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沧海变桑田
人总是健忘的,在行走一段人生旅途后,总要不自觉地停下来,整理之前的得与失,得大于失证明这段时间没有浪费,欣喜若狂地准备下一段旅途。失大于得则证明这段时间全活到狗身上去了,恨不得时空倒转重活一回。世上没有后悔药,失去的追不回来。这是人生在世的一条普世法则。世上真的没有例外吗?在这个连牛顿定律都可推翻的时代,有一两件超科学的事情,也就情有可原了。
荒原很美,碧绿的草毯从脚下一直铺到视野的尽头,草丛间偶尔伸出的几朵野花,增添了几分艳色。
“这是哪?”云烨问自己。
十分钟前,他还背着包在戈壁上搜寻那两个失踪的老外,现在却光着身子,站在草原上。这已经超出他能理解的范围,看看头上炙热的太阳,还是熟悉的样子。
云烨估计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虫洞,从纸的正面走到反面罢了,没走出纸张范围纯属走运。他记得自己在第六个饮水点补水,见到水潭底有金光闪过,以为是天然金块,伸手去捞,才被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弄到这里来的。
捂着重点部位四处寻找水潭,在绕到第四圈时,“哗哗”的流水声传进耳朵,大喜之下,三两步蹦到水边,只见一股清澈的溪流缓缓地在草丛中流淌,沿溪流向上走,不一会儿,看到一堆衣物罩在小溪出口,随水波上下翻滚。
云烨摊开双手,看着这双白嫩的手,比以往自己的手小了整整一圈,这根本就不是一双成人的手,他早就发现这个问题了,只是极力不去想,反手抓过披散在肩上的头发,用力扯了扯,生疼,这不是梦。转头看着水中那张熟悉的稚嫩面孔,云烨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云烨收回自己的衣服,拧干,摊开晾在旁边的小树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就差背包了。
这是一片从没有人到过处女地,洪荒的气息笼罩着这片静谧的土地,云烨是一个机械技师,他知道如果想在这里活下来,不能缺少装备。
突然水口飘出一条绿色的帆布带,云烨眼睛一亮,俯身抓住带子,用力往外拉,半人高的背包从水中窜出来,云烨死死地抱住背包,这就是命啊!他伸手抽出工兵铲,心头大定。
不远处有一片红砂岩,上面寸草不生,云烨把场地转移到上面,小心地整出块平地,红砂岩被太阳烤得滚烫,他把湿衣服扑在石头上,相信用不了一个小时,衣服就会被烤干。然后支起帐篷,四面留出空隙,让热风带走帐篷的湿气。检查过全套装备完好,云烨长长舒了一口气。
“现在是唐?还是汉?甚至是秦?千万不要是南北朝,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担不起太大的责任。”云烨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 人是社会动物,有各种感情需要。独自一人生活,语言功能会退化,大脑功能会退化,而四肢却会得到强化。云烨不想在荒原上当野人。
溪水在山脚下转了个弯向东流去,云烨随这条小溪走了三天,除了树越来越少,草越来越稀,地图上的城市仍然不见踪影。大群的野马在草地上飞奔、嬉戏,扬起的鬃毛被阳光照成千万条金丝银线。云烨仰面躺在松软的草地上,眼泪像开闸的洪水肆意流淌。
只是一梦间,沧海变桑田。
独自在这荒原求生。云烨把它当作在这里生活的第一步。
脚在黄沙上留下深深的痕迹,一匹小马一瘸一拐地紧紧跟随。这是一匹被马群遗弃的伤马,狼撕裂了它后腿的皮肤,云烨清理了它的伤口,用珍贵的药敷在伤口上。然后,挥手和它作别,踏上寻找人群的道路。但是云烨走,小马走,云烨停,小马停。走走停停,一人一马,在这长河边,颇有情意。
“你就这么跟着我?我还不知道去哪里呢。”
“你以后就叫旺财吧,带来滚滚财运,怎么样?”
“这名字太拉风了,没有一定的涵养,取不出这名字的。”
云烨絮絮叨叨地说,旺财闭着眼睛听,不多时,云烨的声音越来越低……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云烨,他一骨碌爬起,吃惊地望向右侧的密林。旺财也站起来,很乖地站在旁边,甩着尾巴不叫不动。马蹄声急促而有规律,不是野马在奔跑。云烨只觉得血往头上涌,拿起工兵铲冲向树林,砍开杂草,劈断灌木,惊飞无数鸟雀。旺财离得远远的,不理解自己的主人发什么疯。待到云烨气喘吁吁地砍倒最后一片灌木,马蹄声已渐渐远去。看着黄土大道逐渐平息的尘埃,云烨放声大笑起来。眼泪和着鼻涕糊得满脸都是,他却不管不顾,扑倒在黄土地上,又放声大哭。
午后的阳光照在无人的古道上,显得静谧而苍凉,它对云烨来说,是一条通往未知的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旺财把头伸过来,用舌头舔他的汗水,似乎在安慰他。
云烨站在河边,用河水洗去身上的污浊,衣服已破烂不堪。幸好背包是软牛皮的,没有任何破损。见旺财满身泥,顺便给它也洗一洗,冰凉的河水浇在身上,旺财喜欢得直叫。
迈开大步走在黄土路上,已无所谓到哪儿,顺着这条大路总能见到人烟。云烨心中早没了恐慌,事到临头须放胆。转过一片草甸,人的嘈杂声传来。循声望去,只见十几辆牛车围成圈停在路边,车上插一面旗子,斗大的一个“唐”字迎风招展。云烨的心抽了一下。
果然,回到唐朝。云烨饶有趣味地看着这群古人,蓝色袍服直达膝盖,麻布做的裤搭档,脚下牛耳麻鞋,头上高高地挽了发髻,用木棍簪定。还有几人身穿皮甲,腰胯横刀,显得威风凛凛。为首一满脸胡须的壮汉?云烨在旁边窥视,遂手握横刀大踏步向他走来。
“羌人小子,敢来劫粮车,好大的胆子。”说完,雪亮的横刀一出鞘,就要往下劈。
太好了,熟悉的关中腔。云烨赶紧退后,陕西话随口而出:“这位壮士,谁是羌人,你认错人了吧。”
大汉手中刀停在半空,眼中全是狐疑;“咦,关中娃子,咋跑到陇右来了,你家大人呢?”
“没有大人,师父过世了,我一个人从山中出来。”(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