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恋的人,快乐总是相同,悲伤总是各有各的不一样。
其一相见欢
他们相对而坐,静吃盘中沙拉、牛排。两盏烛台间横着相得益彰的沉默。
他是不善言辞之人,她也不多言。两者因一种气味而相互吸引。跳过热恋和奔跑,结婚,蜜月,没有波折。
她着长裙清清雅雅,面容淡定无痕。他从不揣测隐匿于她身上的过去,她亦是不问他的童年。两人长长相望,穿越时间,抵达惺惺相惜的河岸。他们的眼睛是船,即使人性之河深不见底,他们仍能平安渡过。
爱来得太快,甚至看不清渡口在哪个地方。
相爱不易。来时也不过问命运。
他们总在想自己的幸运,有时也算相遇的概率,那样小,小到不可能。幸运却向他们摊开手掌,吻合无常及命理。
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情分。
他在公司上班,喝酒不抽烟,抽烟令人觉得寂寞。他从来就善于察觉孤独。酒柜里精致打点的各色酒品,闲来细细揣摩、玩味,得出一些真谛。清晨读报、吃奶酪。周末前往海滩,打发时光。长假外出旅行。不参加社交,但因能力强,工作一直稳定,且有升职的苗头。上司劝过,要他多与外界打交道,他笑而不语,走出办公室带上门。
这些年只身在外,生活匀称稳定。总有女同事抛出媚眼和秋波,他都清淡应对,多是一笑处之,后来也就没人再来打扰。只是暗地里却传有他是同性恋的说法,他置之不理。时间不久,流言落寞。
他是出尘的男子,一直懂得拿捏时间应对问题,知晓任何事情在时间面前都将变得苍白,无论是流言还是生命。但除了爱——叵久不变的爱。
对此,他深信不疑。他有他的坚持。
她喜电影,循着心性一部部地看。她时常会将自己困在黑房间里,一待就是两三天。有时只看一部电影,剩下的时间都在与睡梦做斗争。她能梦见戏中的人,与他们言欢、饮酒和爱。她觉得那不是幻觉,而是她前生的体尝。甚或时常觉得今生是她的梦境,真正的她活在诸多时空,作为不同的人儿,遇不同的物事。这种感觉令她着迷。她在形形色色的故事里进进出出,丢失了方向感,模糊了现实和梦境的关系。这是危险的状态。 诸多时候,她总在想自己还在牙牙学语时,甚或还未出生的那段漫长时光里,竟有人正在完成一部作品的摄制、剪辑、出品和上映。深觉时间不可思议,将人与人从岁月中切割开来。她无法理解,在自己未出生时,竟已发生那样多富有情致而惊心动魄的故事。她觉得自己犯了巨大的错误。甚至,她觉得这是时间的错误:怎么能在她还未出生就发生那么多精彩的故事?那时,她偏执的骨骼一度错位,责怪自我,埋怨时间不等人。
后来,她逐渐触摸到冰冷的现实,毫无温度,再不触及电影。在一家广告公司做兢兢业业的小职员。随同事去夜店打发寂寞,后又觉得那地方才是寂寞的源头,便再也不去。
有时,想起年轻时的自己,突觉好笑,兀自笑出声来。
那时的她打算解剖时间的概念,回到旧时代的上海,去看看那时倾倒红尘的女子一身旗袍是否有妖娆多情的风骨、性感颓靡的嗓音、随风摇曳的姿态。
她又打开留声机,放出命如纸薄的声音。心中打算一场旅行。
这年在乌鲁木齐,他们并没有预谋一场爱情,爱情却悄然来临。
其二短歌行
那天的风,湿湿长长的,把人的心都吹灰了半截。远方阴云恻恻,层层逼近过来,大雨即近。真是个不讨喜的下午。空气里弥漫着山茶月季的馥郁花香,理应是春暖花开的人间好时节。可我的心没情由地倦倦的,找不到依傍似的,心中弥漫着一层浓郁的不好的预感。
你打电话命我出来,说是有事。见了面,你又只顾低头立在我跟前,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似的,静静站着,就是不说话。
瞬间,我知道,这个五月,花事已尽,而我俩怕亦是到了尽头。想到此,前尘往事点点滴滴扑面而来,不留余地。我心中陡感辛酸,但我叫自己忍住,没有发作。直到你终于开口:“子珩,我们还是散了吧。”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知道,我们终归是逃不过这一天的,但如今真听到由你口中说出这旬早已在我脑海里想过千遍万遍的句子时,我感觉自己的心口还是像被狠狠地剜了一刀。
人间悲欢莫过于此,我所经历的也不会与他人不一样。为何此番时地,真正身临其境时,心就陡然伤感倦怠了呢?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