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日本史上非常著名的推理小说短篇集，行文处处洋溢着日本的风情与人情。译者是著名的中日文化大师。插画者曾获日本文化界最著名的“吉川英治文化赏”。

本书包括：步兵剪发事件、川越次郎兵卫、走马灯、夜叉神堂、舞蹈地藏五部推理小说。

《步兵剪发事件》：军纪松弛风评不佳的步兵部队，接二连三发生发髻遭剪的诡异事件。此事攸关军队声誉，牵动幕府威信，只得委托半七暗中侦查真相……

《川越次郎兵卫》：“东照宫昨夜于梦中指示，限今日将天下交与敝人，若有不从，将有大事发生！”江户外城大玄关前，竟有一乡民打扮的汉子如此咆哮，是幕府气数将尽出现叛逆，或只是狂人而已？

《走马灯》：石头水中流，树叶沉水底，小偷追捕吏——此等逆反常理之事，亦非少见。捕吏三甚俊美怯懦遇事犹豫，险砸招牌见笑世间；半七为报前人恩泽，只能抡拳卷袖、下场襄助！

《夜叉神堂》：传言夜叉神明对疗治脓肿殊有奇效，只要诚心祈愿领回纸糊鬼面便可不药而愈，但须回寺奉纳新品，以示还愿感谢。此次开龛仪式中，竟有人斗胆窃取神前供品……

《舞蹈地藏》：人心自古喜新厌旧，导致神佛也有流行过气，寺院之间竞逐生意。传闻绑缚地藏便能如愿，某日地藏更开始手舞足蹈，亲眼目睹便可防疫，无怪香火一时鼎盛，无人能及……

代序 逐渐灭亡的花

步兵剪发事件

川越次郎兵卫

走马灯

夜叉神堂

舞蹈地藏

附录

 游艺鬼屋

 基督教的传播

 异人馆的异人们

图版选说

 纸蝴蝶小贩·步兵·理发店·浅草金龙山年市·短发·

 步兵调练·火见橹·深川艺者·韭山笠·葭箦茶屋·笠与勺子·江户城玄关·

 菅笠国者·小粹年增·料理屋二阶·商家息子·帮间·安政地震·福助·寒念佛·

 钟楼堂·牢屋·远岛出船图·交肴笼·屋根葺·料理屋·强盗·千社札·二朱银·

 铠师·夜叉神面·抓女人腰带·拳·地藏祭·寺门番·书院老僧·煎饼屋·石工

上次写了极月十三日的访问记，但在十二月十四日也有件往事。江户时代以来通常是深川八幡宫带头开办年市，我小时便知道年市是十四、十五这两天，只是从来没亲眼看过实况，凑巧那天天气很好，于是心血来潮前往深川。

步兵剪发事件

明治时代的富冈门前町与现代不同，大街不宽。两侧并排着路边摊，拥挤得车辆几乎无法驶进。市集商大多聚在寺院境内摆摊，却仍挤到大街上，放眼望去都是卖过年吉祥物的摊子。我闲闲浏览过去，走着走着，看到有位老人从路旁一家理发铺出来。

“哎。”

正是半七老人。住在赤坂的老人怎么迢迢跑到深川来理发？我有点吃惊。老人察觉了，笑道：“大概只有我这种闲人，才能明明住在山之手，却特地跑到隅田川来理发吧。不过，我也不是常来，有事路经这一带时才顺便的。”

这家的老板往昔在神田开家理发铺子，江户时代以来便与半七老人熟识，老人每次到这一带都顺便来理发，听着剪刀声同老板叙旧。老人说这也是他的消遣之一。

“今天我来逛八幡年市，顺路到这儿 你打算去哪里？”

“我也是来逛年市 ”

“哈哈，就现代年轻人来说还真罕见。归途是不是要绕到洲崎那边？”老人笑着问。

“不，没那个体力。”我也笑道。

两人边聊边走进境内。老人在八幡宫拜殿前恭恭敬敬礼拜。在境内绕了一圈又回到大街时，老人建议找个地方吃中饭。他说今天宫川鳗鱼店大概也客满，就到冬木去吃荞麦面，我听从吩咐跟在老人身后跨进冬木弁天堂。

正是竖立着芭蕉句碑“明月啊，整夜绕着池边走”那地方。说是荞面店，但侍女带我们进入面对水池的榻榻米房后，竟送来老人点的红烧菜和生鱼片、烤伊势龙虾等菜色。池畔有枯萎的芦苇和芒草，某处传来雁啼。

“这儿很安静。”我说。

“这儿也变了很多，只是不像赤坂或其他地方变化那么大，至少还留下江户氛围。”老人也说，“我刚才也跟理发铺老头儿聊起这话题，说理发铺跟往昔变化很大。但听说现在仍有人来绑发髻。目前有老头儿负责绑发髻，万一老头儿不在了，不知绑发髻的人来时该怎么办？不过到时候恐怕连绑发髻的人也根绝了吧 哈哈哈哈哈。”

听老人亲口聊起往昔江户理发铺故事比听人讲述三马的《浮世床》更有趣。我接二连三提出各种问题，听得津津有味，老人又说出以下的话：

“现在短发或光头都没问题，但往昔剪发可是大事一桩。只要当事人说愿意剪发赔罪，大抵任何事都可以网开一面。不过也因此现代人有时会故意剪男人或女人发髻出气。换句话说，以剪发髻代替割伤对方的脸，类似大难转小难，但往昔人不这样想。对他们来说，剪发髻相当于砍头，大家都怕得要死。”

“好像也流行过剪女人发髻的事吧？”

“有时会流行剪发案件。那大概是一种恶作剧吧，以现代用词来说算是色情狂。这类剪发案件通常在黑夜街上进行，被害者也都是女人，只是也有在家不知不觉被剪发的例子，更有睡觉时被剪的。因这类案子并非流行，所以不知是谁剪的。通常最后都认为是妖魔干的。”

“也是女人比较多吗？”

“是的，女人比较多。倘若年轻女子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的岛田髻掉在枕边，会哭出来也是理所当然吧。不过也不限女人，有时男人也会被剪。步兵兵营那事件正是个例子，那时有十一人依次被剪掉头发。”

这样一来，烤龙虾味道如何就无所谓了，我重新跪正打算伸展伸展的膝盖。

“步兵兵营 是幕府的步兵？”

“是的。”老人点头，“因幕末时期里外非常混乱，幕府重新招募旗本家或御家人的次男、三男，组成护卫组，另外又创设了步兵队。步兵队属于征兵制，召集关东诸国农家的次男、三男，让他们接受军事训练，元治元年正月开始征兵，到该年七月为止，大约召集了一万人。前面也说过，最初目的是尽量召集老实正直的农民，打算认真训练他们。当时跟现今不一样，有一万兵士就足以安心。可是，这征兵进行得不顺利，最后变成阿猫阿狗都收，造成江户近郊的地痞也穿着蓝色直筒袖棉上衣、洋长裤，肩上扛着长枪在街上走，结果世间的风评不太好。当然并非每个都是坏人，也有人在明治维新时不顾性命打仗，只不过队里有地痞，这也是事实。他们依仗着步兵身份逞威，三五人聚在一起乱逛，不但在戏剧町闹事，也在吉原打架，要不就在街上调戏女人，难怪在市内风声不好。”

“那一万人的兵营在哪里？”

P3-8

逐渐灭亡的花

“KARATACHI”普通写成“枳壳”，但根据大■博士的《言海》，那是错误的，应该写成“唐橘”。任何人都知道那是一种多刺灌木，通常用来种成绿篱。因是缺乏风格的植物，没人会注意，不过在春末、初夏会开五瓣白花。那白花梦幻般地开在暗绿叶子间，如春天那样飘逝。由于是没人会回头顾盼的花，看上去总觉得可怜。

由于市区变迁或重划，东京市内的枳壳也逐渐消失，但在偏僻的武家宅邸地区或新东京住宅区，仍时常可以见到。不过西式的新建筑就几乎没人会种枳壳绿篱。四周围着枳壳绿篱的，似乎只限明治时代或大正初期的旧式建筑。否则便是寺院。而四周围着杉树、卫矛、枳壳绿篱的寺院也非新建筑。

总之，枳壳似乎是一种可以酝酿某种幽暗氛围的植物，很适合古屋或古寺。枳壳绿篱排得很长的地区，白天也罕见人迹，遑论傍晚，更是空寂。在那昏暗中，枳壳白花朦胧地开着。怎么看都是寂寞的花。

俳句也有枳壳花的主题，只是范例不多，好像也没有名句。枳壳无论树的样子、叶子、花，都给人非现代化的感觉。总觉得是一种随着大东京的出现而逐渐消亡的植物，看上去更可怜、更寂寞。每次路过前面提到的偏僻武家宅邸地区或新东京住宅区时，看到枳壳绿叶发白得像是沾满尘埃，我总会心情沉重。因为这些枳壳很可能不久后就被拔去。变成白铁皮围墙或砖墙。以枳壳闻名的是本乡龙冈町的麟祥院。正是那个春日局的寺院，宽敞的寺院境域四周全围着枳壳绿篱，通称“枳壳寺”。被视为江户以来的遗物，在东京市内很难看到规模如此的枳壳绿篱，只是明治二十四年因市区改革，拆除了大部分绿篱，之后也逐渐刨掉，现在几乎都无影无踪。

枳壳啊春日局寺开

我曾作了这么一首俳句，只是那“枳壳寺”现在也只是徒负虚名了。

用枳壳或杉树种成绿篱，目的是为了防止犬只或盗贼侵入。尤其枳壳具有荆棘般的刺，众人都认为应该很难拨开。但到了今日这种时代，姑且不论狗，盗贼大概也不怕枳壳的刺吧。各种理由减弱了枳壳的需要。“说教强盗”也忠告屋主必须养狗，但没说必须种枳壳树篱。

昨天我有事到目黑尽头那地区，看到枳壳绿篱。房子是古葺屋顶。不过既然成为新东京的目黑区，迟早也得拆掉古葺屋顶吧。与之同时，这些枳壳绿篱的命运不知会变得如何，我止步看了一会儿。

回家后发现某杂志社寄来邮件，请我写篇随笔。于是我马上写了这篇文章。

《褪色柳》冈仓书房1934年4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