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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推荐 《不二》是“百年中篇小说名家经典”丛书之一种,选录了余一鸣的代表作《不二》《入流》。 《入流》最早发表于《人民文学》,先后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等转载,并入选《2011中国小说排行榜》《新世纪最佳中篇小说2000-2011》,小说构建了一个江湖王国,描写长江上的采沙和运沙,农民将此视为通向富裕的捷径。 小说《不二》获得第四届紫金山文学奖,所写的生活都是乡村在走向城市化进程中所遭遇到的生活,写的是路途上出现的新人新事。余一鸣以细致而多变的笔触书写了现实社会中不同层面的人物故事,揭示了变革时代底层人群的奋斗,旨在肯定扬善惩恶在当下生活的价值和意义。 作者简介 余一鸣,男,汉族,1963年出生于江苏高淳,原籍常州,1984年毕业于苏州大学中文系,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作协理事,著有长篇及中短篇小说选儿本。在《人民文学》《收获》等发表小说逾百万字,小说六十多次入选选刊和年度选本、年鉴,并数次进入小说排行榜。曾获2012年人民文学奖、第四届和第五届江苏省紫金山文学奖、第八届南京金陵文学奖、《中篇小说选刊》双年奖(2010—2011)、《小说选刊》2011年度奖、《人民文学》2011年度小说奖、《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双年奖(20l3—2014)、《创作与评论》2014年度文学奖等奖项。2014年4月,“余一鸣作品讨论会”在南京大学文学院召开。 目录 不二 入流 人间万象与绝处逢生——评余一鸣的中篇小说 孟繁华
序言 一种文体与 一百年的民族记忆 何向阳(丛书总主编) 自20世纪初,确切地说,自1918年4月以鲁迅《狂人 日记》为标志的第一部白话小说的诞生伊始,新文学迄今 已走过了百年的历史。百年的历史相对于古老的中国而言 算不上悠久,但20世纪初到21世纪初这个一百年的文化思 想的变化却是翻天覆地的,而记载这翻天覆地之巨变的, 文学功莫大焉。作为一个民族的情感、思想、心灵的记录 ,从小处说起的小说,可能比之任何别的文体,或者其他 样式的主观叙述与历史追忆,都更真切真实。将这一百年 的经典小说挑选出来,放在一起,或可看到一个民族的心 性的发展,而那可能被时间与事件遮盖的深层的民族心灵 的密码,在这样一种系统的阅读中,也会清晰地得到揭示 。 所需的仍是那份耐心。如鲁迅在近百年前对阿Q的抽丝 剥茧,萧红对生死场的深观内视,这样的作家的耐心,成 就了我们今天的回顾与判断,使我们——作为这一古老民 族的每一个个体,都能找到那个线头,并警觉于我们的某 种性格缺陷,同时也不忘我们的辉煌的来路和伟大的祖先 。 来路是如此重要,以至小说除了是个人技艺的展示之 外,更大一部分是它对社会人众的灵魂的素描,如果没有 鲁迅,仍在阿Q精神中生活也不同程度带有阿Q相的我们, 可能会失去或推迟认识自己的另一面的机会,当然,如果 没有鲁迅之后的一代代作家对人的观察和省思,我们生活 其中而不自知的日子也许更少苦恼但终是离麻木更近,是 这些作家把先知的写下来给我们看,提示我们这是一种人 生,但也还有另一种人生,不一样的,可以去尝试,可以 去追寻,这是小说更重要的功能,是文学家个人通过文字 传达、建构并最终必然参与到的民族思想再造的部分。 我们从这优秀者中先选取百位。他们的目光是不同的 ,但都是独特的。一百年,一百位作家,每位作家出版一 部代表作品。百人百部百年,是今天的我们对于百年前开 始的新文化运动的一份特别的纪念。 而之所以选取中篇小说这样一种文体。也是出于这个 原因。 中篇小说,只是一种称谓,其篇幅介于长篇小说和短 篇小说之间,长篇的体积更大,短篇好似又不足以支撑, 而介于两者之间的中篇小说兼具长篇的社会学容量与短篇 的技艺表达,虽然这种文体的命名只是在20世纪的七八十 年代才明确出现,但三四十年间发展迅速,其中的优秀作 品在不同时期或年份涵盖长、短篇而代表了小说甚至文学 的高峰,比如路遥的《人生》、张承志的《北方的河》、 莫言的《透明的红萝卜》、韩少功的《爸爸爸》、王安忆 的《小鲍庄》、铁凝的《永远有多远》等等,不胜枚举。 我曾在一篇言及年度小说的序文中讲到一个观点,小说是 留给后来者的“考古学”,它面对的不是土层和古物,但 发掘的工作更加艰巨,因为它面对的是一个民族的精神最 深层的奥秘,作家这个田野考察者,交给我们的他的个人 的报告,不啻是一份份关于民族心灵潜行的记录,而有一 天,把这些“报告”收集起来的我们会发现,它是一份长 长的报告,在报告的封面上应写着“一个民族的精神考古 ”。 一百年在人类历史上不过白驹过隙,何况是刚刚挣得 名分的中篇小说文体——国际通用的是小说只有长、短篇 之分,并无中篇的命名,而新文化运动伊始直至70年代早 期,中篇小说的概念一直未得到强化,需要说明的是,这 给我们今天的编选带来了困难,所以在新文学的现代部分 以及当代部分的前半段,我们选取了篇幅较短篇稍长又不 足长篇的小说,譬如鲁迅的《祝福》《孤独者》,它的篇 幅长度虽不及《阿Q正传》,但较之鲁迅自己的其他小说已 是长的了。其他的现代时期作家的小说选取同理。所以在 编选中我也曾想,命名“中篇小说名家经典”是否足以囊 括,或者不如叫作“百年百人百部小说”,但如此称谓又 是对短篇小说的掩埋和对长篇小说的漠视,还是点出“中 篇”为好。命名之事,本是予实之名,世间之事,也是先 有实后有名,文学亦然。较之它所提供的人性含量而言, 对之命名得是否妥帖则已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值此新文化运动一百年之际,向这一百年来通过文学 的表达探索民族深层精神的中国作家们致敬。因有你们的 记述,这一百年留下的痕迹会有所不同。 感谢河南文艺出版社,感动我的还有他们的敬业和坚 持。在出版业不免利益驱动的今天,他们的眼光和气魄有 所不同。 2017年5月29日 郑州
导语 这套书是对20世纪中篇小说创作的全面梳理,以作家分册,精选作家最经典、读者认知度最高的作品,使读者充分领略现当代文学史经典和作家名篇的魅力。篇目的选取兼具文学性和经典性。除作品外,著名评论家何向阳、孟繁华、陈晓明、白烨、吴义勤对作品对文本进行精彩点评,并对作品的创作背景、文学价值及在当时所引起的社会反响进行介绍;同时附有文学化的作家小传,作家生活照片多幅。 本书是其中一本,是余一鸣的中篇小说集,收录了他的《入流》和《不二》两部作品。 精彩页 东牛 生日是用来让别人惦记的,有人惦记是好事,可黄鼠狼也惦记着鸡呢,东牛在电话中这样说红卫。红卫在电话中大笑。五年前的一个下午,红卫说要为自己新带的研究生孙霞过生日,邀请师兄们一道吃个饭,东牛认识孙霞就是在孙霞的这次生日宴会上。红卫特意叮嘱东牛,大师兄,要来不能一个人来,必须带上二嫂,哪怕是聋子的耳朵,也是人脸上少不了的摆设。东牛电话里听了几分不顺耳,嘴上应了,心里不禁苦笑,难道没有二嫂还得租一个去才能吃你这顿饭,这不是按住个女子割乌,强人所难吗?二嫂这称号并非说东牛在师兄弟里排行老二,东牛是师傅带的第一个徒弟,是大师兄。二嫂是指除了大嫂之外的又一个嫂子,可能是二嫂,也可能是三四五六甚至N嫂,实际上等于社会上传说的“二奶”,但“二奶”这词不中听,不如二嫂的称呼来得亲切而私密。可那时东牛确实没有二嫂。这年头,饭局上没个二嫂陪着似乎你上不了台面,你要是带上大嫂那就是宣布跟座中人断交。 红卫是最小的师弟,排行老八,依仗着年轻力壮有的是赚钱的机会,钱袋总是倒着拎。这顿饭居然安排在省城最豪华的东郊宾馆,这一桌没有万数是拿不下来的,加上饭后的娱乐,这做导师的钱袋会瘪下去不少。 东郊宾馆在金山的南麓,前是明目湖,两侧分别是两座古代皇陵,藏在密林的深处。这样的风水宝地,是国家领袖及外国元首在省城下榻的首选之地。东牛驾着车驶入林间公路,暮色将树梢缀成一簇簇遮天的浓云,肃穆的古树雕像一般站立道路两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东牛的小车。东牛觉得自己的座驾陡然间缩成了一只甲壳虫,连隆隆的车声也一下子被这海绵一般的肃穆汲得一千二净。每次来东郊,东牛都有当年提着泥刀背着被褥初闯省城的感觉,在高楼大厦之间自己渺小如一只蚂蚁。现在东牛的办公室已高居在这所城市的地标大厦上,东牛临窗远眺,城市就在自己的脚下。但一旦踏进东郊,他就抵挡不住莫名的惊惶和自卑。在这千百年的森林中,在每一棵参天古树前,我东牛其实只是一泡鸟屎中偶尔拉下的一颗缠树藤的种子,爬得再高,也长不成这森林中的一棵小树。东牛这样自嘲的时候,小车已滑进了宾馆的大门。 晚宴设在一幢独立的别墅里,几乎这里的每幢别墅,都有着与名人相关的传说与记载。别墅藏在竹林深处,墙体斑驳,一眼就能看出是民国建筑。这里的宴席必须提前一个星期预订,因为每幢别墅每天只摆一桌。东牛走进包厢,师弟们身边一边坐着一个女子,见东牛进来,齐刷刷站起来迎接大师兄。瞧那些女子面孔,有的熟,有的不曾见过,没见过的自然是新鲜血液。老三当归说,老大,你的二嫂呢?东牛说我也在等她,会来的。东牛一一招呼了,师傅带的八个徒弟,坐在这里的只剩下五个了,老四蹲在牢房里,老二和老七没能单独起炉灶,窝在东牛手下,这样的聚会死活不肯来参加。 老三当归说,红卫,你上次的那个研究生毕业了? 红卫说,毕业了,红艳艳的证书早揣在怀里了。 老三说,才读了半年就毕业,你这样的速度带研究生,自己的身体吃不消的。 他们在一起说的是家乡话,这土话据说是古方言,外人听不懂,老家县里为这土话成立了一个申请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班子,还来找东牛要过物质贡献。 老三说,你是不是觉得身体跟不上了?我告诉你,据科学研究,一个男人一辈子干这活儿不能超过五千次,指标用完了再怎么努力也是个废人。你算算是不是超计划了? 老三当归说得一本正经。老三的祖上是中医世家,发言有权威性。红卫脸色确实虚白,眼眶青紫,他仰头朝着天花板掐指算了起来,算完,说超了超了,这可咋办?老三说,你看看你奔驰车上的保养说明,那活塞是钢家伙,上下了一定的次数也要磨损报废。你得悠着点。 就在这时,孙霞忍不住嘿嘿地笑出了声。桌上别的女人都矜持地作聆听状,她们听不懂固城的方言,当然不知道那俩人对话的内容。固城人欺负外地人听不懂,在这样的场合放肆地用方言调笑,有一种小小的快乐和得意。她一笑,露出的虎牙照亮了东牛的眼睛。一女子问孙霞,你笑什么呢?孙霞更是笑得趴到桌上,把银质的碗筷杯盘弄出叮叮当当的音乐来。孙霞的背后是一幅西洋画,一个西洋女人裸身扛着一只水罐,这画东牛在很多浴场见过,是用瓷砖拼贴的,这里却是镶在画框里的,挂在这里居然也浑然一体。孙霞趴在那里,笑得肩胛骨高低起伏,一头黑发波涛汹涌,像是秋天怒放的墨菊,那发后的长颈,却是一截醒目的玉白,吸引着男人的目光恨不得追下去探个究竟。笑够了,她抬起头。东牛说,你是我们固城县人?孙霞点点头,用手指点了一下红卫的头说,三哥是诈你的。男人们哈哈大笑,女人们也盲目地跟着笑。 红卫那时在师范大学已做了六七年项目工程,跟校长、处长们能称兄道弟。有一天某处长突然心血来潮,请红卫给学生们做一个讲座,让他谈谈怎样从一个泥瓦匠奋斗成了建筑公司老板的历史。自此兄弟们就称他为教授、导师,他带出来应酬的年轻姑娘就被统称为研究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