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千是我国著名国画家。他八十四年的人生经历,曲折跌宕,丰富多彩。他曾被迫做过土匪的师爷,也曾一度遁入空门,但当他终于寻觅到后来为之毕生奋斗的丹青艺术时,便以锲而不舍的精神在这一领域中开拓创新,仅“而立之年”便与齐白石先生共享“南张北齐”的美誉。他的画,曾在世界各国展出,他本人也被纽约国立艺术学会公逸为世界第一大画家,为祖国博得崇高声誉。晚年,他定居海外,始终怀着浓厚的思乡之情,把对祖国的眷念和深情寄寓丹青。本书详尽披露了张大千先生一生的生活经历,特别是他的艺术生涯。作为一部完整的,以真实性为基础的人物传记,值得一读。
一个中国人,一个中国画家的逝世,被一道道电波传遍中华大地,传遍地球的每个角落。海峡两岸的中国人,世界各国不同肤色的人们,都深深哀悼画坛上这颗巨星的陨落,都向这位杰出的艺术大师——张大千,表示敬意。
这个为世所仰的中国人,这个杰出的中国画家,他的生命的航程是如何起航的呢?他的艺术风帆又是怎样张篷的呢?本书为你展示张大千一生的生活经历,特别是他的艺术生涯。
从甘肃省西部城市安西前往敦煌的路程,是张大千此行最难走的一段;他们所租乘的卡车——当地人称的“羊毛车”,只到安西,因此一行人便改乘骡马和毛驴等拉的“大车”。
盛夏的戈壁沙漠,在炎阳照射下,酷热难当。一般多在黄昏出发,漏夜赶路,能在太阳升起前,赶到个荒村小镇,于树荫或墙影下,烧点水,草草吃点干粮;有人更以凉水拌炒面充饥,然后席地而睡。幸运些的,可以借到民房休息。等待另一个黄昏,再行赶路。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安西、敦煌之间的“甜水井”。听来真是个诱人地方,以为一定是水草丰美,居民富庶之乡,足以令人“望梅止渴”。进了村庄之后,才发现仅有十几户放牧之家,没有耕地,仅有的一眼“甜水井”,水又苦又成,根本不能喝,只能给牲口饮用。据说,居民要到数十里外以毛驴和木桶取水,真是水贵于金。甜水井的蚊子多而且大,足有半寸长,被叮之处,马上会肿起核桃一般的包。
朦胧月色中,于思满面的张大千,和当地请来的向导并马当先。同行客人、家眷及行李车辆随后,年轻的客人与请来的助手,骑着骡马殿后;总共十个人,三辆车,行走在渺无人烟的沙漠中。马蹄踏在沙上的声音,夹杂着铃声、车夫尖锐的马鞭声;旱烟袋上不时闪出的红光,把夜景衬托得有点诡异。而预防沿途抢劫,则在每个人心中散布出一丝风声鹤唳的恐惧感。
这种情景,使张大千想到十八岁那年,也是夏天,返乡途中,曾被四川土匪劫持,做了一百天“师爷”的往事,在月黑风高时被迫随大队人马打家劫舍的情形。只是心情和处境,与今夕大不相同。
转眼已逾不惑之年,不仅国内四面八方,大江南北,连日本、新加坡和朝鲜也都到过,可谓到处飘萍。如今在艺坛上驰誉国际,已是功成业就,却不顾亲友的劝阻,冒险到敦煌,钻研佛教艺术。
上年首次西行,仅到川边,尚未踏入甘肃一步,便半途折返重庆;这是他第二度西行。
入夜的沙漠,感觉中无边无际,连时间似乎也都停顿,传进耳中的飞沙声和驼铃,隐隐约约,遥远而空洞。
刚才太阳西沉时,曾在路上遇到的黄羊群,闪在路边以驯善的眼神,毫不畏惧地望着车马行人。那景象一直在他心中浮现。此刻,忽然听到远处几声狼嗥,向导生动地叙说狼群在沙漠中的肆虐;张大千不禁为适才所遇到的牧人和羊群担起心来。同时他也忆起来安西途中,散落在沙丘上的一堆堆骆驼和骡马骨骸。那种荒凉阴森的感觉,绝非笔墨所能形容。
事实上,远在车过酒泉西面的嘉峪关时,四周的气氛景色就和中原大不相同。一股说不出的荒凉感袭上心头。他对十六岁的次子心智和三夫人杨宛君半开玩笑地说:
前人曾说:“一出嘉峪关,两眼泪不干;前看戈壁滩,后望鬼门关”。
他称许他们:
“一出嘉峪关,两眼泪不干;你们今天出了嘉峪关没哭出来,总算不错。”
张心智究竟是十六岁孩子,想到远离家乡玩伴,吃苦受罪,听了父亲的话,闷不作声。他是老二,长兄张心亮新殁,他就等于是长子,恨铁不成钢的大千,对他的期望和督促,不免有点严厉。
当时同坐在卡车车斗行李上的杨宛君,对他回眸一笑。宛君才二十四岁,原是北京天桥的京韵大鼓艺人,艺名“花绣舫”。大千雅嗜美食,宛君喜爱华服,两人共同的兴趣则是戏曲和游山玩水。换上男装出游的宛君,不畏跋涉,在大千眼中别具一种风韵;受大千熏陶久了,她也能提笔作画。加以宛君年轻,没有子女之累,可能都是大千携她西游的原因。 暗沉沉的沙漠,起伏不定的狼嗥,不时几声骡马所发出的鼻息,增添了一种诡异和潜伏的危机感,使张大千对此行的前途,也不禁有些茫然。
张大千远赴敦煌的动机,萌发于二十多年前。
当他跟遗老书家曾熙(子缉、农髯)和李瑞清(清道人、梅庵)习书时,常听二位老师谈起敦煌的藏经和佛像。
是前辈也是好友的叶恭绰(誉虎、遐庵),对大千的书画诗词,都很欣赏,尤其对他人物画的形神俱全,备加称赞;因此,常把中国人物画的振衰起弊,寄托在张大千身上。恭绰告诉大千:
“人物画一脉,自吴道玄、李公麟后已成绝响,仇实父失之软媚,陈老莲失之诡谲,有清三百年,更无一人焉。”
张大千当时虽然没有表示什么,但他多年后在《叶遐庵先生书画集序》中写:“西去流沙,寝馈于莫高、榆林二石窟者近三年,临摹魏、隋、唐、宋壁画,皆先生启之也。”
大千决定西行的近因是,曾任“监察院”驻甘肃、宁夏、青海等地“监察使”的友人马文彦和严敬斋,均曾去过莫高窟,对他盛赞敦煌艺术伟大,鼓励他前往观赏钻研。其间他也在友人藏品中见到散落的敦煌文物及绢画。大千又找来法国考古学家伯希和的著作,但所得资讯也很有限,于是决心裹三月之粮前去看看,满足他的好奇心和学习愿望。
往返的旅费,留在敦煌期间的生活费、临摹绘画的材料费、请助手雇工人的人事费,都不是已负债累累的他能够立刻筹措得到。当他隐居灌县青城山上清宫作画,准备靠开画展卖画筹款时,却有人先从他未来的心血结晶上动了脑筋;大千向往访上清宫的友人,表示心中的愤怒:
“有人想利用这一着,为我负担全部经费,条件是对我的作品有优先优惠选购的权利,他想用钱把我包下来,用钱抠我的心血结晶,这毒气好大!”
接着,大千又以坚定的语气说:“我搞画展,标价卖画,愿者上钩,按价购画,我们一卖二购,平起平坐,谁也不属于谁。我一次两次画展凑不足费用,我就要再来三次五次画展,我心中有壮志,哪怕不凌云,雄心不死,我总会完成宿愿的!”P1-P3
《张大千传》,并不在我的写作计划之中。
张大千逝世已二十年,无论生前死后,记述他多彩多姿一生的著作和传记已经很多。
当《溥心畲传》开始在《故宫文物》月刊连载之后,我就着手搜集整理《扬州八怪传》的资料,计划于溥传结束后,扬州八怪传接着上场。
一九九九年六月,溥传刊出已逾三分之二,台湾故宫博物院前院长秦孝仪先生,忽然邀我续写张大千传。
艺坛上一向有“南张北溥”之称,溥张二氏不但是驰名国际的近代艺术家,生前均与台湾故宫博物院关系密切,谢世之后藏于该院作品及文物也极为丰富,并曾于一九九三年六月下旬,由台湾故宫举办盛大的“张大千溥心畲诗书画学术讨论会”,成为二氏作品收藏和研究的重镇;孝仪先生邀稿的原意,或许就是想使“南张北溥”作品与传记能够两全。
由于准备的时间迫切,孝仪先生补充表示,研究资料尽量由院方提供。随即请编纂刘芳如、编辑宋正仪两位小姐协助搜集资料。
未久,刘小姐寄来从院长室提调的两本藏书,和院藏有关张大于的书籍以及书画目录供我参考。宋小姐到逸仙图书馆影印杂志、报章历年对张大千的论述和报道;知道我近年视力较差,特别放大影印,令人感动。多年来一直支持、协助我从事艺术家传记写作的出版组长宋龙飞兄,更将该院出版的全部有关张氏书画册、文集、图录,各检一份,签请拨赠给我。
台湾历史博物馆,向以收藏及研究张大千作品见称,出版张氏书画册及研究大千的论著甚丰。馆中多位友人对我搜集资料予以协助。友人许阿明,在最短期间帮我找到许多大陆版的书籍及图册,又借、赠一些私人藏书。连同其他协助我的先进和友好,在此一并谨致诚挚的谢意。
溥心畲先生,是我师大的老师,其生平事迹,许多师长和同学都耳熟能详。
撰写溥传之前,台湾故宫博物院曾召开两天溥氏史料座谈会。会中多承溥师亲友、寒玉堂弟子,提供文献和口述历史。有的并多次接受专访。溥氏故居和游踪,我也多半访问过,故下笔颇有既亲切又熟识的感觉。
大千先生享年八十五岁,生平交游广阔,其足迹遍及中国各地及欧、亚、美三洲。其好友、门生和家族,目前限于时间及主、客观条件,想接触访谈,恐非易事。因此,主要借助文献资料、论著和张氏各类作品,加以排比分析、审慎取舍,以冀能理出他波澜壮阔又颇多争议的生平,融合古今中外的艺术思想,并被誉为“五百年来一大千”的艺术造诣。本文除忠实地呈现大千先生风貌,寻求历史真相,也兼顾传记文学的可读性。
张大千埋首创作,在中外各大都市开书画展之外,经常与友人游山玩水,筑名园、听京戏、参加高官显宦与艺文界的各种社交活动,乃至征逐于声色犬马之间……
所以,张传的结构方面,为免冗长繁琐,经赵云建议,拟就大千生命中某些篇章,作重点突破,以掌握其生平与艺术发展的全貌。
例如,将近三年的敦煌面壁,钻研和临摹北魏隋唐壁画,是他在艺术发展上承先启后的关键。在发扬中国古代绘画、雕塑艺术,促使国人以及世界注意敦煌艺术宝藏、积极进行保护和研究方面,均有不可磨灭的贡献。故拟由此作为大千生命史诗的切入点。然后叙述他那富挑战和传奇性的青年和壮年事迹。就整个民族而言,这阶段也是处于革命、动荡和抗日建国、救亡图存的时代。在此惊心动魄的岁月中,其兄——画虎名家张善子和大千,均有可歌可泣的爱国情操和表现。
中年以后的大千,寄迹于三大洲之间,到处漂泊。溥心畲曾在大千摄于中年的照片上,无限感慨地题:
滔滔四海风尘日,宇宙难容一大千;却似少陵天宝后,吟诗空忆李青莲。 抗战胜利后的印度行脚、筑园异域、跻身国际艺坛、进入老境的艺术创新,乃至落叶归根,梅丘埋玉,是这篇传记的另一些重要篇章。
时代愈近的艺术家,传记资料虽较丰富,作品保存也比较完整,其亲友的口述历史较易获得:但比起古代大师,许多史料因未经时间的冲刷和沉淀,执笔作传,难谓“盖棺论定”。
大千诗文集中,手札篇幅有限,论著少见。墓志、传记、赋则付阙如:而这些都是研究他的交游,考证其思想的重要资料,希望将来能得到补充。
值得一提的是,一九八八年五月张大千九十冥诞,台湾历史博物馆曾出版《张大千纪念文集》、《张大千九十纪念展书画集》,并召开“张大千学术讨论会”。一九九三年六月下旬,台湾故宫博物院举行“张大千溥心畲诗书画学术讨论会”。在这两次盛会中,有幸得到会中全部书画册和论文资料,对刚完成的《溥心畲传》和将执笔的《张大千传》,甚有助益。
然而,从如此繁复的资料中,想表现出张大千在急骤变动的时代,发展出独特的风格和成就,难免有疏漏之处,尚请海内外方家不吝赐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