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军旅,纵穿了作者的一生。她的青春记忆是火光与热血交织的政治。她入木三分地写在朝鲜战争中的三个春秋,写死亡,写生与死的战场感受。当硝烟散去,动荡的岁月平复,在一片春潮嘹唳里,她似乎突然醒来,才触到遥远的战争的感觉。于是,她拉开了死亡地带演出的大幕,重新拾起沐血的故事和灼人的战争的碎片,构思了一篇篇人性与战争绞缠着的散文。
她亲历了战争、漠视死亡,执著认真地对待人生。战争就是杀戮生命,战争又教会了人们珍爱生命,生命便成了战士崇拜的宗教。从生死场走过来的她,人生价值得到了升华。走上战场,呼吸着被硝烟烈火污染了的空气,看到负伤者的鲜血和牺牲者的遗体……享受胜利的喜悦,背负失败的沉重……酷热、严寒、暴风雨、大风雪、饥饿、疲劳、祝捷会的豪情、掩埋战友的悲伤。
在我们的心理,仿佛两种死亡最觉凄惨与哀伤,也是最含悲剧意味。其一是刚跨过鸭绿江便倒下了,其二,在停战前夕倒下了。这是战争中最撼人的死亡。让活下来的人永远痛惜,哀怨。并用一生的时间去怀念,悲情戚戚,叹息悠悠。至今活着的生命已经苍老,但记忆还十分鲜活,只要遇一条线灰色的路,其路旁万年青,月季花在晦瞑里顿时幻为散放的背包,军服……而低哀的吁叹似乎也在夜气里起起伏伏。对抗遗忘仿佛也是一道命令,否则便逸出了行进的队列,就像一个掉队者,一路迷茫地走,一路絮絮自责。记忆,似乎是自己存在的依据。
遥远的感觉
提起笔来,竟捺不住走入了自己的感觉。这篇文字,除了触摸一下自己的感觉,不可能再有别的目的。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听见现时的女孩又玩味着“浪漫”两个字。仿佛一颗颗开心果衔在初染的红唇上,矜持而曼妙,有些丽,也有些幽。我站在不可更改的距离里,思着这一脉且近且远的情致,竟有些羡慕,有些悲哀。我想,我不可能再和女儿同坐一条凳子了。
记忆总是难以湮灭,影子也不可随意消散。我大概也有自己的浪漫,自己的季节。这样一想,心上竞隐隐地生了一重热灼,滚来一阵暗恸。
我记得我怔怔地望着天空,总是嗔怪着白云太闲,雨丝落得太慢,鸽哨悠忽忽地扯着银灰色的线条,蜷起来又舒开,而轰天撼地的战争动员令还不下达。
浪漫,在我那个年龄上,含着一丝铁的腥味,泥的涩味。人生好像走错了胡同,迷失了渡口,忘记了一次远足,也没有企望一种早恋。而如今,倒觉得有些古怪自己的浪漫了。
终于,一纸进军令,把一群女孩子都抛入了战争。记得,在黑紫黑紫的晚霞明灭不定的时候,我们在鸭绿江边抓了一把潮湿的泥土,灌了一壶浑黄的江水,便踏着颤悠悠的江桥融入了战争。当然,这一时刻,这一仪式,也包含动人的浪漫。但,当我们真实地踏向那背后漆黑面前金亮的意境,我们豁然看见一个庄严的主旨——我们有去无回。
就在踩着异国土地的一刹那,歌也熄了,话也落了,只有一双行军的足踏着愈走愈长的山路,愈绷愈紧的神经。嚓嚓嚓,有些肃穆,有些惶恐。转瞬,那荒村、孤窗、夜火都永久地失落于浓重的黑夜了。战争,仿佛就是黑夜,连绵跌宕无限延长的黑夜。三年战争的岁月,我的心上未留下一页白天,眸子里只印着黑夜。一页一页的故事都是在黑夜的背景上穿织起来的。
记得那个后半夜,我们披着一身沉默的寒霜,带着满脚锥痛的血泡,在阒寂的野山坡上宿营。我忽然间抬起头来,竞惊奇这天上怎么依旧银河横贯,星光覆笼,而且依旧那么灿,那么密。我们究竟走到了哪里?走得那么累,那么远,那么深,竞走入了这战争的第一夜,恍惚着,迷惘着,一种无法道明的感觉也渗入了血液。战争,仿佛是用钉子板那种锐、粗、冷的东西专意搓磨你的感觉。
我正冻得抖索着,我听到耳旁女友嘘嘘拂人的声音:“咱们合被吧!”于是,我什么也没说便和女友跪在冰冷的泥地上解开我们的被包抖开我们的被子。当沁凉的肌肤贴紧沁凉的肌肤,凌冷的感觉接触凌冷的感觉,我的女友又嘘嘘地拂着我的耳朵:“这是战争了,从今天起这就是战争了……”一瞬间,我醒了,悟了,蜕了。仿佛一脚便跨出了那曾经存在的十几个岁月的大门,自我放逐到另外一个世界。即使再回转身面对过去的自己,已迥然抱着不同的欢乐,不同的悲伤。即使脸碰着脸也已隔着一道光滑地找不到门的玻璃。如今,我已有些分不清那句话是人声还是夜籁。嘘嘘嘘……也许女友的话是一种深杳的人生感悟,人生的第一篇启示录。究其实,还是一次被战争激活的感觉。
第二天,天还未亮,空袭便开始了。仿佛敌机并非袭击我们的生命,而是袭击我们拂不去沉冷的睡眠和解不开模糊的梦。当银灰色的炸弹琴键似的有节奏有旋律地飘落,我才醒,我才看见云是低的,风是乱的,绿叶都是颤抖的。我心上印上了这第一张战争的画面。
我们无言地兀坐山头上等待纷纷纭纭落在面前的生与死。以后,生与死总是这种纷纷纭纭的状态。而且,你在命运面前再也不能作出任何选择。后来想,这一生何曾选择过命运。
不过,就是从这天起,我便可以准确地一面凝视着天上的炸弹,一面预测它降落的方位,一面决定自己的行止、卧立,竟然清闲自在,从容不迫。当你在战争中拾到了几份幽默,你可能越过一次次落在面前的死。战争,似乎需要从战地残破的阵地走入一个净朗的秋日,你寂悄地微笑着,又不忘偷偷咬紧牙齿。
只是,夜间却更冷了。白霜还未落尽又降下一场场白雪。从这个夜我常常怀疑自己身躯的存在,因为我无论怎样触摸我自己的足、腿、臂,都像触摸别人身上的构件。我的记忆始终留着这种失去感觉的感觉。
有一天,我发现我不能自如地笑了。只要我一笑,那怪异的笑容就亘定在我的脸上,如刀刻泥塑针缝钉钉,揉捏了半天,也找不到笑的流动与闪烁。于是,我吓哭了。但泪水逝去,我的脸上便凝了霜,渗出了血,可怕地绽开了一道道龟裂。
从此,我那女孩一副鲜活的血肉与这三千里江山都透彻地结为一个冰的整体。一切都冰冻了,女孩子的灵秀,女孩子的聪颖,女孩子闪光的感受。可是,战争尤为需要审美,从死亡,从毁灭,从壕堑发现美——悲壮的美,感伤的美,凄艳的美,你的生命才能跨过这残酷的时空而捕捉活下去的勇气和机遇。但我的感受生生滞钝了。
“咱们合被吧!”耳旁又出现女友嘘嘘拂人的声音。
我记得那一夜我们各睡一头。我们刚钻进被窝就毅然抱紧了对方的双脚。抱得义无反顾,抱得沉潜缄默。终于,感觉出现了。女友的体温,女友的心跳,女友的呼吸,仿佛都从大地深处涌来,奔腾、巨大、撞击不已。
我的腿暖了、软了、也痛了。骨髓里燎烧着痛,锥钻着痛,流泻着痛。最后不知何处鸣响着痛。从此,我深知,痛才是生命最深邃的感觉。我一生都能啮咬着痛,不呻吟,也不哭诉。这深夜彻骨的痛伴了我几十年,后来膝盖积了水,历史成了一段真正主观的现实。转而一想,现实仿佛多在记忆中形成,愈遥远愈筛漏了细节。
我们的腿暖热了之后,又把那薄薄的包着两件衬衣的枕头并放在一起,面对面地以梦呓般的故事去拂动对方的听觉。这时,谁也看不见谁的脸,谁也不碰谁的手,各抱着自己的思绪,在原野奔跑,或东西,或南北,或者攀援一棵大树,爬过了树干、树枝、树叶。后来读了弗氏的书,才知我们最有兴致的还是自己的潜意识。
不知睡在炕尾上的分队长忍了多久,终于说:早熄灯,别说话了。
我们倏然挽住了一缕未吐尽的气息,转过身去拥抱自己的梦。但月光、雪花却蓝幽幽地走过来,抚过每个女孩起伏的身体,又悄悄地牵走了我的情思。我仿佛缓缓地穿过明暗不定的隙缝,便畅畅朗朗地走进了芳菲的雪地。我不曾穿棉装,也不曾穿鞋袜,是疏忽还是浪漫也都不曾经心,只觉得裸露的肌肤终于抒情地与雪与霜与冰拥抱一起。
这一生我始终歆羡冬,温爱雪,始终信赖冬日的一场大雪会给你倦慵了一年的生命以大更替;会给萎谢的情思以大震撼。
我醒了,从女友的体温中醒了,开始了长冬里深醇的体验。
慢慢,我们共同蒙着被子,仿佛并不是为了防寒取暖,而且为了如魔如幻地呈现那些诡谲的秘密。
我又感觉女友嘘嘘地拂着我的耳朵:“你看见了吗?×××和×××已经‘好’了。”
我没有答话。但觉得心嘭嘭地跳。山也空空地喊。我感觉一个浑如鸟蛋的秘密,被女友一下子戳破了,一个煞似在化石的故事被女友搅醒了。于是,天荒地老地叫着:好了,好了。
第二天,我果然发现他与她一前一后地走进了桦树林。那孤圆的雪地上铭刻着两行足迹。我一个一个地数,不知这是现实的呢?还是感觉的呢?
以后,我好奇地走进桦树林,去寻找女友告诉我的那个“好”字。但雪地上除了我一行孤零零的足迹,除了桦树林斑斑驳驳的影子,我只听到雪与树的合唱——好了,好了。晤,故事已经被夜雪携走了,抹平了。但我突然读到了“境界”,感觉了空灵。固然常有铁屑火舌烧烙着我的肌肤,我却总是陶然遁世。
是的,我又在审美了。审美就是钻进别人的故事里感觉自我,重新制作一个故事。
归来时,我不知为何揭下一叠桦树皮,将它揭得越来越薄了,我便用笔在桦树皮中编织故事,那故事的背景上,还映着桦树林空漠的美丽。
我常常感觉自己想着一件事,一首歌,一个故事,一种氛围。几天里都起起伏伏,断断续续,也不散,也不乱,既迷离空远,又真实有趣。不是吗,行车时,他们共蒙着一件军大衣;用餐时,他们同使着一柄饭勺:对望时,他们都扯着一条视线;演出时,又同唱一首歌曲。虽然军规十分严峻,但人们仍把紧迫的心跳、急骤的呼吸都埋伏在战壕内。当一声嘹厉的冲锋号奏响,人们便奋不顾身冲入另一个故事。
一天,我突然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好像我们能够在炸弹下活得自由,在死亡中唱得欢乐,全因为人们还在真实而恣肆地恋爱,真诚而深融地向往恋爱。而我自从温暖了四肢,便鬼里鬼气地阅读着绵亘三年的一部战争与爱情的长篇演绎。因此,我们面前虽然铺排着一个残破的外视野,我们心里还延展着一个完美的内视野,二者竟衔接渗透得摸不到边缘。
唔,我遥远的感觉。 P3-7
霜白雁归唳秋凉
——郭建英散文集《战争的碎片》序
人生已入秋凉,霜染白头。归来吧,迢递青春年华——远去的人字雁行!
青春的飞雁不会复归,苍茫时空中划过不倦追寻的印迹,却会在人的忆念与感悟中悠悠地回来,郭建英在北京最美的季节里,心中涌动不尽的秋潮,人生滋味随着秋之潮声回响着美丽、酸楚、伤感而悲怆的奏鸣曲。以此为序曲,掀开了秋声赋深沉而曼妙的乐章。
在与郭建英仅有的两次短暂的晤谈中,她给我的印象是一个极为热心极为慈爱的长者,一个胸无城府可以绝对信赖的真挚的朋友,而我品读她的传记小说《荆轲》与其他散文时,却使我为之惊愕。其慷慨悲情、刚毅激昂的气质,很难与她给我的印象划上等号。我不谙她的生平,只知她长期在军旅中生活,还当花季少女时节,便曾经历过朝鲜战争残酷的枪林喋血。想必在后来数十年动荡的人生中,还有种种异于寻常的历练,否则,怎能修炼到这种程度?“静如处子动英豪”,如此平和的外表,竞蕴藏着这般火热,我该如何理解她?
人生成熟的秋季,一个平庸者往往只图安乐守成,坐享人生果实,而进取者则会将果实摘之取之,并认真地记述风霜雪雹和阳光雨露的变幻历程。一个在豆棚瓜架底下盲目地赞美秋天的麻雀,只是一个凡俗的影者,而大雁在白霜远天发出的清唳,才是天庭中窅远的乐音。郭建英正是以秋天般成熟的眼光,领悟并审视文学与人生:“文学是从人的情感中穿过,从幽幽微微的人性中穿过,而不是从可遗忘,可揉捏的所谓历史中穿过,我才以自己的一脉未被扼杀的灵性重新品尝那段生活灼痛的残酷,并且重新告诫自己,不能忘却。”(《菩提本是树》)此外,她亦精辟地认为:“文是自觉是人的自觉的嘹亮的号角。这是自己的生命经历了数次蚕蜕之后,才读透了晶莹的音符。而散文似乎是自己生命的情结,精神的境界。不知何时深深埋下,又不知何时袅袅升腾,也是在自己的脚步走过了漫长的风景之后才捧回沁香的结论。”(《浑黄的情结》)似乎,当我不厌其烦抄录并且认真地解读这两段文字时,我对于她的为人与为文才有了一些理性上的认识。
在《秋潮》一文中,生命之秋与自然之秋错杂地叠印在一起,有“闪烁不定的希望,以及萦绕不绝的甜蜜”,也“带着一缕灰色的悲哀”。在敏锐的才人心中,还有细微的他人不易觉知的美感:“晤,远方仿佛有一束弦,正弹着柔美的细音,而朝日的火球上,刻下了疏林的剪影。”伤感与惆怅像薄雾般淡淡地笼罩在文章里,然而雾幕中却透着绝美的亮色,犹如香山的红叶,在成熟与即将飘落中显示它的浓艳。瀑布般飞泻的萧萧落叶,“决断,刚烈,从苟且的死,飞向磅礴的死”,铮铮言语,掷地有声,岂是出于一个柔弱女性之口?然而,当“月辉流溢,夜光清漾”,则“月像梨花柔红,星像雏菊黝青”,却又是纯女性的柔美。何以悲喜如此交融,刚柔这般杂糅?这难道不是人生的显示,或在“生命经历了数次蚕蜕之后升华了的审美取向和精神境界?”“天凉好今秋”,只有在阅尽人间万物,经历了盛夏热暑之后,苍天才会赐给你欢悦的启悟。
《秋潮》作为序曲之后,一篇篇饱含秋味秋色的文章便联袂而来。它或者柔美曼妙,或者肃穆沉静,无一不带着秋天成熟的印迹。《菩提本是树》,是在病床上感知着生命的珍贵与神圣;《早春的沉思》是秋天重温秋日的梦,对妙龄青春的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感伤而又瑰丽的回忆。《遥远的感觉》,是对青春的眷恋,以及对正远去的青年时代战地感觉的追念。《月食小记》,以月食喻人生,情感中沁透着凝重的苍凉,还有对蚀后新美的欣悦。《信物》、《走回过去的故事》,亦是重新品味青年时代朝鲜战场上生死历程与青春的战栗……
《我们的憩园》,是作者“肃杀的心野上”,回忆战争坠落的一片沉重的秋叶,战争与美对立,但战场上却邂逅了一处清隽奇秀的园林,自然与人性在战争的魔景中呈现着圣结的美。人对美强烈的追求,并没有因战争而削减,而变得更为热切而沉郁。小号手吹奏的那“生与死相峙相契的旋律”在“很轻盈很优美地向下飘落”的黑色炸弹之后,“便静静地卧在那个山谷里了,除了那印在我心上的小号的颤音,他什么也没留下。”作者正是以如此凄美的语言,抒发自己对牺牲战友深长的忆念,以及经历战争生死劫难之后的生命感悟。颤抖的小号声,正如秋凉高天中北雁远去的鸣叫,在人心中长久回荡不息。
往事如烟,白首人生,常常借口头倾诉或文字述说,以祭奠自己的青春。《寄至何方》一文,是一篇独特的青春祭文。一个躺在病床上的老战友,却从记忆深处浮现当年战场上曾被他粗暴对待过的艳若桃花的朝鲜姑娘,居然虚妄地盼望她的来信翩然而到。他惦念她,给她写了一沓信,却不知将此信寄向何方?作者自己亦更为浪漫,特意从荣宝斋买来“十竹笺”信纸,想给战争中相濡以沫共度严寒的老绵羊写一封信。暮霭中的老绵羊,在苍茫中响起悲怆的一声“咩”。于是,“那嘹厉、柔美而又忧伤的音乐,化为青春时代的一个永久鸣响的符号”。这种看似荒唐无稽的行止,似一个灰色的幽默。只是,作者为我们展示了经历过残酷战争之后的两个老战士晚年痴迷的情思,使我们更深刻地感受到人性的丰富与幽渺。人呵人,情感不因苍老年迈而干涸,返老还童,有童年的真纯,却有着青春少年不具备的深沉与绵长。作者深入而独特地开掘了老人的精神世界,弹响了幽藏于心的人性的琵琶,给人以无限悠长的回味。
本集文章,写的是对战火中青春的回味,以及记述在战场的遗迹旧声。作为一个军旅作家,常常取材于战争,而作为战争主体的人,正是作家所展示和探究的对象。作者一再细微而悲壮地展示遥远的过去,表明了作者丰富的心灵内涵与沉郁的情感负荷。它们清楚地表明,作者执著认真地对待人生,以人的自觉精神,宗教式地祭奠青春美神,并从精神升华中吸取馨香。人至中老年,为文常常从绚烂趋向平淡。难能可贵的是,郭建英依然文思如潮,奇峰迭起,语言瑰丽,情感深挚,且不时根据行文需要,娴熟地运用了通感,印象派、意识流等多种现代写作手法,使行文斑斓多姿,灵动鲜活,具有很强的张力。尤其是其中蕴含的慷慨悲凉之气,力透纸背,刀刻于心,作者自然地敞开了自我的心灵,重新感受和审视战争的悲剧,不是简单地回顾和展露,而是凸显个中的人性内涵,附丽辉煌崇高的悲剧之美。当年作者曾趋步杨朔散文的烦影模式,中年之后,却进行了顽强的突围,在封裹的坚冰中崩裂而出,从而实现了质的升华,形成了自身苍凉凝重与绚烂多姿的美学风格,熔铸了夕阳般殷红瑰丽的气求特色。
作者是我的前辈,是我仰望的老师。她出于对我的信任,故嘱我为文作序,为了不辜负她的信任,故勉力为之。她丰富曲折的人生与深厚的学养、鲜见的才情,岂是我辈所能评价?倘能探知其中一二,也算无憾了。愿读者谅之,郭老师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