的一个无所不包的俱乐部度过了八月份,整整一个月死气沉沉的日子——附带说一句,这是我最后一次不得不跟父母一起出外度假。我的傻×妹妹——她那时十三岁——开始吸引所有的爷们。那是在早餐时,跟每天早上一样,在炒鸡蛋前面总是排着一条长队,度假者似乎特别青睐此物。在我的旁边,一个英国老太太(干瘦的,凶巴巴的,看样子恨不得把狐狸撕成碎片来装饰她的起居室),已经为自己取了不少的炒鸡蛋,毫不犹豫地从金属盘子中卷走了最后残存的三根肉肠。十一点差五分,早餐服务快要收摊了,看来别指望服务员再上新的肉肠。排在她后面的德国男人僵在了原地,他已经伸向一根肉肠的叉子停在了半空中,脸上漾起了愤怒的红晕。这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德国人,一个巨人,两米多高,至少有一百五十公斤重。一时间里,我竞以为他要把手中的叉子戳进八旬老妇的眼睛,或者揪住她的脖子,把她的脑袋砸碎在热菜传送机上。而她,仿佛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像个没事人似的,带着那份老年人特有的自私,一溜小步地返回她的桌子。德国人克制住自己,我感到他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自己,他的脸渐渐地恢复了平静,他没有拿到肉肠,便忧郁地走开了,走向他的同类。
从这一小事情出发:我编写了一个喜剧小品,讲述了在一个度假俱乐部里发生的一次血腥造反,那完全是由一些有悖于无所不包宗旨的微小的细节引起来的:早餐时发生了肉肠供应的短缺,接下来是打微型高尔夫球要额外付费。当天晚上,我就在“真有你的!”晚会上表演了这一小品(一星期有一个晚上,晚会的节目要由度假者自己,而不是由职业的演员来表演),我同时扮演了所有的人物。如此,开始了我单人秀的道路。此后,在我整个的职业生涯中,我一发不可收地走在了这条路上。晚饭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去看节目了,在迪斯科舞厅开门之前,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这使观众的人数达到了八百多。我的参与获得了一种相当的成功,许多人笑出了眼泪,掌声雷动。当天晚上,在迪斯科舞厅,一个叫西尔薇的漂亮褐发姑娘说,我让她笑了个痛快,她很欣赏有幽默感的小伙子。亲爱的西尔薇。我就是这样失去了我的贞操,就是这样决定了我的志向。
在我获得中学文凭之后,我注册了一门演员表演的课程。接下来的是几年不怎么辉煌的岁月,我变得越来越凶恶,因此也越来越刻薄。在这样的条件下,成功终于来到——甚至还是相当规模的,令我惊讶不已。我一开始表演的小品,往往是以重组家庭、《世界报》记者、中层阶级的平庸生活为题——我很成功地表现了在其职业生涯中途的知识分子的乱伦倾向,尤其当他们面对他们的女儿或者儿媳妇时,看到她们穿着露脐装,内裤的绌带超过了裤腰。总之,我是一个当代现实的锐利观察家;人们常常把我跟皮埃尔·德普罗日相就。在继续投身于单人秀的同时,我有时候也接受邀清,在电视节目中露面,我选择它是因为它广大的观众,因为它普遍的平庸。我从来不会忘记强调这一平庸,尽管是很精细地:必须让介绍者感到有那么一点点危险,又并不太多。总之,我是一个很好的职业演员;只是被人捧得稍有些过高,但我并不是惟一的一个。
我并不是想说,我的小品不滑稽;滑稽,它们当然滑稽。确实,我是一个当代现实的锐利观察家。我只不过觉得,这是那么基本,在当代现实中只有那么少东西可以观察:我们已经那么地简化了、删除了、粉碎了堡垒、禁忌、错误的希望、虚假的向往;真的,它们留下的那么少。在社会层面上,有富人,有穷人,带着某些脆弱的跳板——社会升迁,对这一主题,你可以尽情地讽刺,更为严肃的破产的可能性;在性的层面上,有那些引起欲望的人,还有那些根本引不起欲望的人:少量的机械性,带有某些动机的复杂性(同性恋,等等),毕竟很容易归结为虚荣心和自恋竞争,这早在三个世纪之前,就已经得到了法国伦理学家很好的描述。当然,此外还有正人君子,那些工作的人,那些从事食品生产的人,还有那些——以并不那么喜剧化的方式,或者不妨说悲怆的方式(但是我,首先,是一个笑星)——为了他们的孩子而做出牺牲的人;那些年轻时没有美貌,后来又没有抱负,更从来没有财富的人;那些却全心全意地——甚至是第一批,比任何人都更真诚地——参与了美、青春、财富、抱负和性的价值的人;那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构成了粘合剂的人。那些人不能够,我很遗憾地说,构成一个主体。我在我的小品中引入了一些这样的人,以增加节目的多样性,真实感;然而我毕竟还是开始感到了厌倦。最糟的是,我被人当成了一个人文主义者;一个嘎吱嘎吱乱响的人文主义者,当然,但还是一个人文主义者。为了让你们见识一下,这里就有一个笑话,而此类的笑活在我的节目中多如牛毛:
“你知道人们是怎么称呼阴道周围的脂肪吗?”
“不知道。”
“女人。”
怪事,我做到了一方面推销这类玩意儿,一方面又不停地在《她》和《电视万花筒》中发表很好的批评。没错,阿拉伯移民后代笑星的出现,使种种大男子主义化的偏移变得有效,而我很优雅地走向了具体的偏移:抛弃棱角,反复,一切置于控制之下。到最后,幽默演员职业的最大好处,更广泛地说,生活中的幽默行为的最大好处,就是能够行为举止如同一个混蛋而不受谴责,甚至能够使他的卑鄙极大地赢得利益,情场上和金钱上均获成功,并得到普遍的赞许。
我所谓的人文主义实际上建立在很浅的根基上:对机关办事员的一次模模糊糊的俏皮讽刺;对被抛弃在西班牙海滩上的黑人非法移民者尸体的一次影射,这些就足以使我赢得一种左翼人士和人权捍卫者的名声。左翼人士,我吗?我可以偶然地在我的小品中加入某些世界一体主义者,大多很年轻,而又不让他们扮演可能立即引起反感的角色;我可以偶然向某种蛊惑人心者让步:我曾是,我在这里重复一下,一个不错的职业演员。此外,我长了一个阿拉伯人的脑袋,这就方便了。这几年里左派残存的惟一内容就是反种族主义,或者说得更明确一些,就是一种叫做反白种人的种族主义。另外我也不太明白,这副阿拉伯人的相貌是怎么落到我头上的,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一特征变得越来越明显了:我母亲原籍西班牙,而我父亲,据我所知,是布列塔尼人。我的妹妹,比方说吧,这小婊子,就长着一张典型的地中海人的面孔,但是她的肤色还不如我的一半黑呢,而且她的头发是直溜溜的。人们完全可能提出这样的疑问:我母亲真的体王见出了一种小心翼翼的忠诚吗?或者,我的亲生父亲是某一个穆斯塔法?又或者——另一种假设——是一个犹太人?操他的蛋吧。。:阿拉伯人来看我的节目,人数众多一一此外还有犹太人,尽管人数稍稍少一些;所有这些人部自己买票,买的是全价票。人们觉得这关乎自己死亡的情景,这是当然的;关乎自己诞生的情景,这就可疑了。
至于所谓的人权,很显然,我没什么可做的;假如说我终于对我自己的尾根子感兴趣了,那也只是勉强而已。
在这一方面,我此后的生涯几乎证明了我最初在度假俱乐部的成功。女人们通常缺少幽默感,所以她们把幽默看成男人阳刚气质的一个组成部分;把我的器官放进一个恰当的口子里,在我的整个生涯中,这样的机会并不缺少。说实活,那些交媾并无任何的辉煌可言:对喜剧感兴趣的女人一般来说部是有了一定年纪的女人,四十来岁,她们开始感觉到,事情I央要走向坏的方面。有些人有一个肥屁股,另一些人的乳房像是橡皮手套,有时候,两者兼而有之。总之,她们没有什么让人太能起性的,当勃起减弱时,毕竟,人们的兴趣也就减弱了。她们并不太老,不算老,我知道,到了五十来岁,她们还会重新寻找一些虚假的、容易的和安慰人的东西——当然,她们无法找到了。在这两个年龄段之间,我只能向她们证明一一完全不是故意的,请相信我,这永远都不是那么令人愉快的——她们的情色价值的消退;我只能证明她们最初的怀疑,不由自主地为她们注入生命的一种绝望的视像:不,等待着她们的不是成熟,而仅仅只是衰老;在道路的尽头,不是一种新的绽放,而是一系列的挫折和痛苦,一开始还很细小,然后很快变得无法忍受;它们并不太健康,所有这一切,不太健康。生命开始于五十岁,这不假;同样不假的是,它结束于四十岁。
P10-16
我的朋友们,欢迎你们进入到永恒的生命之中。
这本书的诞生要归功于哈丽特·沃尔夫,一个德国女记者,几年前我在柏林遇到她。在向我提问题之前,哈丽特更希望给我讲一个小小的寓言。在她看来,这一寓言象征了作家的地位,它正是我的地位。
世界末日之后,我待在一个电话亭里。我可以想打多少电话就打多少电话,没有任何限制。你不知道其他人是否还幸存着,或者我打的电话是否只是一个精神失常者的独白。有时候,通话很短,仿佛对方一下子就挂断了;有时候,它则延续下去了,仿佛对方怀着一种罪恶的好奇心在听我讲。没有白天,没有黑夜;那情景不可能有结尾。
哈丽特,欢迎你进入到永生。
你们当中,有谁值得永生?
翻译完了《一个岛的可能性》之后,我的心情竟久久不能平静下来,想象与思维似乎一直跟随着作者,寻找着一个可能存在的理想国——那个乌托邦岛国。
首先,这是一部讲述爱情故事的小说:
《一个岛的可能性》的男主人公,是跟我们的读者活在同一时代的著名笑星达尼埃尔1,他的生命中有两个女人,一个是知性的时尚女性杂志总编伊莎蓓拉,另一个是性感的二流西班牙女演员爱丝泰尔。伊莎蓓拉不喜欢性只喜欢爱,而爱丝泰尔只喜欢性不喜欢爱。这两段恋情都在女主角不告而别之后宣告结束。达尼埃尔1对社会问题的种种思考,他与埃洛希姆教派的关系等等,都跟这两段爱情生活有关。可以说,这两段爱情既是主人公生命中的重要部分,也是他对社会进行反思与批评的直接媒介。
这也是一部借着“科学幻想”的名义讲述追求真理的小说:
这部颇具科幻作品特点的小说发展了作者以往小说中的一些主题,如科学、技术、经济、文化的发展与社会伦理道德、宗教概念、人文价值的冲突。主人公达尼埃尔1于失恋中绝望之余,加入了所谓埃洛希姆教派(Elohimites),该组织跟西方现实社会中的雷尔教派十分相似,竭力推行人类的克隆,以便让人们克服时间对生命的掌控,摆脱随年老而来的激情的消失和欲望的耗空,摆脱由它们带给“娱乐”人类的烦恼。埃洛希姆教派是当代娱乐社会的产物,对人类没有丝毫的道德约束,而且满足了人们“不朽”的梦想。在《一个岛的可能性》中,埃洛希姆教派运用先进的科学技术,居然在多年后实现了人类克隆,其信徒得以无止尽地重生,永葆青春。
但是,即使如此,克隆人也找不到幸福和快乐,他们没有了欲望和情绪,不知什么是哭,什么是笑,无法感觉痛苦和欢乐,他们还失去了自由和独立,躲在防护栏后各自隔绝,只是借助网络与外界联系,与同类交流,他们唯一的乐趣便是揣测先辈人类的情感以及从控制屏幕上窥探那些在世界末日后幸存的兽性部落。最后,两个克隆人,玛丽23跟达尼埃尔25分别从纽约市的废墟和西班牙南部的荒原出发,去寻找一个新的社会,一个不为人知的天堂,一座可能的岛屿……
这更是一部批判社会的小说:
主人公达尼埃尔1在探索真理的过程中,看到的更多的是现实社会中的假、恶、丑,而对这些假、恶、丑的批评,构成了小说中最精彩的部分。作者借达尼埃尔1的故事和嘴巴,批评了当今社会中的假、恶、丑,却始终没能找到真、善、美,始终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着“岛的可能性”。这是我们社会的悲剧,也是当代人的悲剧。
作者对主人公的选择独具匠心:达尼埃尔1作为一个职业的喜剧小品明星,本人似乎就是“当代现实的锐利观察家”,而“滑稽演员这职业的最大好处……就是举止可以像个流氓而不受谴责,甚至能使卑鄙极大地获益,情场得意、捞取金钱,赢得普遍赞许”。借助达尼埃尔1的嬉笑怒骂和黑色幽默,当今社会中的拜金主义、物欲横流、精神颓废等现象在字里行间表露无遗。
同时,这也是一个探索叙述结构和叙述技巧的小说:
《一个岛的可能性》的56个章节由叙述与阐释交替穿插,一章是当下社会中的人物达尼埃尔1的自叙述故事,下一章便是他的克隆后身达尼埃尔24和达尼埃尔25对他所做的叙述的阐释(由于克隆技术的彻底成功和推广,达尼埃尔在未来的二千多年里经历了好几个克隆体的生命历程。于是,小说的故事也在达尼埃尔本人与他的若干个克隆体之间发生,在当今世界与未来世界中自由穿梭……)。也就是说,一章是现代社会的众生相描述,下一章是两千年后的“新人类”对我们现代社会生活的评价。也可以说,一章是当代人对当代和未来种种问题的思考和猜想,下一章则是未来人对我们这一代人生活的批评。
因此,《一个岛的可能性》写作结构的三部分也有机地联系了起来:
第一部分(“达尼埃尔24的阐释”),由达尼埃尔1的生活故事自叙(尤其是他跟伊莎蓓拉之间的爱情关系的始末,还有他在埃洛希姆组织中的见闻)和达尼埃尔24的阐释交替构成章节。两者的叙述远隔了二十来个世纪,其间,人类社会甚至整个世界的各方面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旧人类已经消亡,新人类还未降临。达尼埃尔24对他当时社会各种现象的看法,对未来社会价值的展望,与达尼埃尔1的思想观点有天壤之别。达尼埃尔24提出的对例如安乐死、克隆人、性与生育、游戏功能等,是达尼埃尔1根本无法想象的。时间的跨越,使一个“爱情故事”的叙述跟一个“追求真理”的探索遥相呼应,一脉相连。
第二部分为“达尼埃尔25的阐释”,由达尼埃尔1的生活故事自叙(也即第一部分的继续,尤其是他跟爱丝泰尔爱情的始末以及他跟埃洛希姆组织第二代领袖人物之间的关系)和达尼埃尔25的阐释交替构成章节。一方面,达尼埃尔1的“爱情故事”的女主人从知识分子伊莎蓓拉转到了艺人爱丝泰尔,爱情的实质从有爱无性,转到了有性无爱。同时,埃洛希姆教派的故事也达到了高潮,对社会的批判也达到了高潮。另一方面,作为对应部分的“阐释”,视角也从达尼埃尔24到达尼埃尔25,社会又有了变化,他们的认识也有了许多不同。对真理的探索也有了不同的认识。
第三部分为“最后的阐释”,也即“尾声”,生活在十几个世纪之后的“新人类”即克隆人后代也并不代表灿烂的前景,达尼埃尔25最终越过防护栏,走出封闭的空间,进入到弱肉强食的自然界,目睹了原子弹爆炸和生态灾难后世界的残破、人类回归原始的野蛮,对照中发现了仍残存于自身而无法超越的人性,失望之余,悟到只有自己这一类也从地球上消失,全新的“未来人”才会真正降临。
这似乎是在为目前的读者描述未来世界的前景,但是,作为小说家的维勒贝克的长处也许不在预言未来,他将小说命名为《一个岛的可能性》就说明了他的迟疑,与此相比,还是他对现实的刻画更为直露,更为大胆。展望未来的可能性,只是一种可能性;而一针见血地指出时代的弊病,哪怕再无耻,再黑色,再暴烈,却也是真实。
谈完了作品,接着,还是为中国的读者稍稍介绍一下本小说的作者。
米歇尔·维勒贝克(MichelHouellebecq)1958年2月26日生于法国属地非洲的留尼旺岛,从小远离父母,在祖母身边长大,是个精神忧郁症患者。从1991年开始发表作品,是为论文《H.P.洛夫克莱福特:背向世界与生活》。1994年的小说《战线的延伸》,描写两个孤独得几乎窒息的白领阶层邻居的无聊生活,反思当今缺乏活力的文明,被法国批评界誉为1990年代最杰出的作品之一。
1998年,他的小说《基本粒子》引起轰动,它以科学的新成就和人类对性的困惑为主题,写了一对被家庭抛弃的同母异父兄弟在当今社会中的遭遇,生物学研究者米歇尔不懂爱,整天关在实验室里钻研遗传学,实验克隆技术,文学教师布鲁诺则是一个色情狂,成天迷恋于色情猎艳……小说形象化地在再现了历时几十年的当今社会性爱史,并对其进程提出根本性的质疑:布鲁诺所代表的性爱无所不在的道路是一条死路,欲壑毕竟永难填满;米歇尔体现的禁欲,把人类的繁殖(走克隆之路)与性趣完全分开的路也行不通,不能让人得到真正的安宁。《基本粒子》虽然没有赢得任何文学奖,却获得了《读书》杂志的青睐,被荐为年度20种最佳图书的首位,这本小说已经由罗国林先生翻译成中文,2000年由海天出版社出版。
维勒贝克后来发表的小说《月台》则是讲西方旅行团到东南亚买春的事,由于偏重“性旅游”的描写而遭非议。 维勒贝克擅长捕捉当今最引人注目的社会现象,如物欲横流,沉溺于消费的空虚、爱情的失落、性欲的冲动、存在的苦闷等等,并以赤裸淋漓的笔触,对之进行巨细并蓄的描绘。《标准晚报》甚至的评论甚至把他说成是“自加缪以来唯一一个将当代法国文学重新到世界地图上的作家”。
对这一部《一个岛的可能性》,法国评论界的意见也出现了很大的分歧,一度还吵得沸沸扬扬。也许是出于对维勒贝克的补偿心理(1998年《基本粒子》获奖未果),龚古尔文学奖的一些评委很看好它,据说,有些人甚至未曾看到此书就已表态支持。贝尔纳·皮沃(以前曾为电视台读书节目的主持人)认为《一个岛的可能性》是乌艾勒贝克“成就最高的作品”;哲学家米歇尔·翁福雷这样评价道:“这本书是我们时代的虚无主义的集大成者”;法国前文化部长雅克·朗说:“我喜欢他直白的文笔,我跟他一样,也是文学上不正确的人”;大作家菲利普·索莱尔斯也猜测,它将“不可避免”地赢得龚古尔奖。法国的另外一项文学大奖勒诺多奖也把这部小说列入评奖范围。《每周图书》、《读书》、《文学杂志》都对它给予了正面的肯定。但也有人对小说中老套的情节和色情化的风格不以为然。《巴黎人报》和《法兰西晚报》的书评称,这部关于未来的悲观作品,因“老调重弹”而令读者“难以消化”。在龚古尔奖的最后一轮的投票中,《一个岛的可能性》与该奖擦肩而过,也被其他几大文学奖“敬而远之”,只获得了具有安慰性质的不大不小的联合文学奖。法国各大奖的评委对待它的不痛不痒的态度,兴许反映了拥有主流文学话语霸权的人对待这样的文学作品的价值判断。
维勒贝克的其他作品还有诗集《战斗的意义》(1996)、《活着,续:追求幸福》(1997)、三部小小的集子《干涉》(1998)、《复活》(1999)、《兰扎罗特》(2000)等,这些作品的影响都不算很大,也没有太多的译本在国际上流行。
最后,再稍稍就本书的翻译罗嗦几句。
《一个岛的可能性》作为一部探讨当今时尚话题并带有科学幻想色彩的小说,对翻译者提出了一些新的要求:一方面,小说中有大量的当今流行文化因素,需要译者掌握一些主流的、时尚的文化信息,而这些东西中,很多是我不熟悉的,是我以前翻译已经在文学史站住了脚的经典作品时碰不到的,而且在经典的词典和百科全书中都找不到,需要从互联网上去找,需要去请教青年人(因为他们对时尚文化跟得比较紧),这对我这样一个已经不算新手的翻译者来说,实际上是一种挑战。
另一方面,小说中还有很多的科学论说。我们知道,作者维勒贝克是理科出身,对数学和物理学深有研究,将科学论述纳入小说,是他创作的一大特点,他当年的《基本粒子》虽号称“一部非物理学的专著”,但相关的怪论以及病理学、生物学等方面的知识已经涉及不少;而在《一个岛的可能性》中,达尼埃尔24和达尼埃尔25生活其中的两千年后的未来世界更是充满科技新术语,匪夷所思的数据和符号增强了小说的科幻色彩,却无疑也增加了翻译的难度。而这,就需要我这个译者根据逻辑推理去跟随作者的想象,同时在翻译中要更多地带上一种“科学意识”。
中文译本中做了注脚的那些内容,大多属于时尚文化和科学知识方面,都是我在翻译之前不懂的东西,通过查词典、找资料、看互联网才查到的。我做这些注解的原因是,我以为有一些跟我一样的读者初次接触到这些东西可能有疑问。我做的注释当然是为了减少这些读者的理解困难,当然,以译者的知识面作标准,来决定什么东西该加注,是一种主观意识,但愿它们没有画蛇添足。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似乎需要交代一下。维勒贝克的作品对“性”的赤裸裸的描写往往有些过细过密的倾向,一些比较严肃的读者和批评者对此颇有些不以为然。《基本粒子》中大量的性爱场景描写,在我看来就有些过于渲染了,而且形形色色的体位翻新、花样众多的异常性趋向,淫秽的交换性伴俱乐部,还有跟性有关的种种夜总会和夏令营,让纵情声色的画面频频在读者的眼前铺展。怪不得中文译本对此专门做了不少删节,在西方上映的同名改编影片中也几乎全都删除。不过还算好,在《一个岛的可能性》中,这种描写相对少了一些,我觉得,随着社会的日益开放,这些不算太多的性描写对中国读者并无什么大碍,于是也没有做什么删减处理,相信中国的读者对此自会有自己的评判。
这部小说是我从2005年9月17日到2006年5月1日翻译的,历时八个月。同一译文的繁体字版已由台湾的大块文化出版公司于2006年7月出版。大陆的简体字版稍稍出得晚了一些,其间也有一些坎坷和延误。现在,书终于要出版了,出版社的编辑吩咐我写个“前言”或“后记”。我想,序言总有“导读”的味道,后记则为感想式的文字,比较自由,可以拉拉杂杂,海阔天空,谈谈这本书,谈谈这个作者,谈谈翻译中的感想。所以还是写“后记”比较随便一些。
感谢兄弟文化公司为这个译本从头到尾所做的一切。
匆匆写就,是为译后记。
余中先
2007年7月27-28日
闷热中于北京蒲黄榆
米歇尔·维勒贝克:
我说过,我是一个充满硫磺味的粗野作家。
——《巴黎竞赛画报》
Marc Fumaroll(法兰西学士院院士):
维勒贝克不动声色地深入了法国文学乃至欧洲文学中最丰富的思想命题之一,浸透了叔本华思想的宇宙悲观主义,他展示了它,却又没有尽力地宣扬它。
——《观点》周刊
Jack Lang(前法国文化部长):
我喜欢他直白的文笔,我跟他一样,也不是文学上正确的人。
——《巴黎竞赛画报》
Bernard—Henri L6vy(哲学家,作家):
这本书很好,而能见到一本好书更是一件好事。
——《新观察家》
Aude Lancelin和Vincent Monnier(作家):
在外国,这部小说的影响几乎可说是达到了一种田园诗的可能性。
——《新观察家》
Marie—Laure Delorme(文学编辑):
媒体的一片集体鼓噪充满了传闻与奥秘。一切手段都尝试了,其中许多因索谈不上是文学的,然而,《一个岛的可能性》还是一部辉煌的小说。
——《文学杂志》
Marie Onfray(哲学家,作家):
这本书是我们时代的虚无主义的集大成者。
——《读书》
Jean—Maurice de Montremy(记者,文学评论家):
他对我们社会做了根本性的批语,同时却对爱情做了美好的讴歌,尽管他对女人有所鄙视。
——《图书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