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缺了角的明月,安静地结束了月食。皎洁的月光坦然地透过摇曳的柳梢,照进浣蕤阁的窗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叶初夏缓缓睁开双眼,钝钝的疼痛慢慢变得尖锐,仿佛由远及近碾过来的车轮,转眼间头痛欲裂,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公主!公主醒了!来人哪,快传李太医!”年轻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是细碎嘈杂的脚步声……这屋子里到底有多少人……等等……公主是谁?
没有死气沉沉的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却有说不出的沉香混着中药的气味。这里不是医院……这里到底是哪儿?老爸呢?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初夏又昏了过去。
无论信与不信,叶初夏的灵魂被传递到了三百年前的身体里。这个前世的身体和叶初夏一模一样,却穿着比清宫剧里不知华贵讲究几万倍的旗装,娇生惯养在后宫,而且貌似生下来就没离开过这方圆不过几公里的FBD——“紫禁城商圈”。
这是她自己给眼下这鄙夷所思的境遇起的名字。与其说FBD是紫禁城商圈的缩写,不如说在她心里已经彻头彻尾沦为了“腐败地”的缩写。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世界上还能有人过着如此腐败的生活,和她现在奢华的待遇比起来,一切清富剧都弱爆了。从挑选衬衣到换完外衣、配饰、鞋子,她要走过整个浣蕤阁的内廊,别的不提,单说她那些手工刺绣的鞋子就放了满满一屋。
虽然她的鞋子一双双漂亮得都像艺术品,但是也都只能当艺术品来欣赏,不是人能穿的了的——至少不是她太妹叶姐姐穿得了的——因为它们都是高跟安在脚心上的花盆鞋!
为了掩饰对花盆鞋的操控问题,她称病未痊愈,让贴身宫女琴音扶着出现在万岁山的派对现场。
这几日下来,琴音已是她第一等的贴心奴婢。
尽管她长得和叶初夏在学校的死对头尹睿儿如出一辙,可她既不仗势欺人,又不阴险毒辣,反而事无巨细,只要她开口,都仔仔细细讲给她听,本本分分地照她吩咐去办,一切安排得妥帖周全,是初夏成功实现“清官生活软着陆”的最大功臣。
所以她决定不以貌取人,后世的恩怨尽管留在三百年后再清算。
这次她刚刚病愈就来参加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举办的端午派对,虽然偶尔眼前发黑,头重脚轻,仍然不禁暗自佩服自己对清宫生活的超级适应能力。 叶初夏在心中反复默念这几日记下的人物档案,以免又让旁人同情地以为自己“神思溃乱”。
眼前这二十多岁秀眉细目的冷面帅哥就是康熙的四子胤稹,而我就是他同父同母的妹妹,也是只大我一岁的十四阿哥胤褪的妹妹,更是康熙唯一未出阁的小女儿:千叶公主。十四岁的千叶,在万岁山放风筝的时候不慎失足,坠下了山坡,被一位三等侍卫所救——侍卫抱着千叶滚下了山坡。可那位救命恩人因为被康熙怪罪看护公主不周,关在大牢,秋后就要问斩了。
四阿哥看到她精神大好的样子,一脸宽慰,那总是仿佛在忧国忧民的蹙眉也化开了结,却依然惜字如金。忆起她为了给那秋后问斩的侍卫求情,拉着皇阿玛的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装哭,一向不苟言笑的他不由用力抿住嘴,以免坏了自己的威仪。
叶初夏——不,此刻已是大清帝国的千叶公主——见他眼中的戏谑神色,知道这个面冷心热的哥哥又在拿她寻开心,也不以为意,反而顺水推舟地低声问他:“那个侍卫,真的放了?”
四阿哥不动声色地淡淡道:“责令他值夜看守公主寝宫三个月,扣半年的例银。”
活罪再狠,也总算捡了条命。在我成功回到未来之前,也算对得起这位素未谋面的救命恩人了。千叶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开始琢磨起她的回归大计,丝毫没有留意,一只火红的蝎子正从草丛中爬向她的花盆鞋。
这几日她在她的浣蕤阁,不是吃饱混天黑,就是应付那些前来探视的人们,虽然她受不了这些虚头巴脑的应酬,经常谎称睡觉躲过那些妃嫔,由得大大小小的慰问礼品堆了一柜,但是看着康熙对她疼爱的眼神,她就总会想起自己的老爸。
她常常一边装睡,一边盘算自己现在的情势:太医说自己身体OK;所有人对她的态度也非常OK;自己的饮食起居可以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众星捧月,非常OK;刘小静同学还欠她二十块钱没有还,很不OK;下星期五一帮同学要给张明宇过生日,自己已买生日礼物,吃喝却蹭不着,很不OK……最不OK的就是现在这千叶不是真正的自己,她的亲生父亲还在时间的另一端因自己而焦急万分!
为此她总结了回归必备的三点:一、同一事件:坠落。二、同一结果:晕倒。三、同一地点:万岁山。
所以,连这次的派对地点——万岁山,也是几位哥哥由着她来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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