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君子之泽,三世而斩”;民间亦有“富不过三代”之说。这在关东张氏家族第四代身上便得到印证。“维”字辈同宗兄弟16人,大多平庸,或多或少丧失了祖辈、父辈兴家立业,体认自我价值的志向与豪情,更缺乏父辈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大多坐拥祖产,享受着一份优越的生活,其中不乏油嘴滑舌、游手好闲之徒。忧患意识丧失,家业也就日复一日坐吃山空。个别支脉虽然家教依然严厉,亦不乏优秀子弟,但终难力挽整个家族所呈现的颓势。随着家业颓败,张氏家族各支脉间基于血缘的向心力亦渐渐丧失,整体的分崩离析势在必然。
《东昌张氏宗谱书》里不时出现对“维”字辈族人的负面评价。排行第一的张维新,其寥寥数语的“生平事纪”中,就有“失学后业商,因家道康足,故不耐劳苦,弃商后,家族分关,遂执理家务”等语;而从行七张维垣的生平事略中,则可窥见张氏子弟当时的大致情状:“念书无多,务农为业,执理家务,族中均堕落不堪,由公着手诸事颇有成绩,惜乎天不予以寿考,使有为者不得展其才抱,家庭兄弟以公为最。于五十许病故。”排行第八的张维城,其堕落之状在张氏家族子弟中颇为典型:“读书无多,转务农耕,分关后,性好酒,颠倒终日,不理家务,故家亦由是不振。”排行第十五的张维财与之类似:“幼曾就学,弱冠料理家务,年渐长好酒多言,每日大有无酒难过之势,量小故饮无不醉,日日沉沦,以致家业不振。”当然,也有不思进取,消磨岁月的张氏子弟,如排行第十二的张维清,宗谱书载有:“公幼习文学,亦入场考试,未中。返家闲居不事产业,日以渔酒消磨岁月。”张维清归隐乡里,钓鱼终日虽年逾古稀不曾稍改。“篮鱼沽酒”的渔翁生活,让他在同辈中得享高寿,终年76岁。子弟堕落不思进取,自然与家教有关,张维城和张维财分别是张佐长子、三子;张维清为张焕次子,他们都生活在宾县猴石屯。
张氏第四世继承父辈所创基业,保持一份昂扬向上的生活态度者亦大有人在。张殿独子张维祺排行第九,生于道光二十九年(1849)四月十二日,终于光绪十三年(1888)十月二十四日,享寿39年。张维祺生性刚毅、廉正、公平,幼年稍读诗书,颇知文理。因父亲早丧,无人理家,不得不弃学继承父志,经营大荒沟窝堡。在其勤谨、悉心打理下,日积月累,家业稍有好转。光绪丁亥年,张维祺前往呼兰办事,住在张维祯家里,不幸偶染时疾,医药罔效,与世长辞。遗有三子(廷兰、廷栋、廷槐)四女,皆未成年。
张维祺夫人孙氏生于道光二十五年(1844)二月二十二日,终于民国十四年(1925)九月十一日,享年81岁。张逝后,所幸孙氏贤惠能干,年仅35岁,仍继承丈夫遗志整理门庭。担心子女少不更事,不知进取,便择师教次子读书,长子助理家务。在“室无燃灯之油,仓无充饥之粟”的危难中振兴家业,子女成人。晚年本可稍享安闲,不料身患疾病,不能起立,辗转病榻数载而逝。孙氏赢得族人深深敬意,宗谱书评价为“德孝兼全”。值得一提的是,宗谱书明确记载,张维祺和孙氏次女适“滨江太平桥陆氏”。
萧红二伯父长女张秀珉毕业于哈尔滨东省特别区女子第一中学(萧红母校)高师,解放后从事教育工作,作为知识女性,对家族往事的回忆,可信度比较高。据其自述,在哈尔滨读书期间,她在呼兰张家吃住三年,1930年离开,对萧红早年经历自然比较了解。她说:“后来听说她(萧红——论者注)是从北平跟着陆忠禹(字哲舜)一起回来的。忠禹是福昌号腰张家二姑生下的孩子,他们哥儿四个,名字叫尧舜禹汤,中间全是一个哲字。二姑嫁到哈市太平桥陆家去了。腰张家二姑虽然也姓张,但与我们福昌号张家并非直系亲属,是出了五服的一支。”①由此可见,宗谱书上所提适“滨江太平桥陆氏”的张维祺次女,就是1930年鼓励萧红出走北平从此踏上一条不归路的陆表兄母亲——作为萧红姑母的“张家二姑”。张秀珉所谓“出了五服”似乎并不确切,陆母与萧红父曾祖同为张明贵。P50-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