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簧斋学术随笔(精)/凤凰枝文丛》为“凤凰枝文丛”第二辑之一种，“鼓簧斋”是作者的书斋名称。书稿内容包括书评、学术丛札、学林随笔、怀人短札等，涉及评书、怀人、学术评论等丰富内容，是作者近年来 最新学术随笔的结集。

范子烨，1964年5月生于内蒙古莫力达瓦旗尼尔基镇月亮泡村。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文学系教授、博导。研究方向为中古文学与文化，尤偏重于中古时代音乐与文学之关系的研究。出版有《魏晋风度的传神写照――《世说新语》研究》《中古文人生活研究》《悠然望南山――文化视域中的陶渊明》《春蚕与止酒――互文性视域下的陶渊明》等著作，发表论文二百余篇。

“再包一个！”（代序）
第一辑
陆云诗中的曹魏遗音——说《为顾彦先赠妇往返》四首其四的音乐描写
弓弦初音与龙马精神：马头琴的前世今生
才绝与痴绝：晋人吟咏艺术发微
诗乐的交响——重读蔡琰《悲愤诗》二章
“曲长朔管如鞭吹”：中国古代的胡笳艺术
第二辑
中古时代的扬雄崇拜
中古时代的翟氏家族及其“通家”
峡里谁知有人事，世中遥望空云山——安徽省东至县南溪古寨考察记
“历山苍苍，菊水泱泱”：对陶渊明与东流之关系
的历史考察——写在第二届“中国·东至陶公菊花节”后
佛教考古大发现述闻
关于茂县羌人传统文化遗存的调查报告
黄鼙浮浪远，钓屿芜波明——从一首明代的钓鱼岛诗谈起
第三辑
望尽天涯路
大中华文库《世说新语》序
《世说新语》批语辑稿序
马头琴和女儿山——黄奋生教授学行小记
“明驼足”与“长征志”——马鹤天和他的《内外蒙古考察日记》
和与爱：山中来信
海角之思
女娲炼石补天处
《中古作家年谱辑要》序
断臂的维纳斯
流水深情
力之《昭明文选论考》跋
六士新说陶渊明
第四辑
崇尚征实，锐意创新——评《六朝文学丛书》
古代家族文学研究的力作——评《宋代家族与文学——以澶州晁氏为中心》
神的存在与神的远去——评《突厥语民族口头史诗：传统、形式和诗歌结构》
关于人类文学经典的沉思录——评《论经典》
文学史家的“会通之义”——评《魏晋经学与诗学》
第五辑
痴望的男孩儿
回归与创新
偷换的流年
幸福的我与我的幸福
平安夜，圣善夜
“悠逸双鱼福接天”——后记

求学这么多年，治学这
么多年，我总结自己的长
处，想来想去，似乎只有
一个，那就是比较善于学
习，具体表现就是知道自
己的短处。学习是研究的
基础。譬如，我不会不通
读《史记》，就跟在柯马
丁（MartinKern）大人屁股
后边鹦鹉学舌，也不会没
读过两《唐书》，便大肆
讴歌陈寅恪的《读书札记
一集》。最近逐字逐句通
读了《史记》，发现至多
能够读懂60％，读列传部
分总体上觉得容易一些，
可是面对《扁鹊仓公列传
》又傻了眼。料想柯大人
读《史记》的能力不会比
我更强吧。大概在三四年
前，我在中国社会科学院
文学研究所，曾经分别就
读书问题，请教过五位学
者，我提出的问题是：哪
些书对你影响最大？能否
给我开个书目？他们在不
同的时间，或以电邮或以
口头的方式回答了我的问
题。　　金惠敏教授开的
书目有10部书：
（1）朱光潜：《西方
美学史》（两卷本）
（2）马克思：《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刘
丕坤译
（3）康德：《未来形
而上学导论》，庞景仁译
（4）黑格尔：《美学
》第1卷，朱光潜译
（5）叔本华：《作为
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石
冲白译
（6）海德格尔：《艺
术作品的本源》（篇，也
有单行本），孙周兴译
（7）沃·伊瑟尔：《阅
读行为》，金惠敏等译
（8）德里达：《论文
字学》，汪堂家译
（9）斯图亚特·霍尔：
《编码／解码》（篇）
（10）麦克卢汉：《理
解媒介：论人的延伸》，
何道宽译书目后他特别提
醒：“注意：如果做研究，
必须读原文。”
我对蒋寅教授说，给我
开书目，不要开古典文学
方面的，于是他发来了这
样一份目录：
（1）卡西尔《人论》
（2）屠格涅夫《爱之
路》
（3）罗曼·罗兰《约翰·
克利斯朵夫》
（4）韦勒克《近代文
学批评史》
（5）勃兰兑斯《十九
世纪文学主流》
（6）马克·吐温《幽默
随笔选》
（7）韦勒克、沃伦《
文学理论》
（8）金庸《神雕侠侣
》
（9）《希腊罗马神话
传说》
（10）丹纳《艺术哲学
》也是10部。
建军教授开的书目，规
模最大，可能是我未给限
额、未限定范围的缘故，
不过也好，这对研究这位
我国文坛上的杰出批评家
很有帮助，我一直想写一
篇论文，题目是《论李建
军》。他的这份书目分为“
中国作品”和“外国作品”两
部分，前者包括：
（1）《四书集注》
（2）《史记》
（3）《世说新语》
（4）《读杜心解》
（5）《呻吟语》
（6）《红楼梦》
（7）《鲁迅全集》（1
－16卷）
（8）《胡适全集》（1
－44卷）
（9）《创业史》
（10）《汪曾祺全集》
（11）《路遥全集》
有1l部。后者包括：
（12）《理想国》
（13）《诗学》（亚里
斯多得）
（14）《莎士比亚全集
》（1一ll卷）
（15）《列夫托尔斯泰
文集》（1一11卷）
（16）《陀思妥耶夫斯
基全集》（1—22卷）
（17）《契科夫小说全
集》（1—10卷）
（18）《雨果文集》（
1—12卷）
（19）《别林斯基选集
》（1—6卷）
（20）《巴赫金全集》
（1－6卷）
（21）《生存与命运》
（格罗斯曼）
（22）《静静的顿河》
（23）《变形记》（卡
夫卡）
（24）《小说修辞学》
有13部。总计24部。
叶舒宪教授是当面告诉
我的，最少，只有两部：
（1）《马克思恩格斯
全集》（48卷本，人民出
版社2007年版）
（2）《世界：一部历
史》（菲利普·费尔南德兹
一阿迈斯托著）
还有另一位学者，当我
面说出了《庄子》和柏拉
图的《忏悔录》，这里就
不提他的名字了。此人很
有趣，记得当时他说：“老
范，你问完我，是不是就
去问他？”他指了指从走廊
里刚刚走过去的一位所里
的领导同志。我这人有时
心眼小，故隐其名，不予
表彰。
内子有一次讲她一位同
事的趣事给我听，大致说
有一次那人去日本，看见
一位雅人买了一个很好看
的钟，他对店家说：“再包
一个！”这人缺乏独立的品
味，但是很聪明，受到雅
人的肯定和嘲笑。后来我
请这“再包一个”的哥们儿到
某出版社要一套《余英时
文集》，他很快要来了，
并且告诉内子：“我顺便多
要了一套，子烨要的书肯
定值得收藏。”我对内子说
：“这是不是‘再包一个’的意
思？”内子大笑。
其实，我请以上各位学
者开列书目，不是故意装
小学生，以获取好感，更
不会以此讨好某某领导，
让对方高兴，究其实，不
过是“再包一个”的心理在起
作用而已。这些学者水平
都很高，造诣都很深，研
究一下他们读的书，肯定
比自己东看西翻的要好多
了，特别是在理论方面，
一向是我的短板。
希望您随我“再包一个”
。
2017年3月18日于京城
啸吏主人山房

“凤凰枝文丛”是凤凰社与学界同人共同打造的文史园地，除学术研究论文外，举凡学人往事、经典品评、学术札记之文化随笔，旧学新知，无所不包。是作者出诸性情而诗意栖息之地，读者信手撷取而涵泳徜徉之处。本书作者不但是一位著名的研治古典文学的学者，还是一位乐器收藏家。本书记载的鼓簧斋里的中古文史与北地少数民族音乐文化的内容。

“悠逸双鱼福接天”
——后记
继《竹林轩学术随笔》
之后，我又编纂了这本《
鼓簧斋学术随笔》，内容
没有重复。我酷爱写随笔
，是因为随笔之文写起来
比较自由，意到笔随，天
马行空，无拘无束，虽然
不够严谨，但是可以过一
下作家创作式的瘾。另一
方面，可以不必堆砌文献
，可以淋漓尽致地表达自
己的思想观点，文笔轻松
而洒脱。中国传统学术，
不外义理、考据与辞章三
途。义理要深刻，考据要
严谨，辞章要美丽这也是
我本人的一贯追求。学术
文字的文采书写传统，是
我平生最看重的，所以，
每篇论文，我写得都很累
。我忍受不了大白话式的
学术书写，从来都认为那
是没文化的表现。比较论
文写作而言，写这些随笔
要舒服多了。但是，随意
不是任意，随笔不是漫笔
，如果读者有兴趣了解我
个人的思想观念，那么，
读这些随笔或许更容易发
现一些有参考价值的东西
，因为即使在这些率性的
文字中，我也尽量遵循客
观与科学的原则。另一方
面，我不是一个读死书的
人，我喜欢行走在江山与
朔漠之间，从中发现一些
有趣的文化现象，并用以
激活古典文本。而对现实
的思考，我也始终没有放
弃，所以对当下社会的关
注，在这本小书里也有所
体现。
这本随笔分为五辑：第
一辑有5篇，涉及诗学、音
乐学以及二者的交融等方
面问题；第二辑有7篇，主
要涉及文化领域的l田野调
查问题；第三辑有13篇，
主要是序跋一类文字；第
四辑有5篇，全部是书评；
第五辑有5篇，全部是我已
经出堰的个人著作的后记
。以上总计35篇。对于各
篇文字，首先给予大致的
归类，在每类之中则大体
按照发表的时间顺序来编
排。本书中凡涉及陶渊明
的文章均属于国家社科基
金重大项目“陶渊明文献集
成与研究”（项目编号：
14BZWl76）
感谢凤凰出版社再次推
出我的学术随笔，感谢责
任编辑李相东博士的辛勤
付出。
“汉砖庚子岁鼠年，悠逸
双鱼福接天。更有武神持
剑戟，何忧魔鬼乱心田。”
新春将至，谨以上海明止
堂老友朱明歧先生的贺岁
画诗与读者诸君共勉。而
两本随笔，不正是我的“悠
逸双鱼”么？希望有美感，
希望有鲜味。
范子烨写于鼓簧斋
2019年1月19日，时在
将赴西班牙度假前夕

第一辑
陆云诗中的曹魏遗音
——说《为顾彦先赠妇往返》四首其四的音乐描写
陆云《为顾彦先赠妇往返》诗共有四首，徐陵《玉台新咏》收录之a，而《文选》卷二五“赠答”类选录了其中二首，题作“为顾彦先赠妇”。李善所作解题说：“《集》亦云为顾彦先，然此二篇，并是妇答，而云赠妇，误也。”所谓《集》，就是指《陆云集》。《隋书》卷三五《经籍志》载：“《晋清河太守陆云集》十二卷，梁十卷，录一卷。”李善所见，或即此本。看来《文选》的题误，由来已久。李善的意见是正确的。这种低级错误的发生，是因为与陆机的《为顾彦先赠妇》二首（见《文选》卷二四）发生了混淆。类似的情况在《文选》中有不少，如陶渊明《饮酒》诗被误题为《杂诗》，与陶渊明的《杂诗》混淆。《选》编纂工作的粗糙可见一斑。其实，陆云的这组诗在东晋时代就已经是驰誉诗坛的名篇了。其一之“我在三川阳，子居五湖阴。山海一何旷，譬彼飞与沉”四句，为陶渊明《庚子岁五月中从都还阻风于规林》二首其二所本：“自古叹行役，我今始知之。山川一何旷，巽坎难与期。”“目想清慧姿，耳存淑媚音”二句，为陶渊明《始作镇军参军经曲阿》“目倦川涂异，心念山泽居”所本。其二之“悠悠君行迈，茕茕妾独止。山河安可逾？永路隔万里”四句，为陶渊明《赠羊长史》“岂忘游心目？关河不可逾。……闻君当先迈，负疴不获俱”所本a。可见陶渊明对陆云的这组诗是非常欣赏的。后来其中的第二、第四两首进入《文选》和整组诗进入《玉台新咏》，更标志着其诗歌经典地位的确立。刘运好先生所撰《陆士龙文集校注》择善而从，也以《为顾彦先赠妇往返》这一诗题为正。对于这四首诗，刘先生的校勘、注释、赏析与汇评，都非常全面、深刻，能够集文献整理的工夫与诗学审美的精髓于一体，令人钦佩。这里，我仅就此组诗的第四首所反映的音乐史问题加以分析。全诗共20句，其中有10句是对音乐的描写：
西城善雅舞，总章饶清弹。鸣簧发丹唇，朱弦绕素腕。轻裾犹电挥，双袂如雾散。华容溢藻幄，哀响入云汉。知音世所希，非君谁能赞？
这10句诗隐含着关于魏晋音乐史的重要文化信息，了解和理解这些信息对于正确解读陆云这首诗是一个重要的前提条件。
西城善雅舞，总章饶清弹。呜簧发丹唇，朱弦绕素腕。轻裾犹电挥，双袂如雾散。华容溢藻幄，哀响入云汉。知音世所希，非君谁能赞？这10句诗隐含着关于魏晋音乐史的重要文化信息，了解和理解这些信息对于正确解读陆云这首诗是一个重要的前提条件。
首先是“西城善雅舞，总章饶清弹”二句。李善注：
陆机《洛阳记》日：金墉城在宫之西北角，魏故宫人皆在中。崔豹《古今注》日：魏文帝宫人尚衣，能歌舞，一时冠绝。孙盛《晋阳秋》，傅隆议日：其总章伎，即古之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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