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明：衢州日报报业传媒集团记者，衢州市作家协会会员。从事新闻工作15年，采写的稿件获省、市新闻奖60余次。业余时间进行文学创作，在《大家》《北京文学》等刊物发表过中短篇小说。

书稿完成之后，浙江省人体器官捐献管理中心负责人
阮维修和红旗出版社责任编辑吴琴峰都建议我。打印一份
给捐献者家属看看。我是记者，知道审稿的用意。有些话
，采访对象信任你，跟你说了，但并不想公之于众。定稿
之前，给他们看一下，这是一种尊重。我马上接受了两位
的建议，带着书稿逐一进行回访。
徐萌仙（徐雨文母亲）和我聊过多次，但看到书稿，
还是止不住地流泪。作为衢州第一位器官捐献者的家属，
集中在她身上的非议最多。她在村里住不下去，县政府给
她安排了廉租房，他们一家搬去了县城。还是和以前一样
，徐萌仙当保洁员，丈夫做泥工。这么多年，徐萌仙很少
回家，不得不回时，也是办了事就走。前段时间，村里进
行了美化，老家门前要浇水泥地，她回去看看，想不到以
前骂她很凶的一个邻居竟然主动和她打招呼。“我以为听
错了，不敢相信，她再叫了我一声，我才知道是跟我说话
，还对我笑。”徐萌仙一直期盼着村里人能够理解她、接
受她。她说，她做梦都想回老家，从这次村民的态度转变
来看，大家已经接受了她，也接受了器官捐献。
傅婷（傅双泉女儿）和别人合伙开了一家美肤店，叫
“尚静馨”，一念竞和“上进心”谐音。我问她是不是取
这个谐音，她笑笑未置可否。傅婷看上去没怎么变，还是
一个小姑娘的样子。“我拿回去慢慢看。”傅婷接过书稿
说。过了好几天，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我就发微信问她：
“看了吗？”过了一会儿，她回我说：“哦哦哦，看好了
，你发吧。”随后，我翻了一下她的微信朋友圈，发现她
在2018年的最后一天发了条信息：“稀里糊涂就这么嫁了
……2019年即将开始人生新的篇章，希望一切都是最好的
安排！”我马上在她的这条微信下面点了一个赞。
何平（何有木女儿）抽泣着看完书稿后，问我能不能
删去其中一件事。当年何有木帮过的一个人现在已经工作
了，她担心写出去会对那个人造成心理负担。她说，父亲
平时做事处处为别人着想，她也要像父亲一样。虽然我的
书稿会失去一个生动的细节，但她考虑得这么周到，我没
理由拒绝。这也是这部书稿中，捐献者家属提出的唯一一
处修改的地方。
杨春香（黄应华妻子）说话还是带着粤语口音，婉转
柔软。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抱着外孙——是大女儿的儿
子，已经7个月大了。小女儿已经怀孕，在家里休息。家里
收拾得很是整洁，堂前摆着几个装有黄应华照片的相框。
“我看得慢，让小女儿念给我听。”杨春香说完，外孙像
是知道外婆有事要忙，不乐意了，大声地哭了起来。杨春
香拿起手机，播放了一曲戏，在抑扬顿挫的唱腔中，外孙
的哭声停了下来，扑闪着大眼睛，像是在认真地听小姨一
字一句地说着外公的往事。
邱小燕（刘春生妻子）原来在小商品市场租了个摊位
卖鞋子，我去一看，那个摊位已换人，打她电话，说在家
里。她的家在一个安置小区，邱小燕说，村里拆迁后，分
了安置房，刚住进来半年。住了新房，邱小燕把婆婆接到
了一起住，婆婆患有老年痴呆症，需要她照顾，所以她不
能出去开店，于是就把摊位转让了。“我有些矛盾。”邱
小燕说，婆婆和她住在一起，三餐规律，按时吃药，有人
说话，病情有了很大好转，已经可以一个人去小区里走走
转转，这是好事，可是女儿和儿子都在上学，她不出去赚
钱，没了收入，不是长久之计。正说着，厨房里炖鸡的香
味飘了出来，婆婆也回家了。“妈。”邱小燕叫了一声。
“嗳。”婆婆边关门边应着，看到我，朝我笑笑，看上去
气色不错。
邵晓磊（邵朝龙女儿）已经大学毕业，去了义乌工作
。我通过微信把书稿传给她，她看过之后，给我发来两句
话，一是“您写得很好”，二是“这么久了，看到这些还
是很难过，忍不住会哭”。邵朝龙去世后，姐姐邵晓慧一
个人去了义乌，做的是外贸工作。邵晓磊毕业后，也去了
义乌工作。在这个全球最大的小商品市场里，有着很多的
发展机会，两姐妹在异乡也有了照应。
郑法清（毛水花丈夫）的女儿已经结婚，外孙都上幼
儿园了，家里没什么事，他捡奇石的兴趣更高了。“我有
五六十吨的石头。”他打开一楼的一间房，里面都是一编
织袋一编织袋的石头，其他房间的角落里也都是各种各样
的石头。他说，这几年，除了省内，福建、江西、云南等
地都去捡过。郑法清随手拿起一块石头，就能讲出出处、
石质、特点。一块一块的，郑法清边拿边讲，沉浸其中，
这些石头已经成了他的精神寄托，“我想开个石头馆，把
这些石头整理、展示出来”。
杨龙明（杨君望父亲）刚开了一个集成智能全屋整装
店，店面才装修好。本来他想去永康继续开电动车修理店
，可是妻子和儿子的交通事故一直没有处理好，他就把永
康的那家店转让了。杨龙明以前在装修公司做过多年油漆
工，也算是熟悉这个行业，就在常山县城开了这个装修店
，卖的是一种以毛竹为原料的新型材料，可以直接安装在
墙体和地面上，环保又快捷。“女儿读高中了，总要有个
自己的房间，不赚点钱不行。”杨龙明说，

延续生命的心跳
一封寄往天堂的家书
为人民服务
立春祭
第七天
未接来电
回家，回家
敬礼
最后的心愿
暴雨
向英雄致敬(后记)

延续生命的心跳
引子
2012年6月12日，杭州市余杭区的吴女士在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接受了心脏移植手术。在这之前，她被肥厚性心肌病困扰了整整5年，饭吃不下，觉睡不着，光是病危通知书，医院就下达了有9封之多——她随时都可能会因心脏疾病离开人世。
幸运的是，生命的曙光照进了吴女士的心里——她终于等到了捐献者的心脏。手术后，除了每天服用一次抗排异药物之外，吴女士已经和常人无异了。重获新生后，吴女士一直都想知道是谁给了她第二次生命，想亲自道一声“谢谢”。可是器官捐献遵循“双盲”原则，尽管她多方打听，却也只能知道捐献给她心脏的是一位因病过世的小姑娘。
2017年3月26日，吴女士进行了例行的心脏B超和心电图检查。突然间，她想到或许可以用这样一种方式来表达感谢——录下心脏跳动的声音，打印出心电图，用声音和图像的形式，记录下这位小姑娘的另一种存在，再把它们送给小姑娘的家人。
随后，心跳声和心电图从浙江省红十字会转到衢州市红十字会，然后再转到开化县红十字会。几天后，它们来到了捐献者的母亲徐萌仙手上。
没错，这位捐献者名叫徐雨文，家住衢州市开化县音坑乡对门村。看着“女儿”的心电图、听着“女儿”的心跳声，徐萌仙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你有几个小孩？”
“你有几个小孩？”下午3点多钟，徐萌仙拿着文文（徐雨文的小名）刚拍出来的脑部CT片去找医生，想不到医生第一句问的却是这个。
“还有个儿子。”徐萌仙本能地回答了一声。随即她马上感到了一阵恐慌，腿一下子就软了，手撑在桌子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一天是2011年9月14日，文文到开化中学上学的第二个星期。
上午11点多钟，徐萌仙突然接到文文的电话，声音很急：“妈妈，我头很痛。”徐萌仙当时在县交警大队打扫卫生，她是那里的清洁工。接到电话后，徐萌仙很担心，马上请了假，骑着电动车就急忙往学校赶去。
正是放学时间，校门口走着很多嬉笑打闹的学生。快到学校门口，距离有100多米远的地方，徐萌仙看到文文一个人站在校门口。她突然觉得女儿变得很瘦弱。而这样的感觉，在之后的9个月里，一直伴随着徐萌仙。
“妈妈，我头很痛。”文文轻轻地说了一句，坐上电动车后座，哭了。
“没关系的，到医院看一下就好了。”徐萌仙觉得可能是上次感冒没痊愈，导致现在严重起来了。
上次感冒是9月5日，恰好是星期天，在家里写作业的文文突然说自己头有点痛。有点头疼脑热的很平常，徐萌仙并没有太在意，仅仅是带文文到村里的诊所配了一点药。吃过药后，文文的头痛有所缓解。在家休息了几天后，即9月12日，文文继续去上学。不成想，才过去2天，文文头痛得更加厉害了。
医生看徐萌仙呆在那里，转过身对文文说：“小姑娘。你先出去一下，我跟你妈妈说几句话。”徐萌仙这才回过神来。
医生指着CT片小声地跟徐萌仙说：“你女儿脑袋里长了个东西，赶快到杭州去吧，我们这里吃不消看了。”听到这里，徐萌仙的眼泪一下子就夺眶而出了。
P2-4

本书以衢州地区的10户器官捐献者家庭为主，以纪实文学的手法，探究器官捐献者离去的事迹、家属面对器官捐献时的抉择以及家庭面对外人非议时的经历。不仅揭示了器官捐献在农村等地面临的困境和突破，阐述器官捐献的重要意义，希望能引起社会对该群体及其家庭的重视。

器官捐献和移植是挽救器官功能衰竭患者的重要手段
。中国人体器官捐献和移植工作一直受到党和政府的高度
重视。2010年以来，原国家卫生部和红十字会总会共同启
动人体器官捐献试点工作。尤其是2015年以来，我国所有
的移植器官都来自公民自愿无偿捐献。这是一个重要的转
折点。从此，中国器官移植工作得到了国际社会的认可和
尊重。目前，中国在器官捐献数量上已居亚洲国家首位。
这背后，是越来越多器官捐献者的无私付出，他们赠送出
生命礼物，完成了大爱传递。
这份大爱的传递，捐献者家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或是父母，或是子女，或是兄弟姐妹，他们一方面要忍
受着失去亲人的痛苦，另一方面还要面对世俗的非议。能
够做出这样艰难的决定．必须有一种奉献精神。从这个意
义上来说，我们不仅要为捐献者树碑立传，同样要褒扬他
们的家人。
目前，全国各级红十字会通过各种途径关心捐献者家
庭．也通过各种艺术形式宣传他们的事迹。依托社会力量
，用报告文学来展现捐献者及其家庭的大爱精神，也是一
种很好的激励形式。
这本报告文学集写了10个器官捐献者家庭，他们的家
庭情况各异，从事的职业五花八门，对器官捐献的了解程
度也各不相同。但最后都做出了相同的抉择——在《中国
人体器官捐献登记表》上郑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完成了
亲人的器官捐献，帮助他人重获新生！
报告文学的基础是真实。对此，作者进行了大量的采
访，与捐献者家人对话，去捐献现场感受，在所见所闻的
基础上，通过艺术手法进行了生动的呈现，读来感人至深
！
这10个家庭的侧重点也各有不同：在治病过程中，社
会各界对徐雨文多有帮助，母亲以捐献器官报答恩情；邵
朝龙的女儿止不住思念。清明节前，给天堂里的父亲写了
一封信；毛水花的丈夫是村里的老支书，因为“共产党员
讲为人民服务”，他决定捐献妻子的器官：傅双泉是一个
热心的前乡村干部，整天东奔西走，为大家帮各种忙，最
后还以自己的器官救了别人的生命；刘春生和妻子感情日
渐淡薄，可当他躺在重症监护室手术台上的时候，妻子义
无反顾地为他筹钱治病，帮助他完成了人生的升华；张京
君的父亲将儿子的器官捐献后，在村里掀起了巨大波澜，
最终坚强起来，勇敢面对：詹新诚的叔叔是智力障碍者，
从他的视角看器官捐献在村里引起的反响，有着另一种层
面的真实；作者亲历何有木的器官捐献过程．以所见所闻
来体现家人大义的抉择；黄应华是一个善良的退伍军人。
生前自愿捐献，身故后家人帮他完成了这个心愿；杨君望
因交通事故去世，父亲悲痛不已但仍作出捐献决定，并在
亲人的帮助下开始新生活。
通过这些不同角度的书写，我们看到了迟疑和困惑，
更看到了勇敢和坚强。让人感动的是，最终他们都以身上
的“善”战胜了自己．完成了大义的抉择。
人的行为总是和环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人和环境
是互相影响的。这本报告文学集难能可贵的是，作者把捐
献者和捐献者家庭放在了具体的地理环境和人文环境中来
写，揭示了器官捐献在整个大环境中引发的变化：从刚开
始的排斥到后来的慢慢接受。这些先行者通过自己的行动
普及了器官捐献知识，由此也让更多的人加入到捐献行列
中来。
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在书中穿插了不少器官捐献知识
，如器官分配原则、直系亲属一致同意原则、捐赠双方双
盲原则等等。让那些枯燥、难懂的专业名词出现在对具体
人和事的描写中，等于是进行了生动的解释，起到了很好
的科普作用。
2014年7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强调，
我们要通过文艺作品传递真善美，传递向上向善的价值观
，引导人们增强道德判断力和道德荣誉感，向往和追求讲
道德、尊道德、守道德的生活。
在器官捐献领域，特别需要对真善美的讴歌，形成人
人尊重捐献、人人支持捐献的深厚氛围。这本书正是在这
方面添了一块砖、加了一块瓦，值得肯定。
最后，借此机会，向器官捐献者和他们的家属表示敬
意！
中国工程院院士 郑树森
2019年1月 于杭州

器官移植的重要性不言面喻。正是由于这项医疗技术的推进，器官功能衰竭患者得以重获新生。而这背后，是器官捐献者家庭的大义付出，他们馈赠了亲人“生命的礼物”，进行爱的传递。尽管这些家庭情况各异，捐献之前有过迟疑和困惑，捐献之后还要面临不解和非议，但他们抱着“能救好几个人”的善念，勇敢地面对生活、拥抱生活。
作者长期关注器官捐献工作，有着丰厚的积累，又进行了扎实细致的采访，最后以报告文学的形式，多角度地呈现了10个器官捐献者家庭的生存现状，客观、真实，读来感人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