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花草树木被赋予了丰富的象征意义,尤其是中国园林植物在配置上更是受历代山水画哲学思想的影响,在植物的选择上十分重视品格,注重色、香、用。不仅仅是为绿化,而且要能入画,意境上求深远、含蓄、内秀,情景交融。专业的绿化及规划设计人员若不能知晓这些花草树木的象征意义,就不能更好地完成工作,彭扬华编著的《诗人笔下的花草树木》从文化层面谈花草树木,诗词歌赋赏析,配以相应图片,不仅对于专业的园林从业者,而且对于普通大众也有广泛的科普意义。古代诗人对花草树木评说,赋予品格,作为一种花木的文化,以此来抒发诗人自己的好恶感情,数千年来以花木为媒的诗词文字成千累万,《诗人笔下的花草树木》便是讲讲古代诗人对花草树木的品格定位,也顺便说说写诗之人的旧闻逸事。
中国古代诗人对花草树木的品格定位是一种中国特有的草木文化。彭扬华编著的《诗人笔下的花草树木》即以花木为媒,讲述诗人的草木情怀以及写诗之人的旧闻逸事,让读者了解中国草木文化的内涵。
孔老夫子编的《诗经》里多半是讲爱情、婚姻的,于是牵连到桃。且看:
《诗经·桃夭》
[原文][译文]
桃之夭夭,三月的桃树茂盛如画,
灼灼其华。鲜嫩的花朵闪灼光华。
之子于归,花一般的美人儿正在出嫁,
宜其室家。祝福您有了幸福美满的家。
桃之夭夭,五月的桃树茂盛如画,
有蕡其实。枝头的桃子又圆又大。
之子于归,花一般的美人儿正在出嫁,
宜其家室。祝福您来年抱个胖娃娃。
桃之夭夭,七月的桃树茂盛如画,
其叶蓁蓁。浓密的叶子无边无涯。
之子于归,花一般的美人儿正在出嫁,
宜其家人。祝福您子孙满堂福寿人人夸。
《诗经》以后,以桃花比喻美人的诗句层出不穷。三国时魏国阮籍的“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似乎是对《桃夭》头两句的诠释;宋代陈师道的“玉腕枕香腮,桃花脸上开”讲的是怀春少女两颊飞红的神态;唐代崔护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讲了一段凄美的回忆,都极生动。崔护的诗,被后人编成了故事:唐朝有位进京赶考的书生崔护,一次到京城郊外游玩,看到一片桃林,桃林中有一茅屋,茅屋前站着一位美丽的姑娘,手拈着一枝桃花,人面映桃花,桃花映人面,书生不禁看呆了。姑娘见书生如此发呆,微微一笑回到屋中。书生从此得了相思病。第二年春天,书生又回到小茅屋旁,只见大门锁着,不见美人,只有盛开的桃花依然迎着春风。他于是在门上提笔写了这首诗。
过了几天,不死心的书生又回到城南那茅屋前,听到里面有哭声,叩门一问,门内走出一位老人说:“你不是崔护吗?”答曰:“正是。”老人哭着说:“是你杀了我的女儿。我女儿已经成年,知书达理,尚未许配人家。自从去年以来,经常神情恍惚,若有所失。那天我陪她出去散心,回来看到门上你写的诗句,她便绝食数日死了。这不是你害死的吗?”崔护十分悲痛,进屋看见姑娘仍躺在床上,崔护扶起她的头,枕着自己的腿,抚尸大哭。不一会儿,姑娘竟然复活了。老父大为惊喜,便将女儿许配给了崔护。不论这故事是不是真的,都是很美、很动人的。现在全国有多个剧种依此故事改编有《人面桃花》剧目。
诗人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虚构了一个人间仙境:“……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陶渊明虚构的“桃花源”中没有官僚政治、没有压迫、没有剥削、没有
战乱,是“儿孙生长与世隔,虽有父子无君臣”的人间乐土。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把人间仙境放在桃林之中,大约他以为只有桃林才配得上仙境。唐代诗人王维以《桃源行》一诗对《桃花源记》作了诠释。其中有“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古津。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青溪不见人”,“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的诗句。诗中桃溪泛舟更是宛若仙境。这么好的桃花源究竟在哪里?湖南常德、湖北十堰、江苏连云港、安徽黄山、台湾基隆、河南南阳、重庆永川和酉阳等地都有“桃花源”。谁是谁非,且由他们去争
议,可能大家都需要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精神伊甸园。“桃花源”可能既是诗人心中的理想世界,又是广大老百姓盼望的理想世界。
唐代的人很崇尚春日月夜在桃花下聚会,皇上、皇后在桃园中设宴聚请权臣、诗人,诗人作诗,皇上评话诗作,是为盛事。但那些“应制诗”似乎说不出多少真情。宋之问的应制诗当时被认为是写得最好的,有“飞花随蝶舞,艳曲伴莺娇。今日陪欢豫,还疑陟紫霄”之句。虽然热闹得很,也未见得有多少真情深意。李白春日月下在桃李园中宴请诸从弟,倒真说了一些深情的话:“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
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会桃李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群季俊秀,皆为惠连,吾人咏歌,独惭康乐。幽赏未已,高谈转清。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不有佳作,何伸雅怀?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这篇散文小品,洋溢着诗人的深情。有了桃李之“烟景”,有了兄弟之纯情,李白才写出如此的“大块文章”。兄弟之情恐怕也是古
诗人心中最纯洁、最清静的感情。苏轼因思念远方的弟弟写出了《水调歌头》,于是有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样不朽的名句。
唐代人赞颂桃花之诗甚多,如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P1-4
要了解花草树木的种植、布局,除了植物方面的专业知识外,还得有一点儿中国花木文化方面的知识。否则,在公园热闹中心建一个八角重檐大阁楼,号称“三友亭”,便不符合古人对松、竹、梅“岁寒三友”孤傲凌霜、清节虚心的品格定格,不免闹笑话;倘若在儿童乐园广植松柏,这松柏的沉郁不免压制了孩子们的活泼。基于此,《中国城市林业》主编彭镇华兄希望有人从文化层面写点儿花草树木的东西,以给专业绿化工作者增加一点儿专业以外的知识。老朽应邀写了《桃之夭夭》《杨柳依依》《巍巍青松》《芳草萋萋》几篇,据说还不错,这一受到鼓励,便一股劲儿拉拉杂杂写了18篇。汇而编之,便形成了这本小册子。
中国文化有个现象,什么东西都要争个第一、第二。梁山泊好汉要争座次,从第一把交椅排到第一百零八把;考生要争出一(状元)、二(榜眼)、三(探花)来;即便是青楼里的美人儿也要争出个“花魁”。据说为争当国花,国色天香的牡丹便和傲寒凌霜的梅花争个不亦乐乎,热闹得很。老朽倒以为:其实大自然中之所以“百花齐放”而不是“一花独放”,便自有大自然的道理。鲜艳者少芳香,芳香者不经霜,经霜者不鲜艳,卑贱者自强,花小者合群,慢生者长寿,依人者凌云……各有各的长久,各有各的短处,谁也不可能是“全能绝对冠军”。话说回来,国色天香也好,傲寒凌霜也罢;劲节虚心也好,呕心沥血也罢;一片忠心向阳也好,出淤泥而不染也罢;全是我们人类给它们加上的名号,花木自己一无所知,也根本不在意什么名号。它们只是自顾自地在大自然的雨露下、在大地母亲的怀抱中生长发育,开花落花,结实繁衍。
当然,古代诗人对花草树木评说的品格定位作为一种花木的文化,以此来抒发诗人自己的好恶感情,也应赞赏。数千年来以花木为媒,赞颂“花中君子”的清节虚心、傲寒凌霜、忠贞不屈的诗词文字成千累万,这对百代中成长的忠贞君子、仁人志士便颇有影响。老朽写的这本《诗人笔下的花草树木》便是讲讲诗人对花草树木的品格定位,也顺便说说写诗之人的旧闻逸事。本书只能算是小小科普读物,自以为不必像科研专著那样列出大段引文,也不注明引文出处(书名、作者、出版社、出版时间、第几版、第几页等),以免青少年看得嫌烦。对引文作者,不论是古人还是今人,老朽一并深深地感谢了。
彭扬华
2014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