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湘女虽然出生、成长在三湘四水,但她们的根已扎在新疆,她们把新疆和祖国内地紧紧地连在了一起。新疆是祖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各族人民和谐相处、共同奋斗是新疆发展、繁荣的必由之路。当年湘女就是怀着这样的理想与激情,奔赴祖国的边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没有当初八千湘女和战友们的牺牲与奉献,就没有新疆的屯垦事业,也没有新疆今天的发展和进步。她们和祖国众多的儿女包括当地少数民族人民一道,为新疆的稳定、繁荣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本书以回忆录的形式,讲述了多位湘女应征入伍,在新疆的土地上,在艰苦的环境中生产、生活的故事,是一段珍贵的史实记录。从这些鲜活而生动的回忆中,我们能看到当年湘女们拓荒创业的身影,能体会到她们对祖国的赤子之心,能感受到他们的宽容坚韧。
八千湘女上天山,多少年来就像神话一样流传。小说、报告文学、影视作品,一遍一遍讲述这个人类女性史上悲壮的传奇,但总给我们以扑朔迷离之感。
作为一部文史资料,本书的最大特点是它的真实性,它书写的是传奇背后的真实。每一篇回忆录都是进疆湘女撰写的真实故事。如果说那些文学影视作品是“第三人称”,本书则是完完全全的“第一人称”。叙亲历、道亲见、写亲闻,真实得让人身临其境,让人感同身受。
进疆的艰苦,驻疆的艰难,不读这些回忆录,真是难以想象。从长沙到达新疆各地,很多湘女竟用了几个月时间。一路上不仅要跋涉穷山恶水,要迎战肆虐的狂风暴雪,还要应对残匪的袭击。这简直就是一次漫漫的“长征”。但参加“长征”的却是柔弱女子,年龄一般是二十来岁,最小的还不到十三岁!历尽千辛万苦到达新疆后不是观光享受,而是艰苦的拓荒创业。在那万古荒原上,她们像男人一样用血肉之躯筑起了城市和绿洲,成为荒原上的第一代母亲。读这部回忆录,我深切地感到湘女们是以热血讲述自己的进疆经历,更是用大情大爱书写自己的心路历程。她们是世界上最深情、最坚强、最美丽的女人。
当然,这部书不仅仅是真实,更有其丰富性和全面性。全书收录了180多篇回忆录,全面地反映了八千湘女进疆的前前后后和方方面面。西行之路、参加生产建设以及婚姻爱情生活等等,点点滴滴,让我们得以深入到这一历史事件的内部,把握它的种种细节。关于湘女们参加生产的情况,彭淑珍在《一个湘妹子的自述》中写道:起早贪黑面朝地、背朝天,顶着烈日晒,一天劳动十几个小时,人已经筋疲力尽,收工排队,手里拿着馒头刚吃了几口,又听见吹哨子开大会,点名站好队,听着听着就打瞌睡,馒头掉在地上也不知道……
关于湘女进疆,一个流传的说法是解决驻疆官兵的婚姻问题。这大体也是事实。这部书里,很多湘女们都不约而同地讲述她们“奉旨”恋爱成婚的情况。她们嫁的男人,一般都要大十几岁,有的还在战争中落下残疾……周光美在回忆录中讲述:战士们在团部盖了几间洞房,刚结婚的人可以在里面住一星期,然后搬出去,仍住男女宿舍,另一对夫妻再住一星期,如此轮流。
笑脸含泪忆当年
王淑梅
我于1936年出生在湖南长沙黄花公社郭公渡大队丁田湾大屋。我家境贫寒,做长工的外祖父就把我6岁的母亲送给奶奶家做了童养媳。父亲15岁时也到长沙市汽车修理店做了学徒工。他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学成出师,可以养家糊口了,又被抓了壮丁去当了远征军战士,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为了生活,母亲给当地贫困的寡妇家里干杂活,获取可怜的一点钱来养活我和弟弟。
不幸发生在1945年上半年,我的家乡被日本侵略者洗劫一空,我们一家3口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眼看就要饿死了,为了生存我们逃到浏阳做了乞丐,途中母亲又患上了打摆子病,忽冷忽热,寸步难行,只得就地躺下。她发着高烧,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已经奄奄一息了。我和弟弟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抱着母亲放声痛哭。浏阳的父老乡亲们心地十分善良,对妈妈——一个要饭的女人给予了同情和关照,一个老太太还认我妈为干女儿,并留在家里养病,还千方百计托人找偏方给她治好了打摆子病。在母亲养病期间,老乡们轮流带我姐弟俩去讨饭,防止我们被狗咬伤,有的乡亲甚至还劝母亲改嫁,而母亲却回答:“不见丈夫的尸体,绝对不会嫁人。”
当时浏阳山区人烟稀少,走很远才有人家。弟弟年龄小,走不动,为了赶路,同样年幼的我咬紧牙关让5岁的弟弟坐在我的肩头上,跟着母亲去要饭,母亲见我一个只有8岁的孩子弯着腰驮着弟弟在泥泞的路上艰难地走着,她哭着说:“千条路,万条路,只要有一条路我也不会让两个可怜的孩子走这条要饭的路啊!”
1945年下半年日本投降了,母亲在长沙富雅里做了女工。次年的大年三十晚上还帮30多户人家挑了水,而正月初三就因病突然去世。同月小弟弟也在饥寒交迫中被病魔夺去了生命。
1950年冬的一天,父亲突然回家了,还把我接到了他的部队——湖南军区后勤运输处,然后他就去参加抗美援朝了。走前,部队的李国山处长让父亲放心,说他们一定会照顾好我的。从那以后,李处长和科室的干部们都对我十分关心。当时,我和一个叫马巧玲的会计同睡一张床,我没有衣服穿,她就用旧的军装给我改了一套漂亮的黄军衣裤;怕我冬天冷,又把她自己穿的毛衣拆了,织了一件我能穿的毛衣。一位姓曹的科长和科室里的大哥哥大姐姐对我也很好,他们说等我长大了送我去学开拖拉机。从那以后我一直盼望着这个美好的理想能早日实现。
1952年3月,长沙招女兵,我报名参了军,踏上了进入新疆的路,和那些可亲可敬的部队官兵不辞而别。3月8日下午6点,在家乡的锣鼓声中我们登上了西去的火车。在整队上车时,我看到:一个背着小孩的母亲急匆匆地在人群中大声地呼喊着女儿的名字,还塞给她两条小裤头。看着那位母亲对即将远行孩子的那份关爱和依恋,想到自己没有亲人送行独自远离家乡时,我不禁泪流满面。
那时火车只能通到西安,在西安我们就改坐汽车进新疆,每辆车上除了随身的行囊之外,还要坐26至34人。我个子矮行动慢,总是坐不上位子。在进军新疆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基本都是站在车里的。好不容易经过长途跋涉,我们终于到达了乌鲁木齐。在乌市登记造册分配去处时,我们女兵划分为十个中队:1中队干部队;2中队会计队;3中队文教队;4中队文工队;5中队俄语队;6中队医训队;7中队驾驶队,8中队纺织队;9中队挖土队;10中队养猪队。我哭了,一位带兵的女干部问:“小鬼你哭什么?”我说:“哭我没有文化。”她说:“可以学嘛!”我说:“来不及了。”她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说:“要随部队走。”这样我来到了22兵团78团二营挖土队。二营干部十分关心女兵们的文化学习,我是我们营里最早一批参加文化学习的人员,成绩也是最好的,还当了文化教员。那时的我特别喜欢唱歌跳舞,十分活跃,成了营里的学习和文艺骨干。
那时的营参谋就是我的老伴邓重修,他负责修改我们每天的学习心得和生活日记,因此,他就借此机会给我写求爱信。当时,我还不懂得男女之间的事,还傻傻地在民主生活会上给他提了建议,把他见人时就笑眯眯的和蔼的样子说成是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并表态:我3年后还要回家看望父亲,他的愿望我不能接受,请他死了这条心,并要求领导让我下到五连。营教导员耐心地给我做思想工作说:“邓参谋也是受苦人出身,他求进步作贡献,确实是个好青年,你还是考虑一下吧。”这时教导员的爱人王凤英也劝我同意邓参谋求婚的事,因为我和她关系像亲姊妹一样,她还认我为妹妹,平时形影不离,好得就像一个人似的,这样我也就答应了邓参谋的求婚。
我想家了,但回家已经成为不可能的事了。更何况我现在的身份不是一个普通老百姓,而是一名战士,我们担负着建设边疆、保卫边疆的重任。我们的口号是:安下心,扎下根,长期建设新新疆。活着是新疆的人,死了是新疆的鬼。就这样,1952年冬我去了五连,帮助老战士扫盲,学习文化知识。我从心底里感激我们的党、我们的部队,使我这个没有文化的穷孩子识字还当上了文化教员。
1953年春,邓重修调到了78团工程连任连长,我们营教导员也向团里建议让我到团部去抄写干部履历表,没多久就解决了我们夫妻分居两地的状况,我也调工程连参加盖房子。那个时候石河子还没有水泥厂,要想盖房子只有去20多公里远的杨家拜的玛河里搞石头、打地基。当时连里一没有牛,二没有马,更不用说汽车了。千条计,万条计’,只有等到冬天下了大雪,地上冰冻了半米多厚时才能压出一条冰雪路。连里的男女战士全体出动,用爬犁把石头拉回来。那时,气温在零下30到40度,石头有八九百斤,路途遥远,我们个个满头大汗,无情的冰雪把拉石头的战士打扮成了雪人。一个个满身冰雪的战士们在路上慢慢地移动着,不管多么疲劳也不敢休息,谁要是累了,想在路途中停留片刻,那就会发生危险。连里就有那么两三个男战士因为停留了片刻而被冻掉了耳朵和脚趾。我们女兵的力气小,拉的石头虽然比男兵要少得多,但还是觉得非常困难。
1961年,我到了兵团经管处商业单位工作,后因患病需要做手术于1982年2月退休于三商店。我干商业20多年来,一直在商店买土产。开始我自己一个人管一个土产门市部,货源要我自己用板车从两公里远的库房提货过来。遇到星期天,有单位要货,就在下午陕下班前,让我两个上小学的孩子帮我推车送货。通过艰苦的努力和辛勤的付出,我每个月都能超额完成任务。当时我们商店的营业员业务不熟,都不会算盘,我就一个个教他们学会了打算盘,所以我们组里的年轻人都和我感情深,对我很尊重。从事商业20年来,为了工作我做过4次人工流产,但却没有耽误过一天工作。我还捡到过现金、支票和粮票,也都设法送还了失主。由于我工作出色,为人好,“文革”期间,在营业员中我是唯一没有一张大小字报的人。在调工资集体表决时,商店的十几个人里就我一个人全票通过。这是对我20多年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工作的最高奖励。
我丈夫是20期黄埔军校毕业生,“文革”期间受过冲击,也给我的家庭带来了很大的影响。我伤心过,也痛苦过,但现在我是最幸福的。我爱我的家、我的爱人、我的孩子,更爱我们这个社会,我们老年人将越活越年轻。
P152-154
魏文彬
当年轻的共和国刚刚诞生,胜利的旗帜插遍天山南北的时候,中共中央和毛泽东主席及时向驻疆部队发出了屯垦戍边的命令。为了新疆的长治久安,为彻底改变汉代以降历代屯垦一代而终的局面,时任新疆军区司令员的王震将军首先将目光投向了故乡,热切期待勤劳、朴实和善良的湖南女青年能加人到与驻疆部队将士一同保卫新疆、建设新疆的行列中来。随着新疆军区招收女兵的消息不胫而走,湖南这块素与新疆有着渊源的土地沸腾了!年轻的湘女们有的带着几升米,光着脚丫步行上百里;有的带着花布包袱,撑着油布伞;有的甚至瞒着父母,从四面八方风尘仆仆赶到报名处,踊跃参军。她们怀揣着“到新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的志向,立志要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女战士。据统计,从1950年到1952年的3年间,湖南共计有八千余名女青年应征人伍。她们进疆的漫漫西行路,迎着肆虐的风雪,冲破残匪的袭扰,一路向西挺进。
来不及洗涤征尘,来不及向家乡父母报一声平安,她们就一心扑到安营扎寨、拓荒创业的工作中去。她们住的是自己挖的地窝子,吃的是没有蔬菜的干馍,穿的是极不合体的军装(入夏后,要把冬装中的棉花抽掉当单衣),更难堪的是数月无水洗澡……她们戴着星星下地,托着月亮回营,肩膀磨肿了,手掌起血泡了,开饭时吃着吃着,筷子掉在地上——人睡着了……面对常人难以忍受的艰辛劳作和艰苦生活,八千湘女没有怨言,没有退缩,用稚嫩的双肩和金子般的心分担着年轻共和国的忧与难,用特有的“辣劲”战胜了种种挑战,把青春热血抛洒在戈壁沙漠,抒写了洋溢着革命浪漫主义的当代西部女性传奇。
随着岁月的流逝,在党和部队的培养下,八千湘女锻炼成长为建设兵团的第一代女教师、女纺织工、女拖拉机手、女医生、女会计师、女农技师、女工程师,与男战友一道,开垦出万顷绿洲,创建了一座座美丽的城市,用血肉之躯筑起一道保家卫国的钢铁长城。她们还用湘妹子的似水柔情抚慰着戍边将士的寂寞心灵,使一个黄沙弥漫的粗犷世界绽放着柔和、文明和理性的光芒。她们不光是坚贞无畏的战士,更是亘古荒原上的第一代母亲,深情地孕育了后代,也孕育了爱、宽容、大义和坚韧,浑身闪耀着动人而又温暖的母性光辉。
《八千湘女进疆回忆录》一书,顾名思义,其内容主要是一代湘女们以自传体的形式叙述她们应征人伍、参加生产建设、爱情生活等方面一个个鲜活的悲欢离合的故事,是弥足珍贵的“三亲”史料专辑。“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半个多世纪以来,八千湘女将根扎在新疆的土壤里,用汗水和泪水浇灌了新疆这片美丽富饶的土地,同样用汗水和泪水演绎着她们的大爱与追求、光荣与梦想。多情湘女已成为新疆屯垦史上最为动人浪漫的传说。当年十几二十岁的青春少女,如今已垂垂老矣,有的已将忠骨埋在了天山脚下,值得庆幸的是,她们坚定豁达的精神得以承续下来,人们赞美她们“献了青春献终生,献了终生献子孙”,她们的后代接过了她们开创的事业,追寻着她们的足迹,继续为新疆的发展和繁荣而奋斗而奉献。半个多世纪的边关情结,半个多世纪的思乡情愫,几代人的奋斗历程,不是我们现在所编这本书就能完全展示与描绘。在此,我以为,八千湘女的英名虽不能穷尽,但她们的风范长存、功业永垂!
八千湘女虽然出生、成长在三湘四水,但她们的根已扎在新疆,她们把新疆和祖国内地紧紧地连在了一起。新疆是祖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各族人民和谐相处、共I司奋斗是新疆发展、繁荣的必由之路。当年湘女就是怀着这样的理想与激情,奔赴祖国的边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没有当初八千湘女和战友们的牺牲与奉献,就没有新疆的屯垦事业,也没有新疆今天的发展和进步。她们和祖国众多的儿女包括当地少数民族人民一道,为新疆的稳定、繁荣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艰难困苦,玉汝以成。”面对八千湘女赤诚报国的奉献精神,没有人能不肃然起敬。屹立在省会长沙湘江畔的“湘女石”,表达了故乡人民对八千湘女最真挚的礼赞和敬意!八千湘女是湖南的骄傲,也是祖国的骄傲。2010年将迎来八千湘女进疆60周年,我们唯有弘扬当年八千湘女的奉献精神,自强不息,将一代湘女曾为之奋斗的新疆、湘女的故乡湖南以及我们伟大的祖国建设得更加美好,才无愧于这个伟大的时代!这也是我们编辑出版此书的愿望。
是为序,谨以此作为对当年扎根新疆保卫新疆建设新疆的八千湘女的最诚挚的敬礼!
2009.12
多年来,有关1950—1952年八千湘女奔赴新疆屯垦戍边的小说、报告文学、歌舞剧、影视作品等一一面世,唯独缺少一部进疆湘女自己撰写的“亲历、亲见、亲闻”自传体的史料专集。原汁原味的“三亲”史料,往往更能真实地反映一代湘女艰苦卓绝的奋斗历程和精神风貌。
为填补这一空白,昔日湘籍女兵戴庆媛、代惠文等同志自发组织起来,运用各种手段,发动广大进疆湘女自己动手撰写回忆录。组稿期间,八千湘女中的王月英、廖翠英、汪智曾、许斌、隆昭秀、刘功辉、阮衡、周映芝等同志,或积极奔走各地,召开座谈会,吁请湘女撰稿;或热情提供活动场地;或自筹经费,复印出大量稿件。另外,还有新疆的李秀、卢一萍、张伟、杨光才、李梓、李开全、公新玲、王晓英、王建隆、钟家海等同志积极协助组稿工作,在此一并表示衷心的感谢!正是因为有了她(他)们的努力,这才有了180余篇近80万字弥足珍贵的“三亲”史料。
两年前,当戴庆媛同志四处联系编辑出版单位未果时,作为八千湘女的故乡人,我们主动与其联系,接受了所有回忆录稿件的编辑出版工作。两年来,我们在自身任务繁重的情况下,仍怀着饱满的政治热情和高度的历史责任感,抽调骨干力量,认真核实史料,补充资料和图片,精心编辑,在湖南省政协胡彪主席、魏文彬副主席等领导的亲切关怀下,《八千湘女进疆回忆录》终于正式出版了,萦绕在八千湘女心中的祈愿终于实现了!
2010年3月,将迎来八千湘女进疆屯垦戍边一个甲子的春天。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春天,正是60年前的3月,第一批风尘仆仆的湘籍女兵冒着漫天风雪挺进到天山脚下。60年来,八千湘女及她们的子孙后代,与当地各民族人民一道为新疆的安定和繁荣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谨以本书作为纪念八千湘女进疆60周年的献礼!
湖南省政协文史学习委员会
2010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