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岁人艺编剧、表演艺术家，宋凤仪女士以鼓曲大师骆玉笙为原型，以其生平为素材，糅合同时代艺人身上发生的真实故事，塑造了一位优秀京韵大鼓艺术大师。《沧桑岁月稠》是朱旭、宋凤仪夫妇纪念故友骆玉笙百年诞辰之作。

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里，孤女美蔷的生命历程充满了传奇色彩：她被人贩子多次买卖，又阴差阳错“三弦圣手”严承祥收养；她与富家子弟世祁相知相恋，却终因门第悬殊无疾而终；在乱世中她不屈于侵略势力，坚持练功，最终创立了“严派”唱腔。花甲之年她重登舞台，被海内外华人誉为“国宝”，将京韵大鼓这一曲艺艺术推向了顶峰。

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里，孤女美蔷的生命历程充满了传奇色彩：她被人贩子多次买卖，阴差阳错被“三弦圣手”严承祥收养；在养父的培养下，她勤奋努力，凭借自己得天独厚的嗓音，成为名冠一时的京韵名角。在军阀混战的乱世里，她与富家子弟世祁相知相恋，却终因门第悬殊无疾而终。随后抗战爆发，养父 承祥不屈于侵略势力，被汉奸残忍杀害，美蔷退出艺坛，不为日寇和汉奸演出。新中国成立后，美蔷坚持练功，勇于创新，最终创立了“严派”唱腔。花甲之年她重登舞台，被海内外华人誉为“国宝”，将京韵大鼓这一曲艺艺术推向了顶峰。

《沧桑岁月稠》作者宋凤仪以京味对白描写民国故事，语言生动、幽默，讲故事的同时勾勒出生动鲜活的老北京风物。

正文

一九八四年早春的一个清晨，侨居美国圣路易斯多年的廖世祁和往常一样，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戴上金丝眼镜，打开刚买到的海外版《人民日报》，顺页浏览。已是古稀之年的他神态安详，从眉宇间仍可看出年轻时的英俊不凡。

突然，廖世祁拿报纸的手抖动了一下。一条消息跃入眼帘：“本月廿六日晚七点十五分，在民族剧场隆重纪念老艺术家严美蔷舞台生活五十年演出。”

他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才抬起头来。在他心里尘封已久的那扇记忆大门猛然打开，旧时人、旧时事、旧时情，一齐涌上心头。他有些不安，又有些怅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后，他下意识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只精致的景泰蓝工艺的小怀表，深深地看了一眼就紧握在手心，然后缓缓地贴在自己胸前。他紧闭双目仰靠在椅背上，似在养神，其实他正放任自己的思绪驰骋……

他完全沉浸在封存将近半个世纪的记忆里，失去了重新关闭这扇大门的能力。过了很久，一条花斑狗从身边经过，才惊醒了他。打开紧握的小怀表瞟一眼，时针已经指到十二点，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他把腰挺一挺直，从容地站起来，又漫步在绿茵旁的甬道上。

在大洋此岸，中国北京的一座居民楼里，廖世祁的姐姐廖漪清刚刚起床，她身着缎面绣花的睡衣，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拿起没有织完的儿童毛衣顺手织着。出身名门的她虽然年逾古稀，可是体态和容貌依旧能看出早年的风韵。

此时，年届不惑的李文彬向母亲道过早安，随手把当天的早报递给她。漪清边戴花镜，边对文彬说：“好容易今天休息，不带着女儿和媳妇玩玩去，倒跑来看我，要真有个头疼脑热的，我自然会打电话给你的。”

文彬知道母亲的一片心意，不愿意母亲为他操心，虽说母亲有多年跟随的保姆梅香照顾，但老人家终究年事已高，做儿子的还是不放心。母子闲谈间，文彬提到自己的女儿小宝很想奶奶，漪清听了欢喜，要文彬下周把儿媳、孙女都带来，正好让孙女试试她刚织成的毛衣合不合身。

文彬拿过小毛衣展开来看，嘴里连声称赞。漪清笑着拿起报纸，翻阅间她忽然注意到一个标题，更加仔细地默读后，她放下报纸静静地出了会儿神，又自言自语道：“她都唱了五十年了，好快呀……”

母亲反常的神态引起文彬的注意，他好奇地问：“妈，您说谁？”“严美蔷。”“严美蔷？”文彬刚想继续问严美蔷是何许人也，电话忽然响起。

“喂，世祁呀。嗯，我很好呀。”漪清有种预感，这次弟弟打电话来不是平常的问候，他一定有事情找自己。

果然，“你也看到了？……噢。什么？你决定回来一趟？”文彬发现母亲听电话的神情有些恍惚，言语也有些支吾，最后母亲说了句“好吧！那一切见面再谈吧”就挂了电话。

漪清没有和文彬说什么，只是有些发愣，好像仍然沉浸在刚才的思绪里。文彬不知母亲为何如此，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舅舅有什么事情要回来吗？”漪清回了回神儿，对儿子说：“他让你替他买‘严美蔷舞台生活五十年’演出的票，演出那天他会从美国飞回来的。”

母亲的话让文彬很意外，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和舅舅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母亲却时常提起她唯一的弟弟，因而文彬对舅舅并不陌生。舅舅做事一向沉稳，怎么这次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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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是一位曲艺爱好者，每有名角云集的演出他都不会错过，总会带我一起去欣赏。在诸多的鼓曲中，他独爱京韵。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京韵鼓王刘宝全、白云鹏等几位前辈大师都已年趋高龄，将息舞台；此时，新秀崛起，小彩舞（骆玉笙）、阎秋霞、孙书筠等涌现在观众面前。因为鼓曲后继有人，父亲格外兴奋，只要有空闲，决不错过一场他们的演出。有时我听不懂鼓词中的内容，父亲就会耐心地讲解。日久天长，在父亲的影响下，我也对鼓书艺术产生了兴趣，并成为一名鼓书爱好者。

据传，鼓曲是清朝中期来自民间的艺术创作，所以许多唱词是平民秀才书写的，后成为八旗子弟们的最爱，是他们闲来无事的试笔，相传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它蕴含着中国文化的特性，经过几代艺术家不断地再创造、再提高，流传下来，才得以形成今天的许多经典唱段。鼓词的内容多采自历史和民间传说，以及日常生活中发生的大小事情，因此十分贴近民情，通俗易懂。经过了千锤百炼的名角们，基本功非常过硬：吐字归音字正腔圆、韵味醇厚，没有一个字是倒音吃字的，每句唱词都清清楚楚地送到观众的耳朵里；音韵悦耳动听，确有白居易在《琵琶行》中所形容的“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艺术享受。称得起艺术家的角们讲究在字里行间非常细腻地表达出人物的思想感情，塑造出鲜活的人物形象，这就是说唱艺术的魅力。在国际艺坛上，京韵这支艺术形式是独一无二的，是我国独有的，它是中国的，是民族的，也是国际艺坛的文化财富。这些鼓书老艺人在旧时代得不到应有的尊重，无可奈何地忍受着不公平的偏见，可是他们却有着鲜为人知的高尚情操和品德。

比如，骆玉笙先生。当年，我因演出需要，到天津曲艺团体验了一个月的生活。那时，我每天都跟在骆老身边。有时随她一早到团里指导年轻演员，有时看她练功，陪她到剧场演出。闲下来的时候，骆老就给我讲她的故事：她从小就随着养父辗转上海、南京、武汉等城市，为生计奔波。几岁大的时候，她就要演杂耍，或唱小戏。上海大世界、南京夫子庙、汉口大舞台，都留下了她演出的足迹。艰难的生活培养出她坚韧要强的性格。生活体验结束时，我和骆老已成为好友，和其他几位鼓曲老艺术家也熟识了。他们真情实意地带着百分之百的信任，向我坦露自己曾经历过的坎坷生活，她们的故事感动着我，作为我创作的动力。我愿意尽所能的让世人了解他们过去的艰辛和他们对祖国、对民族朴素的热爱。因此，我萌发出以此为题材写一部三十集电视连续剧的想法。他们曾经讲述的生活片段为我提供了原始素材。当然，这里也有我的选择、集中和艺术加工。

也许是我智少慧缺，拙笔不能生花，虽然曾有过几位艺术家给我支持和鼓励，但是又苦于缺乏资金无法拍摄，这样一拖延就是很多年，直到今天也未能如愿，由此我放弃拍摄电视剧的奢望。人家都是从小说改编成电视剧剧本，我是从电视剧剧本改成小说，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做法也是出于无奈。

现在他们都已仙逝，我本希望他们健在的时候能看到电视剧的播出，实现我曾对他们的承诺，如今我成了一个失信的人，想起来心里就很愧疚，因此我下定决心改变艺术形式出版小说，以此慰藉我所敬重的老朋友们的在天之灵！

宋凤仪

2012年2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