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罗蕾
又是无休止的讨论,最终我们还是决定去那儿。但是首先,我却需要仔细听这冗长的祷告,一遍又一遍……
我不想牵扯其中,我对这没有半点儿兴趣可言,她当然是我的亲生女儿,但她的私生活却离我渐行渐远,不知道她又是在哪个垃圾堆里找出了这个混蛋……
我已经听说了,但我宁可这么跟他说,哈利,闭上你的嘴,什么都不要说,拿上那封信,让我们直奔这场愚蠢的婚礼吧。是的,你说得对,这就是一场愚蠢的婚礼,但是它毕竟是我们女儿的婚礼,现在你再从头唠唠叨叨完全没有意义。
因为孩子的事情我们大吵大闹了一番。哈利的说法让我怒火中烧,即使他还没有张口表达,我也已经能够听到他要说的话了,我太了解他了。但是这次,他说得对,真该死,他说得有道理。
格罗莉亚的生活像一团乱麻,这也是唯一让我们担心的。她今年三十六岁,要结第三次婚,一次比一次糟糕。我感觉她这次又没找对人,这是一个母亲的直觉。肯定哪儿出错了。我们究竟对这个孩子做错了什么呢?小时候她是一个多可爱的小姑娘啊,金色的卷发,水汪汪的眼睛,能弹奏优美动听的钢琴曲。我们从未逼她做任何事情。她想中断学业,我们同意她退学;她想去印度,我们也让她去了。我们总是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或许我们这么做是错的。她不愿意像我们一样生活。只要是孩子,都不愿意。但是,上帝啊,我们在以怎样的方式生活着呢,有那么差吗?我们的婚姻经历了风风雨雨,我们都六十八岁了,结婚那么多年肯定形成了固定的生活方式。而格罗莉亚已经要开始和第三任丈夫共同生活了。这中间无数的风流韵事不提也罢。我不知道该如何跟哈利说。那就干脆什么都不说。我让他读信。他必须现在就读。
我也是。
“你读完了?”
“读完了,当然。”
“说说都写了些什么。”
“罗蕾,我究竟应该说些什么呢?你是知道我要说的一切的。”
“她是我们的女儿呀,哈利。”
“她当然是我们的女儿,还会一直是我们的女儿。但是有一点你是一清二楚的,:我越来越懒得关心她那乱七八糟的私生活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那你还问。”
“那我们不去了?”
“你要愿意,可以自己去,没人拦你。我是没兴趣再去认识一个王八蛋了,不知道她又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扒拉出这么一个混蛋的。”
“她都三十五六岁了,或许……”
“她都三十大几,马上就奔四了,还是做这种不靠谱的事情。她干吗每次都要结婚呢?结婚难道不是一件很庸俗的事情吗?”
“我们不也结婚了吗?”
“是的,只结了一次,那时我们是因为爱情而结婚。”
“爱情。”
“噢,现在早就没有人因为爱情而结婚了吗?”
“结婚四十年后我确实就再也没跟你讨论过这个问题。”
“不是说了吗,你要愿意,可以自己去,我反正不想看见这个巴塞多。”
“是布雷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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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小说是一剂温柔的安神剂,让人充满敬意。……这本半自传性质的小说讲述的是一个热衷于园艺的老头和他“唠唠叨叨的老太婆”之间的故事——“真实的夫妻作品”。
——《法兰克福汇报》
她性格活泼,思维敏捷,她的话更火辣,而他从事建筑工作,能够冷静分析。两位像柏拉图式爱情之球的两半一样绝搭,配合得天衣无缝。
——马丁·哈尔特(文学批评家)
第一眼看到有关他们平淡无奇生活的描述就被吸引住了,然后就出现了两人的婚姻和生活。这本书你根本没法跳读,因为每个字,每个逗号,每个句号,都有深意。还很少有两个人能够如此打动我。
——玛蒂娜·罗恩(德国读者)
亲爱的罗蕾,现在你先我一步走了。图书馆的克丽斯塔打电话来。你的妻子,她说,趴在电脑前的写字台上睡着了。我从她单调的声调中没有感觉到丝毫开玩笑的意思。嗯,那就叫醒她啊,我笑着说,你跟她说,我马上去接她。她死了,克丽斯塔说,接着大哭了起来。我完全呆住了。你工作最后一天的一周之前,你把你的写字台收拾了一遍,把电脑关上,然后把头放在桌子上……心脏停止了跳动,医生如是说。你的心脏才刚刚和我的恢复到一样的跳动节奏上,却突然停止了。人们都说,你死得平和安详,这种死法很好。谁不希望自己是这么死去的呢?
但是这能安慰我吗?有没有能够安慰我的东西?有,一个很小的安慰,早上我送你到图书馆时,我们充满爱意地告别。其实这也并不能一直安慰我。不,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可安慰我的。只有一个残缺的余生——或者——这是我第一个想到的——与你一同死去。
我对克丽斯塔说,我马上来。现在我站在这里,手里还拿着电话听筒,站在阳台门前,望着外面的花园。头几天我们还一起遮盖好它,以迎接冬天。对你来说,我们一起来做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因为现在它是我们的花园。自从我们从莱比锡回来后,在接下来的这几周里,我们在找回自我,希望能够共同度过你所谓的“余生”。
哈利,谁知道我们还有多少陪伴彼此的时间啊,让我们享受现在吧,你是这么说的。
我们制订计划,打算去旅行。我们想在南方度过冬季。茶几上还放着你带回来的一些小册子。大加那利岛,特内里弗岛,所有加勒比海上的岛屿。我们还没决定好去哪儿。你已经辞了图书馆的工作。我们已经是退休人员了,我们将会在长长的海滩上踱来踱去,住到美丽的酒店里,好好享受生活。我们还是刚坠人爱河的新情侣,因为我们刚刚找回自我。
我站在那里,盯着外面的花园发呆,盯着知更鸟娴熟地从草丛中啄谷物。哈利,我跟自己说,你会怎么想,你怎么能够一个人继续生活?一切该怎么继续,会变成什么样?做个了结吧,我对自己说,跟着她去,反正生活也已经没有了意义。我在客厅里到处看,哪里都是你。一切都仅仅是因为你,因为我们才有了意义。桌子上还放着昨天晚上喝香槟的玻璃杯。我们非常开心,一晚上都在讨论我们美轮美奂的未来规划。我们一晚上都在讲英语,因为我们想要在纽约过圣诞节。你叫我小哈利,我叫你小罗蕾。我们喝到微醺的最佳状态。但是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去了洗手间。肯定哪里有安眠药。但是我没找到。我看着镜子里有一个伤心而又苍老的男人。然后我就坐在床上,在过去几周的时间里,我们就在这张床上重温了过去的美好经历。
我哭了。电话又响了。我没有过去接。反正也不可能是你打来的。
然后我开车去了图书馆。路上我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泰罗。现在上高速,加油门,然后朝着桥梁上去。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
下葬时太丑了。
格罗莉亚风尘仆仆赶来了,为了帮我打理葬礼上一切乱七八糟的事,还有很多她的狐朋狗友也来了。已经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了,这只是一场戏而已。我们专门买了一个用来火化尸体的棺材,有人说之后会跟尸体一起火化掉,反正我是不信。花圈摞着花圈,一束又一束鲜花,还有很多个写着名字的纸条,但是那些名字都是我不认识的。一位年轻的钢琴演奏家在弹舒伯特的曲子。弹点儿舒曼的曲子,格罗莉亚对他说,我的母亲最喜欢听舒曼了。这点我还是有信心纠正她的。弹舒伯特就行,我说,她喜欢听舒伯特。
我们还请了一位牧师——对,一位牧师,尽管你生前并没有去过教堂——他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说能够把你的亡灵带到他的教堂中。谁知道格罗莉亚跟他讲了一些关于你的什么啊。丽塔依然悲伤不已,按照哭丧的惯例,哭得厉害。很尴尬的是,劳拉和弗兰克都没来,他们说得保护好孩子。弗兰克有一笔很重要的生意要去东京谈,没法推迟,所以就没来。
格罗莉亚请大家去了那家我们一直不想去的餐馆吃饭。来的又是一些我不认识的人,格罗莉亚的同学,她同学的丈夫和孩子们向我说着一些节哀顺变之类的话,安慰我,鼓励我鼓起勇气继续生活下去。我感觉自己都快精神恍惚了。我听到不断从墙上返回来的回声:“生活还得继续。”是的,我说,谢谢,我谢谢你们所有人,但是我现在只想离开。
但是格罗莉亚不让我走。艾德,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是我唯一的支柱,他喝醉了,假扮成沃尔特·马修的样子对我说,他现在就搬到我那里,我们组成一个男人公寓,然后最终成为“疯狂的情侣”。丽塔听到之后笑得很刺耳,就像她在墓地哭得那样刺耳。
饭后,格罗莉亚坚持要把我送回家,并且时不时地暗中窥探我的反应。我坐在客厅里,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把那些她早就想带走的东西收了起来,反正对我来说肯定都是没有用的东西,都是勾起回忆的东西,正如她所说。
后来——我多希望她快点儿走——她坐在我身边劝我,就像在劝一位病人。她说,你可以考虑考虑以下做法:我们可以把房子卖掉——她有多长时间没有用过“我们”这个词了——我可以搬到她那里去,莱比锡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城市,充满文化和生活气息,她可以帮我把闲置的门房改造一下,房间够大,我可以照看公园,她已经跟弗兰克说了这件事,他完全同意——她的公公也同意。
我看着她,我知道,我现在跟她说什么她都会认为我不识好歹。
不去,我说,我有一栋房子,我不卖它,我不需要任何门房。我有一个很棒的花园,我不需要任何公园,而且这里也是一个充满文化和生活气息的美丽城市。而且你带走的那些东西也都是勾起我回忆的东西,就放在你那里别让我见到就好。
她什么也没说,站起来,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了。从未有过任何一个时刻能够像现在这样让我感觉到我的女儿离我如此之远。在门口我们还拥抱了一下。你不会自杀吧,爸爸?不会。
然后我终于跟我的伤心,跟你,我的罗蕾,独处了。不会的,我才不会自杀。我还要在这里继续活下去,在我们的家里,跟这么多好看的东西一起,这些我们在过去四十年中一起买来的东西。它们会安慰我,因为它们会给我讲述我们两个人的故事。直到到了需要做个了结的时间,直到我必须得住进养老院或者那个看门房里。《生存死亡的年代》,似乎这是你曾经提到过的一本书的名字吧?我记不清了。或许我应该跟格罗莉亚解释清楚这些的。她肯定会认为自己的设想不错。但是我还不能跟她解释任何事情。
现在我坐在你的青年风格派小写字台旁边,这是我送你的银婚礼物。上面放着你最爱看的书。你专门给它们腾出了一个地方,你想把它们放在离你最近的地方,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它们对你来说如此重要。你经常讲其中一本书的内容,或者干脆朗读。
马伦·豪斯霍费尔的《隐墙》,我以前也读过。其他的就没有看过了。克丽斯塔·沃尔夫的《童年典范》,凯瑟琳·曼斯菲尔德的小说集,佩·奥雷佛·恩奎斯特的《尼莫船长的图书馆》。对了,还有哈多尔·拉克斯内斯《新音乐会》。你总是在外面看书,比如我们在爱尔兰岛度假,坐在草地上野餐时。这些都是你的书,罗蕾。我会把它们都看完的,为了能够更接近你,为了搞明白为何这些书是你最爱看的书。
写字台上面还挂着一张照片,那是你的照片,你的风格就是,把照片斜钉在墙上,我就是在几周前按照你的做法把它挂上去的。你穿着绿色的围裙,拿着铁锨,摆成女园丁的造型。你看起来如此美丽而快乐,冲着我笑。“充满爱的女园丁”,你用软笔在下面写了这几个字。
罗蕾啊,我想你了。为什么现在你不在我身边呢,为什么不跟我说句话呢?你不是一直想跟我说说话吗?
《哈利和罗蕾的幸福》由埃尔克·海登莱希、贝恩德·施罗德合著。
哈利和罗蕾手牵手走过四十年,深知彼此性情。当时间消磨了盛年时的恋爱激情,两人随即走进了日常生活漫长的平淡与琐碎。
得知女儿格罗莉亚将第三次步入婚礼的教堂时,老两口惊呆了。几经争执,他们还是参加了女儿的婚礼。
也正是在这场婚礼的舞会上,相拥起舞的这对爱人重燃了初恋时的温柔与甜蜜。
金婚夫妻的爱情故事!
幸福就是永言别的守候,从心动到古稀!
《哈利和罗蕾的幸福》是德国作家埃尔克·海登莱希、贝恩德·施罗德所著的长篇小说,讲述一对结婚近四十年的老夫妇,在接到女儿第三次婚礼的邀请时百感交集,回忆自己的一生,也重新唤起彼此的爱情。她性格活泼,思维敏捷,她的话更火辣,而他从事建筑工作,能够冷静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