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人是靠我们脖子上的白毛来识别我们的。在她喂我们食物时,她会把脖子上没有白毛的贸然闯人的外来鸡赶走。
爸爸在那一刻突然不动了,因为对手出现了,他是从院子里跳出来的。从这一点来说,他根本就不怕我爸爸,他也有好战的秉性。他朝我们的草地上走来时,我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了,不流动了。
邻居家的大公鸡的气势把我镇住了。这是一只多雄悍、多自信的黑白公鸡呀!他快走近我们时,没有萎靡,没有犹豫,一副傲慢、不可一世的样子。黑白公鸡没想过他是闯入了我们的草地,他认为自己是饭后来到自己的郊外别墅门前散步而已。
就在这时,我回头看见爸爸的两条腿在抖。我以为爸爸是害怕了,不,爸爸不是胆怯,而是气愤。我是从爸爸毫不迟疑地迎着黑白公鸡走去的姿态上判断出的。
两只大公鸡在春天的草地上相距半米时,双双站住了。他们脖子上的羽毛都立了起来,头和脖子下沉,与地面保持着一种平行,相互用狠毒的眼光看着对方。
那是我从出生到现在见到过的最可怕的对峙。
我们的女主人站在我们身后自言自语:“看看,看看,快了。”
她是说那场战争快爆发了吧?
我为爸爸担惊受怕。
下蛋的母鸡也都等待着即将发生的决斗。我还不清楚,母鸡是在等待着一种结果。这个结果对母鸡意味着什么,我心里还不十分清楚,我还不知道两只公鸡的输赢会跟侵占和背叛联系在一起。
我从女主人的嘴巴里得知,很多母鸡会跟着胜利的公鸡走。
爸爸和黑白公鸡一动不动相持了十分钟。他们在打人类的心理战,都想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软弱和气馁。事实上,爸爸和黑白公鸡不可能放弃这场决斗。
我们的女主人等得不耐烦了,她觉得这场决斗的前奏时间过于长了,她要加快战争的步伐。所以,她冲着两只公鸡喊了一声:“打吧!扑上去!”她前一句话是对两只公鸡喊的,后一句话是对我爸爸发出的命令。
女主人的叫声让两只公鸡都不禁抖动了一下。看来,他们都受了人的刺激。但是,他们只是朝对方又靠近了几步,还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女主人不想让这场战争无限期地拖延下去了。她要去喂猪,还要给男主人和豆角、土豆做午饭。她用手里的树枝抽打草地,一下一下地抽,把草叶抽得四处乱飞:“啄死他,冲上去,啄死他!”
爸爸听懂了女主人的话,他扑了上去。那只黑白公鸡很有经验,身子灵敏地一闪,让凌空飞起的爸爸扑了个空,站在了对手刚刚站过的地方。
他们的第一次交手,只不过换了一个位置。 爸爸的第二次进攻,是用他尖利的爪子在对方的头顶上抓了一下。我看得明明白白,要想用爪子抓到对方的头,必须身体腾空而起,在越过对方的头顶的一刹那,两条腿奋力地蹬出。这是有力的一击。
爸爸的这一招儿,牢固地焊在了我的记忆中,无法忘掉。
黑白公鸡遭受到这一爪子,发了疯一样开始反击了。他们的嘴都叼住对方的脖子,身体扭在一起,在原地转圈儿。这是拼意志和耐力的时刻。
他们的身体纠缠在一起足足有三分钟。一直到黑白公鸡的大脸盘女主人闻讯从院子里冲出来,担心她的黑白公鸡吃亏,硬是拆散了这场决斗。
我走近了战场,看见爸爸脖子上的白围巾少了一角。其实,是一块白羽毛被对手的利嘴撕扯掉了。
黑白公鸡的冠子滴着血。我在草地上都能嗅到血腥味儿。
我的女主人意犹未尽,很遗憾地把手里的树枝扔到草地上,嘴巴里骂着什么,走回自家的院子里。
爸爸还站在草地上昂着头。我走近爸爸,问他:“你疼吗?”
爸爸镇定自若地打了一个响亮的鸣,甩了甩头。我从他没毛的脖子处,看见那里渗出血的皮肤是黄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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