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时宜”地来到了世上
每个人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管仲当然也不例外。当他呱呱坠地时,迎接他的,除了父母的欣喜外,还有一份生活的无奈……
前721年的冬天,不知什么原因,天气出奇地寒冷,千里淮北平原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横亘在广阔原野上的颍河(发源于河南嵩山,为淮河最大支流),也失去了它那往昔潺潺的流水声,静静地睡在软绵绵的白絮里。
有道是“人间万苦人最苦”。天气再冷,村民们也不敢稍有懈怠,天刚蒙蒙亮,就纷纷起床到田间忙活。只是在劳作的同时,他们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
“这才刚入冬,天就这么冷。是不是又有什么灾祸要降临了?”
“灾祸?天塌还是地陷?我看啦,一定是有个大英雄要降生在咱们这个地方了。”
“何以见得?”
“天不欺人。老天有颗怜人的心,不会让苍生永远悲苦的,一定会降生一个非凡的人物来拯救我们。”
就在人们有一搭没一搭的或抱怨或哀叹或乞求声中,颍河岸边颍上(今安徽省颍上县)的偏僻山村管家庄里,突然传来一声又一声女人的惨叫。
声音是从一家矮小破旧的茅屋里传来的。村民们的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过了一会儿,茅屋里又传出了一阵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人们这才放下一颗久悬着的心,纷纷扬扬地议论开来:“管家的媳妇生了?”。
邻里相帮向来是中国人的传统,何况生孩子也不是一件小事。村里的女人们放下手中的活计,纷纷拥向管家,一边帮忙,一边道喜。可是,当人们见到管家的破落相时,欣喜之余又不免为这个家庭的未来发愁。多个孩子多张嘴,这管家以后的生活可如何是好啊?
让人略感安慰的是,这个孩子的哭声似乎预示着他有一个别样的人生——生下来就会哭,本是每个婴儿的天性,说明孩子是健康的。可是,这个孩子的哭声特别洪亮,简直是如雷贯耳,这就显得有些与众不同了,似乎他在用自己的哭声向人们宣布:我来了,一个与你们不同的人来到了这个世界……
就在这个管家孩子出生的同时,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正迈着疲乏的步子走在村头的小路上,一个大大的背篓压在他的背上,几乎把他整个人都遮盖住了。当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从远处传来时,他停下了脚步。当他确定哭声是从自己家的破茅草屋里传出的时候,脸上的愁云即刻被喜色和惊讶冲淡。他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向家门口奔去。
这个中年男人名叫管严(一说管庄),是这个刚出生婴儿的父亲。天还未亮他就背着背篓去山里捡拾柴禾去了。因为天冷,老婆又快生产,他必须要捡到足够的柴禾来取火御寒。当他气喘吁吁地赶回家,顾不得喝上一口水,就直奔床前。当他看到母子平安时,才安心地放下背上的柴禾,然后抱起刚出生的婴儿。
这是一个男孩。管严细细端详自己的儿子,只见他长得如粉雕玉琢一般,而且天庭饱满,相貌堂堂,很是招人喜爱。
“这孩子长相非凡,哭声洪亮,说不定将来会有出息的。就叫他‘夷吾’吧。”管严一边把孩子交还给老婆,一边喜滋滋地说着。
躺在木板床上的女人,尽管产后虚弱,却仍然洋溢着一脸的幸福。
我们知道,“夷”有“消灭”的意思,如“夷其三族”;而“吾”就是“我”。那么,管严给自己儿子起名“夷吾”是什么意思呢?莫非这个名字的用意和孔子的弟子“宰予”之意相同——起个贱名好养活?
也许吧。
其实,想想也是,就算在今天,普通人家养个孩子又谈何容易,何况在两千多年前一贫如洗的管家,更别说那时医学是如何落后。因此古时的人们往往喜欢给孩子起个贱名,如“李狗儿”“刘化子”等,以便能顺顺当当地将孩子养大。又由于管严之前已经有了一个儿子,按照中国古人的习惯,管家这个二儿子通常又被人们称为“管仲”,其意大抵如今天我们称呼某人为“王老二”“张二”一样(为了阅读和行文的方便,若无特殊情况,后文一律以“管仲”称之)。
小管仲的出生给父母带来了片刻的欣喜,而接踵而至的便是无尽的烦忧——本就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贫穷之家如今又添了一口人,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呢?
作为一家之主的管严不住地叹息。
其实管家原本也辉煌过。他们的祖先是姬姓的后人,与周王室同宗。管严本人也曾在齐国为大夫多年,只是一直不被当时的齐庄公吕购所重视。
前746年,晋文侯去世。因为晋文侯曾经对周王朝有过贡献,他去世时,各诸侯国均要派使者前去吊唁。齐国便派管严作为使者前去。晋国当时的太子姬伯在与管严交谈中,深感管严学识渊博,因此很是看重他。当太子得知管严丧妻多年却未续弦时,不由感叹:齐庄公身边美女如云却舍不得赐一位给管严,可见君臣关系不怎么样。于是,趁酒酣耳热之际,晋国太子将一美女赐予管严为妻。
管严推辞不掉,加之自己又正值盛年,总不能一辈子都抱枕入眠吧,也就恭敬不如从命,带着这位美女回了齐国。
身边多了一位美丽的新妻,管严是高兴了,齐庄公的脸上却挂不住了。当他得知美女的来历后,心里老大不痛快,由此更加疏远管严,还时时给他“小鞋”穿,最后干脆找了个理由剥夺了管严的家产,并将他赶出齐国。无奈之下,管严只好带领家人回到了颖上老家。
在老家偏僻的小山村,管家虽然耕种了4亩多田地,但由于税收很重,交了税就剩不了多少粮食了,每年冬天一过,穷得连锅也揭不开,更别说养育儿女了。因此,管严曾一度有将管仲送人的打算,但在妻子的哀求声中,他又于心难忍。
此后,为了维持一家人的生计,管严除了耕种自己的土地外,大部分时间还需要去富人家做帮工。他的妻子则整天纺线织布,应付官府的苛捐杂税。虽然夫妻俩终日劳碌,却还是连温饱问题都难以解决。
小管仲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不合时宜”地来到了世上。
P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