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休谟编著的《英国史(Ⅵ)(精)》讲述了从罗马—不列颠时代到光荣革命的英国历史,甫一上市便成为畅销书,并一举使休谟跻身历史学家行列。本册为克伦威尔到光荣革命的历史。休谟同时代的人认为当时的历史著作远迈前古,休谟厥功至伟。史学大师爱德华·吉本称休谟为“苏格兰的塔西佗”,而伏尔泰则称休谟的《英国史》为“迄今所有的语言文学中写得最好的”。汤普森在《历史著作史》中评价说:“把历史变成不仅仅是一部战争年代记和帝王世系,而是有更丰富内容的东西,作为这种尝试的第一位历史学家就是他——休谟。”休谟在他生活的时代,首先是历史学研究给他带来了声誉,而不是哲学、道德学或经济评论等论述。休谟正是靠着《英国史》的写作赢得了社会声誉后,学界才开始重新审视他的哲学、道德、经济等思想贡献……
大卫·休谟编著的《英国史(Ⅵ)(精)》从克伦威尔攫取独裁权力,经复辟王朝,到光荣革命的过程。作者断定,光荣革命是隔断古今的枢纽。这个判断在当时尚属创见,如今已成老生常谈。(他另一个创见是,将中世纪的结束放在玛丽王朝中间。不以王朝兴废为划界标准,这在英国是破天荒的。)
《英国史(Ⅵ)(精)》中这段历史是英国全部历史中最有党派性的一段。作者在这一段的立场最为持平,却遭到了最多的责备。托利党对他不满,因为他承认奥兰治亲王的入侵拯救了詹姆斯二世正在危害的自由权利。辉格党对他不满,因为他将夏夫茨伯里及其党徒描写成投机野心家,拒绝承认查理二世包藏祸心。从后见之明看,他正确地将历史描绘为多方面在黑暗中的博弈。没有一方有能力预见未来或谋划一切。查理二世的国会如果愿意提供詹姆斯时代的拨款,查理一世的国会如果愿意提供查理二世时期的拨款;危机本来不会爆发。即使克伦威尔也从来没有放弃恢复国会统治的希望,只是无法在狭路上倒车,只能一步步越走越远。在光荣革命中,没有一方最终战胜另一方。只是大家都接受了最近的教训,不敢再冒自焚其宅的危险。
他重新下令进攻,跟埃尔顿一起身先士卒。军队浴血奋战,征服了一切抵抗。克伦威尔下令血洗市镇,格杀勿论。戍军惨遭屠杀;士兵倦于屠戮,放过了极少数人。次日,将军仍然下令斩草除根。只有一名戍卒逃生,泄露了大屠杀的消息。
克伦威尔声称,他的苛政是为了报复爱尔兰人的残暴屠杀;但他完全清楚,戍军几乎都是英国人。他的手段只是一种野蛮的政策,恐吓其他各地戍军放弃抵抗。无论如何,他如愿以偿。他马不停蹄,兵发韦克斯福德,猛攻该城。戍军稍作抵抗,就要求立约投降;但他们尚未达成停战,就轻率地放松戒备。英军破城直入,重演了特雷达的暴行。
此时,克伦威尔兵锋所至,所有市镇无不闻风迎降。罗斯虽有金汤之固,仍然向塔夫勋爵投降。克伦威尔先破埃斯提乌纳吉,在巴洛造桥,占据了派塞杰·和卡里克。英军除了疲惫不堪、季候渐迟,再也没有遭遇更多的困难。瘟疫热病在军中流行,减员甚多。英勇的都柏林总督琼斯在韦克斯福德殒命。克伦威尔师老兵疲,进退两难,或者因粮于敌,或者回军保塞。正在他进退维谷之际,科克、金塞尔和芒斯特各地英人戍军却扫数献城来归。这些人都盼望分享幸运同胞的凯旋。
各地英人投奔克伦威尔,断送了奥蒙德的权威。此前,都柏林、特雷达和韦克斯福德的败绩已经严重损害了他的权威。爱尔兰人在民族和宗教偏见驱使下,不再服从屡战屡败的新教徒总督。教士继续将总督及其追随者逐出教门,以迷信的力量增加了常胜敌军的恐怖。克伦威尔获得英格兰的增援,次年初春重启战端。他占领了基尔肯尼和克朗梅尔,只有在这里才遭遇激烈的抵抗。爱尔兰同盟体系完全瓦解。奥蒙德不久后离开岛国,委政于克兰里卡德。克兰里卡德明知事不可为,无力回天。爱尔兰人乐于背井离乡,亡命海外。大约四万人加人了外邦的军队,这些人永远不可能真心跟英国人和解。克伦威尔乐于让岛国摆脱敌人,给他们登船离境提供了充分的自由和时间。
克伦威尔在爱尔兰连战皆捷,在九个月内几乎绥靖全境。他吉星高照,又在苏格兰奏凯功成。查理驻节海牙,收到约瑟夫·道格拉斯的报告:苏格兰国会已经宣布立他为王。道格拉斯同时告诉他,宣告附有苛刻的条件,一下打消了王权获得一个治下王国承认的喜悦。查理还考虑到:这些人当年起兵反对王室,现在又声称承认他的王权,肯定只会授予他微不足道的权力,几乎保障不了他的人身自由和窘全。当时,爱尔兰政局似乎并非毫无希望。他宁愿在爱尔兰王国尝试机运,可以希望获得更忠顺的服从与尊重。
在此期问,查理因故离开荷兰。联省国民对他颇为爱戴。奥兰治家族深得民心,他是奥兰治家族的亲戚。除此之外,人人同情他无助的处境,对他父王的遇弑深恶痛绝。荷兰国民认为:此举不外乎国会陷入狂热和党争的结果。公众虽然普遍强烈倾向于国王,联省却对他的居留感到不安。荷兰当局忌惮国会实力雄厚、所向无敌,害怕如此狂暴和骄横的团体铤而走险。多里斯劳斯遇害后.他们更觉得有必要打发国王远走高飞,以便安抚英吉利共和国。
多里斯劳斯是荷兰土著,长期客居英格兰。高等法院给先王定罪时,任命他为助理。当局对他极尽信任、宠爱之能事;委以全权公使之任,出使荷兰。但他一到海牙,就落入一批保王党人、主要是蒙特罗斯的随从手中。保王党冲进他和几位同伴起居的房间,把他从桌子上拖出来杀害,然后自由自在、从容不追地散去。王党为遇弑的君主报仇雪恨,他是第一个牺牲品。法官下令逮捕凶手,但执行缓慢而勉强。他们全体都有充分的机会逃之天天。
查理在巴黎度过了一段时间,没有获得任何援助,甚至没有获得礼貌的接待。他退回泽西岛,那里仍然承认他的权威。苏格兰各等级会议委派里伯顿领主温拉姆为代表,到泽西岛觐见国王,向他提出行使王权前必须接受的条件。历来臣民强加于君主的条件,苛刻莫过于此;但爱尔兰局势日益崩坏,国王冒险登岛不再安全了。查理彬彬有礼地回答温拉姆,要求在布雷达会见诸位委员,就这些条件举行谈判。
卡塞里斯伯爵、洛西安伯爵、伯利勋爵和其他委员抵达布雷达,但他们没有任何相机处置之权。国王只能毫无保留地接受强加于他的条件。他必须将所有逐出教门的人从宫廷中驱逐出去,也就是包括所有在蒙特罗斯或汉密尔顿麾下为王室效命的人。任何起兵反对国会的英国臣民不得接近君侧。他应该金口一言,承诺接受盟约。他应该批准国会的所有法案、确定长老会政体、礼拜程式、信仰声明、教义问答。他在世俗事务上应该谨遵国会指示,在宗教事务上应该谨遵教务会议指示。诸位委员经过一段时间的布道和祈祷,以便表达更坚定的决心,然后严肃地将这些提议递交给国王。
在这个紧要关头,国王的朋友分为两派。大部分英国顾问劝他不要接受这些既无利益又不体面的条件。他们说:苏格兰当前的统治者是最激烈、偏执的党徒。以先王施政的温和,苏格兰人尚且率先叛乱。此辈获得无限的让步后,再兴叛乱之师,逆转了王师在英格兰的胜利;先王托命于危难之际,苏格兰人却卑鄙地将他出卖给残暴的敌人,连带出卖了自己的荣誉。此辈迄今尚无悔过之心。此刻所提条件仍然体现了反对君主制的原则,同样对他们忠诚不渝的君主心怀猜忌。先王捍卫君主制原则,不惜以身殉道。国王甫持大柄,就牺牲这些原则,仅仅为了效忠的虚名,耻莫大焉。陛下行此诡道,忠臣莫不解体,逆贼何尝归心。只有保王党孤忠可恃、赤心为主。长老派永远敌视王室和王业,只会将陛下的顺从视为政治手段、计出无奈。苏格兰人拒绝提供复辟英格兰王位的任何保证。汉密尔顿的尝试已经充分证明:纵然苏格兰人乐于起兵勤王,他们的微弱力量也不足以当此大任。他们一旦遇到障碍,阿盖尔及其党羽就会抓住第一个机会,跟英国国会和解。他们以前能把先王出卖给敌人,现在也能背叛国王。国王牺牲荣誉,这足以危及自己的生命与自由。无论王业如何危急,此道终究极不审慎。
兰纳里克伯爵现在继承了汉密尔顿公爵的爵位。新任公爵及其党羽在最近的战争中追随国王、亡命海外,希望借此机会扈驾回国。年轻的白金汉公爵附和他们的意见,极力敦促国王屈从苏格兰人提出的条件。他们强调,条款不外乎是排斥国王的借口而已。国王如果一味拘泥细节,就中了敌人的圈套,把领地留给了他们。亲者痛而仇者快,莫此为甚。阿盖尔不敢过于忤逆国民的感情,完全抛弃尽忠的义务。他乞灵于这种权宜之计,就是希望查理自己放弃王位、拒绝送上门来的王国。毋庸置疑:如果国王信任国民的忠诚,御驾亲临,在汉密尔顿及其党羽的帮助下,国民同样的情绪还会有增无减,目前强加的条款势必大大放松。无论当权派有什么打算,他们都会不可避免地卷入对英战争。双方实力悬殊,他们为自保计,只能接受各派国王之友的援助。无论稳定、一致的举措多么符合先王的高龄和谨饬,没有人会责备年轻君主迫于形势而接受条件。先王宣布的严格准则虽然为他的品格增了光,却大大损害了他的利益。王业之大利莫过于让所有各方对更公正、更宽容的政体准则留有希望的余地。政情几近绝望,何须顾忌危险!国王及早显示勇敢活跃,荣誉攸关;在神学论争当中选择严格的立场,实属次要。人们不难设想,新君对神学问题几乎一无所知。
太后和国王的妹夫奥兰治亲王支持这些论据,对查理影响甚大。他们都认为:仅仅因为主教制的争论而拒绝一个王国,实属荒谬。但国王之所以决定接受条件,主要原因在于获悉蒙特罗斯的命运。侯爵狂热的同胞极尽一切愤怒和横暴,将他处决。国王由此更看清了激励苏格兰人的狂热情绪;但他此刻别无他援,对方无论提出什么条件都只能批准。P1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