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泼雨撩大杂院》由王平所著,小说讲述了20世纪80年代北京城一个大杂院里邻里几家两代人的传奇故事。小说分为上篇、下篇两部分,全书故事情节围绕着两条主线:一是通过典型人物刻画和大杂院里几家人的家庭生活和邻里关系描写,生动反映了地道北京人的市井生活、风土人情和文化传统,在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中探讨人性与伦理问题,弘扬民族传统美德;二是讲述几位主人公在商界奋斗中的传奇故事,通过几位主人公各自的商海沉浮、大起大落,揭示了商场中的机会与险恶作者有意使用了京腔和大量北京俚语,并讲述了牙雕这一老北京祖传手艺的兴衰故事,使小说包含了更丰富的文化内涵。
《烟泼雨撩大杂院》由王平所著,小说讲述了八十年代发生在北京城东一个大杂院里邻居间大人和孩子们的恩怨故事。
上篇讲主人公赵玉锁中学毕业后曾与青梅竹马的女友甄秀丽合伙摆摊卖服装,后成功筹建和经营了四海公司。一个偶然机会,赵玉锁在剃头铺老张头的撮合下,与即将倒闭的象牙雕刻厂结下旷世奇缘,事业却由此开始跌宕坎坷。随后,他因遭女友背弃,向邻家姑娘示爱被拒和公司濒临破产而背井离乡,后又转赴俄罗斯做起了中俄贸易。同院邻居,又是同学的刘胖子靠旁门左道创办了鑫鑫公司,他与赵玉锁明争暗斗,不择手段,凭藉开发房地产和挖煤窑,他也很快跻身富豪行列。
下篇说丛大叔与刘德裕两家因“文革”中的一件事结下了宿怨。齐婆婆与回民刘家因琐事老死不相往来。张大妈为女儿婚事对隔壁指桑骂槐,方秋菊为两个儿子日夜担心,秉烛祷告……尽管如此,当大杂院面临一场突如其来的暴力强拆时,众邻尽释前嫌,携手同心,一致对外。
赵玉锁在俄罗斯一度重建辉煌,但很快又遭受了一场大劫难,使他不得不离开俄罗斯回国。回国后,就在他刚刚平复心情,准备过清贫平淡的日子之际,却又因当初的象牙奇缘,突然获知居然有数亿资产从天而降。同在商海中的刘胖子为人奸诈,处处结怨,因嗜赌和隐瞒矿难,企业遭政府查封,人也遭公检通缉,最终财产尽失。商场中那只无形的巨手以及人性的复杂性使得人物的结局扑朔迷离,难以预料。
《烟泼雨撩大杂院》中大量使用京腔和老北京俚语,使得小说有股亲切熟稔的味道,更加真实地展示了老北京的生活原貌。小说不仅栩栩如生地描写了大杂院的锅碗瓢盆琐碎事和各种类型人物的辉煌与谢幕,也饱含深情地从某些侧面再现了牙雕这一古老的工艺技术的兴衰历史。即便对此书匆匆一瞥,也能使人感受到作者尽量充实小说文化内涵的良苦用心。
老张头将剃刀在磨刀钢布上正反刮蹭了几下,把刀刃对嘴哈口气儿,用大拇指试了试刀刃锋利,半蹲扎起马步,手带着丹田气儿撩起盖在陈昌发头顶的热毛巾,右手操刀,左手按头,屏住呼吸,手下动作干净麻利,熟练地从脑后勺剃起来。只见,刀刃闪着亮光,上下翻飞,快若穿梭,疾如闪电,“哧溜、哧溜”几下,顾客的半边头皮就刮得溜光锃亮。
陈昌发下意识地停下手掌心一直在把玩的一对儿凸起多、褶皱深的狮子头麻核桃。他眯缝眼儿享受着窗外射进来的斑驳阳光,舒服地伸展身躯,向后仰靠在椅子上,不由泛起一阵睡意。
“老张剃头铺”设在两个胡同出口路边上的一间独立门头房。门楣框上斜支根竹竿,竿头挂着一面因日晒风吹而显得破旧的招幌,幌子上用毛笔字写着:剃头,刮脸。
铺子仅十平方米大小,灰瓦盖顶,砖石墙基,上半截墙是“干打垒”土坯。木板门因年代久远的缘故,起漆翘皮,布满龟纹。屋内设施简陋,木窗框封闭不严,几丝透风将顶棚耷拉下来的灯盏和墙角的蛛网吹得微微晃动。靠窗下摆着顾客等候时坐的条凳,墙壁糊满了报纸和陈年的年画。墙上挂着草帽和交叉的两把黄油布伞,门后木制脸盆架上放着塑料肥皂盒、搭着几条羊毛肚手巾。小屋中央摆着一把能坐能躺的老式笨重铸铁转椅,谁坐上都“咯吱吱”响半天。正墙镶有一面发乌发暗的玻璃镜,镜子下边歪七扭八的柜子面上摆有磨刀剪的油石、脏兮兮的围布、剃头刀和剪子,抽屉里还有木梳、胡须刷等剃头刮面的家伙什儿。
屋外,几个遛弯邂逅的老人,半蹲半坐在和他们年纪一样大的石砌墙根,有的拨弄土坷垃下“挤牛角”棋;有的在谈论着比北京城更古老的人和事儿。
“我小时候在菜市口亲眼见过秋分后开刀问斩。那监斩官站在木台儿上,等时辰一到,便把令箭掷向抱着鬼头刀的刽子手。那凸眼珠子的刽子手先给死囚端碗烈酒,灌嘴里。死囚的牙齿咬得‘喀吧吧’响,咬碎一圈碗碴儿。刽子手仰脖喝干一碗酒,捋了捋刀柄上的红绸带,凶神恶煞地环顾四周,尔后双手抡起刀,只见寒光一闪,咔嚓一声,人头落地。头颅骨碌碌在砖地上乱滚,那腔子里的血呀喷出一尺多高。刽子手捡起人头,挂在十几米高的木桩上……”
屋内,剃头师傅正忙得不可开交。
师傅姓张,50岁左右,属猴,大名张愚申,街坊邻居都顺口称其“老张头”。连胡同里的小孩们在他面前也没大没小的,都叫“老张头”,他也不恼,乐呵呵地答应。老张头宽额窄脸,高颧瘦胛,小眼稀须。由于长期从事剃头职业的关系,他腰弯背拱,臂膀有力,手指纤弱而细长。
老张头起小就在席棚里跟爹学剃头。张家的剃头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当年他爷爷张青山担着“剃头挑子”走街串巷,手摇一把似大铁镊子,叫做“唤头”的响器,用铁棍横里一拨,发出“铮——铮——”由高到低的金属声音用以招揽生意。到他爹时,放下挑担,停下脚步,筹钱在胡同口扎下席棚,开张了剃头摊。他爹的剃头手艺远近闻名,剃头时不用眼瞅,只凭手摸,无论客人头形是葫芦头、冬瓜头还是随呼吸凸凹不平的蛤蟆肚子头,只见闪亮晃眼的刀锋在其头顶和脸腮上疾促滑动,顷刻之间从颅顶、额头、脸颊、腮帮到“咕噜咕噜”滑动的喉结,全都刮得光溜溜的。
远近闻名的张家剃头手艺传到张愚申手中时,又被发扬光大。他有眼力见儿,将剃头席棚翻修成一间土坯房的剃头铺,在剃头程序上又免费增加了捏、拿、捶、按和挖耳、铰鼻毛等按摩手艺。一整套剃头手艺下来,痒酥酥、麻胀胀的感觉令顾客全身通透,大呼过瘾。
老张头虽然不算是坐地户,但打小游历广、见识多,又时不时爱转几句文词,附近胡同的老少爷儿们都爱上他这儿来剃头,一是享受,另一方面也是借机会跟老街坊们互相聊聊。
前头刚剃光洗净的顾客,手掏着耳朵眼儿里的残水,把钱扔进敞开的钱盒里,喊了声:“净零镚!”
“成,您撂那儿吧,我待会儿自个儿归置。”
“陈师傅,我这儿先走一步了。”要走的顾客回头对坐在椅子上的一位顾客打了声招呼。
“哎,您忙。”
“干吗去了您,怎么一身汗淋淋的?”老张头提刀随口问。正坐转椅上的老顾客陈昌发是象牙胡同里牙雕厂的雕刻师傅。
“嗨,这不是刚才溜达着去北趟子街上吃了俩焦圈儿,喝了碗热气儿腾腾的酸豆汁儿嘛。”
“噢,我说呢。”老张头手执木篦子在陈昌发头上捋了几遍发茬儿,关切地说:“您对着镜子瞅瞅,这头、脸弄利索了显得倍儿精神。”他脸上凝固着手艺人职业化的媚笑。 “可不是吗,是挺精神的,嘿嘿。”老陈左顾右盼,很是满意。
“刮刮脸?”
“老规矩。”他往下蹿蹿身子,半躺下,微闭眼,绷紧嘴,任凭老张头在自己腮帮、口鼻周围抹上泡沫,捏起细长而锋利的刮脸刀,慢条斯理,一下一下地细刮。最后再扯耳朵,给耳根、脖颈头和颌下“齐边”。
接着,老张头佝偻着腰,架上眼镜,手持长柄耳勺,扯着顾客耳朵,聚精会神地采起耳来。
陈昌发眯缝眼,“嘶——”地轻吹气,受用得如痴如醉。他以手掌拍转椅扶手,由衷地赞道:“张师傅手艺高超!”
老张头忘乎所以,自负地说:“那还用说,这三百六十行里,剃头行排在第一。”
陈昌发略抬起身子,心说:“象牙雕刻能与宝石、美玉之工媲美,尚不敢妄称诸行之首,这剃头手艺……”他不解地问:“怎么说呢?”
老张头顿住刀,按下他身子说:“皇帝老子虽贵为至尊,但他的那颗金贵头不也得老实伸过来,让咱剃头匠给来回摆弄吗?剃头行里有副对联说是‘无我不开荆棘路,谁敢侍弄帝王头?’”
老陈想了想,服气地说:“哎,这倒是大实话儿。”他又不经意地问:“剃头行祭拜的祖师爷是哪位呀?”
“罗真人呀,也称罗公。”老张头兴致勃勃地说道:“您知道咱北京白云观寺里有个‘罗公塔’吗?”
“北京人谁不知道呢。”
“这事儿得从雍正皇帝说起。雍正篡诏夺嫡,改‘传位十四子’遗诏为‘传位于四子’。他杀年羹尧、囚隆科多,戮巨儒吕留良家十族,虐杀天下文人,最终是被吕留良之女吕四娘刺死割头。”
“嗯,快说正茬儿。”陈昌发眯眼静听。
“清雍正时期,天下无道。”老张头颇有拍案说书的范儿:_‘‘有一年,雍正皇帝头上长疥疮,太监每天给他梳辫子时觉得又痒又痛,十分难受。皇帝老儿都是喜怒无常,自古说伴君如伴虎,再说雍正更是一贯刻薄寡恩,就为此事他竟一连传旨杀了好几个梳头太监。太监们全吓得坐卧不安,纷纷到白云观去上香,头磕得‘砰砰’响,祈求别让噩耗降临到自己身上。当时白云观的罗隐道士十分同情无辜的太监,便将自己研制的力具和按摩术传给来烧香乞怜的太监。太监回宫后果然医治好了皇帝头上的疮。雍正问清缘由,一时高兴便赐罗隐道士为剃头行的祖师。后人遂尊称其为罗祖。据说流传至今的刮脸刀、耳勺、篦子等工具和捏拿、捶按等手艺都是当初罗隐道士发明的。罗隐道士死后被葬在白云观内,即如今的那座‘罗公塔’。”
“嗬,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不知道有这么段故事呢。”
一位熟客脚在门槛外,手撩起布帘探头向屋里打招呼:“老张头,昨个儿我来就见您忙乎,今儿还是不闲,等改明儿不忙了我再来吧?”
“您先坐会儿吧,一袋烟工夫这活儿就得了。”
“甭价,您先忙。我明儿过了晌午头再来,做个端拿。”老剃头铺除了剃头外还辅以端打推拿。像落枕、头疼和腰酸等小毛病,经剃头师傅“敲、拍、揉、推”一番端拿之后都会觉得舒服,甚至他手到病除。
“您瞧,宋大爷,这多对不住啊。明儿中午我保准给您留位儿,独自个儿伺候您。”老张头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应承。
“甭价,叫排队的别加塞儿就行了。回见吧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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