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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陈应松自选集/当代华语文学名家自选集系列/路标石丛书
分类
作者 陈应松
出版社 天地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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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编辑推荐

《陈应松自选集/当代华语文学名家自选集系列/路标石丛书》是陈应松的作品自选集,精选和节选了陈应松的各类代表性作品,包括长篇小说《魂不守舍》《失语的村庄》《别让我感动》,中短篇小说《松鸦为什么鸣叫》《狂犬事件》《马嘶岭血案》《豹子最后的舞蹈》等,散文《在拇指上耕田》《世纪末偷想》等等。陈应松是当下值得关注的作家之一,他的创作和探索、他的思考与实践,对促进和推动整个文学界的有足够的力度。

内容推荐

陈应松著的《陈应松自选集/当代华语文学名家自选集系列/路标石丛书》讲述了:陈应松善于描写山乡人物与自然,善于抓取原始生命力的精魂,其主要成就是中篇小说。选集较侧重于选择其中篇优秀作品,含影响较大的作品如《太平狗》《狂犬事件》《马嘶岭血案》,及具有代表性的“神农架系列”如《豹子最后的舞蹈》《松鸦为什么呜叫》等;长篇和短篇则选择了其创作高峰期的代表作,如《猎人峰》《伟大的徐大宝》等。其中包括曾获鲁迅文学奖、湖北文学奖、人民文学奖等的名篇。

目录

长篇小说

猎人峰

中篇小说

豹子最后的舞蹈

松鸦为什么鸣叫

狂犬事件

马嘶岭血案

太平狗

火烧云

巨兽

无鼠之家

滚钩

短篇小说

星空下的火车

伟大的徐大宝

豹子沟

喊树

代跋:抵抗投降的写作——陈应松小说论

附录

陈应松文学活动大事记

试读章节

白中秋受了一肚子委屈,心想又不是我要上山的,这日子上山,不拿个家伙心虚着哩。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嗓子被冻得硬邦邦的,话翻腾了半天出不来。正月是忌月,打匠们叫红丧月,兽好打,人会遭殃。他又不是个娃子,老大不小了,他知道这个。他多大?比他爹小,比儿子大。儿子多大,爹多大?他都不知道,也不需知道,知道了也记不住。在这鬼不生蛋的神农架深山老林里,树上爬满了苍苔,屋前屋后的田土中滚动着死人的骷髅;牛羊的叫声像野兽一样孤寒,屋顶上落满了树籽和雀屎。这里的人没有时间概念,没有年龄概念,没有生死概念。过日子就是估估数。活到哪一年了,活到哪个岁数上了,这有什么要紧呢。反正日子差不多,每天太阳从东边出、西边去。进进出出就是那么些人。自收白吃,自伤自疗,自死自埋,生死在一起。死了的人还可以回来。大约是前年,白秀徒弟舒耳巴的爹死了,前几天大家看到他还在村子里乱窜;舒耳巴家门口时常会有一捆柴火,谁打的?不知道,反正那柴烧出来一股棺材味——这是舒耳巴儿子糟蛋说的。白秀的另一个徒弟扈三板的丫头去挖药材,亲眼看见林子里有十几个过去村上的老人,围着一块长苔的石头打牌。见她来了,轰的散了。那、r头拿回来一张牌,是椴树坪上刘细娃老爹的一块灵牌。

不过,不晓得年龄与两点有关:一是村长毛普通仅有的一份村民花名册,被老鼠啃得七零八落了。这是村人生生死死唯一的一份档案;另一点,这里的人都高寿,活到一百岁简直不算什么。有人怀疑山上的宗七爹和七婆,是世上活得最久的人。因为在去年约一百二十岁上死去的巩杵子就说过,他来白云坳做上门女婿时,宗七爹就是老人了。巩杵子的年龄是镇里的民政干事给推算出的。可前几年,这样的老人与人一起喝酒时,人家还灌他,与他划拳,根本不把他当老人看。神农山区有酒规一百零八种,最奇怪的是敬酒自己先喝,然后把自己的杯斟满了递过去,让对方喝。桌上若十人,就是十杯,加上自己的门杯,就是十一杯。酒杯摆在被敬者的面前像一堆毒药,里面盛满了敬酒人阴险的祝福。——这叫“赶麻雀”。如酒过三巡,就是三十三杯。可没有喝死的。都是八十多度的苞谷老烧啊——叫“刀子烧”!这巩杵子年轻时杀猪,干的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营生,也不信什么佛啊菩萨呀,却轻轻松松活到了高寿。村里十有八九都是打匠,把山冈上连飞带跳的东西全杀光了,也没见什么报应,还是天天围在人家里“赶麻雀”喝酒过神仙日子。

糊里糊涂活到又一个春节的白中秋被村长指派后,心脏一阵腾飞,感觉有点不大对劲,坚持着背上枪出去,踏出门槛就滑了一跤,头震得麻了半天,分不清东南西北。走到沟里,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猪叫,就看见林子里有两个黑家伙。走近一看,是三个,三头野猪,两头咬一头,咬得天昏地暗。白中秋一个激灵,感到裆里有一线热意,看得发了呆,哪敢打啊。三头猪,三头门板样的野猪,顶好些老虎狗熊,一猪二熊三虎。猪可是真正的林中之王。你若惹了它们,一枪没死,三头猪就轰上来定把你五马分尸。就算这日子能开枪,这杆老爹的老铳又没个准头,除了爹会用,没人能用,捏在手里就壮个胆。

白中秋头皮发紧,心里头好像炸裂开了,噼噼啪啪地乱跳。好歹跑回来,进门就对他爹说了这事。他爹一听猪吃猪,这可是闻所未闻的怪事。说,动不得的。他爹白秀是猎人峰一带最老的打匠,创造过无数的神话,在他没死之前,已经成为传说。他爹作为一个长苔的人物,现在坐在一家人的面前,神色凝重,像丢失了什么宝物一样的揪心。爹吃烟,胸前挂着的那只虎爪烟袋发出生铁一样的寒光,跟他的脸一样。他把手抠进烟荷包里——那是把虎爪掏空了。他抠着那虎爪,抠出一撮烟丝。虎爪的指甲像玉石一样冰凉,虎毛却顺着生前的长势完好如初——那已至少有四十年了。“噢……唔呃……”大家看着,这个打死过无数野兽的老人在新的一年来临之际,为什么这么一副样子?不就是猪吗?不就是猪咬猪吗?他们看见白秀老人的脸越来越难看,突然变得像一个死人,而且垂下脑袋,惶然无措,嘴唇哆嗦,就像天塌下来一样。家人从来没见过老人这么一种状态。

“别出去啊!”老人吼道,像无路可走一样。

没有人敢吭声。没有人敢出去。

这天晚上,沟里的猪叫声一夜未断,像噩梦折磨着白家一家人。白中秋听见他爹在床上辗转反侧。家里的两匹猎狗紫花和石头刨着草垛在外头狂嗥。

早晨,一阵猛烈的拍门声,说“开门开门”,是住在对面坡上的白秀的大儿子白大年,他进门来就哑着嗓子叫说:“三……三头野猪两……两头吃一头,爹还不去……去逮!”

白大年也上了年纪,给人的感觉就像他爹白秀的兄弟,可眼珠子灵活,像月亮一样在云端里滚动。穿着一件老了年头的猴皮袄,两只手挥舞着比画。可看家里,都没有动静咧。他就噤了声,看着家人。

P6-7

序言

新华文轩集团在做一套当代作家的自选集,第一批将出版陈忠实、史铁生、张炜、韩少功、王蒙的自选作品,目前签约的则还有熊召政、王安忆、赵玫、方方、池莉、苏童等同行文友,今后还将考虑出版港澳台及海外华语作家的自选作品。好事,盛事!

现在的文学创作并没有太大的声势,人们的注意力正在被更实惠、更便捷、更快餐、更市场、更消费也更不需要智商的东西所吸引。老龄化也不利于文学作品的阅读与推广,因为老人们坚信他们二十岁前读过的作品才是最好的,坚信他们在无书可读的时期碰到的书才是最好的,就与相信他们第一次委身的情人才是最美丽的一样。新媒体则常常以趣味与海量抹平受众大脑的皱折,培养人云亦云的自以为聪明的白痴,他们的特点是对一切文学经典吐槽,他们喜欢接受的是低俗擦边段子。

孟子早就指出来了,“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他强调的是心(现在说应该是“脑”)的思维与辨析能力,而认为仅仅靠视听感官,会丧失人的主体性,丧失精神的获得。因为一切的精神辨析与收获,离不开人的思考。

当然,耳目也会激发驱动思维,但是思维离不开语言的符号,而文学是语言的艺术,是思维的艺术,是头脑与心灵而不仅仅是感觉的艺术。文艺文艺,不论视听艺术能赢得多多少百倍更多的受众,文学仍然是地基又是高峰,是根本又是渊薮。文学的重要性是永远不会过时与淡化的。

当代文学云云,还有一个问题,“时文”难获定论,时文受“时”的影响太大。学问家做学问的时候也是希罕古、外、远、历史文物加绝门暗器,不喜欢顺手可触、汗牛充栋的时文。

但读者毕竟读得最多最动心动情最受影响的是时文。时文而晒一晒,静一静,冷一冷,筛一筛,莫佳于出版自选集。此次编选,除王蒙一人而外都是文革后“新时期”涌现的作家,基本上是知青作家。知青作家也都有了三十年上下的创作历程与近千万字的创作成果。几十年后反观,上千万字中挑选,已经甩掉了不少暂时的泡沫,已经经受了飞速变化与不无纷纭的潮汐的考验,能选出未被淘汰的东西来,是对出版更是对读者的一个贡献。以第一批作者为例,陈忠实的作品扎根家乡土地,直面历史现实,古朴淳厚,力透纸背。史铁生身体的不幸造就了他的悲天悯人,深邃追问,碧落黄泉,振撼通透,沉潜静谧。张炜对于长篇小说的投入与追求,难与伦比,乡土风俗,哲思掂量,人性解剖,一以贯之,未曾稍懈。韩少功更是富有思辨能力的好手,亦叙亦思,有描绘有分解,他的精神空间与文学空间纵横古今天地,耐得咀嚼,值得回味。我的自选也忝列各位老弟之间,偷闲学学少年,云淡风清,傍花随柳,作犹未衰老状,其乐何如?  我从六十余年前提笔开写时就陶醉于普希金的诗:

我为自己建立了一座非人工的纪念碑,

……所以永远能和人民亲近,

我曾用诗歌,唤起人们善良的感情,

在残酷的时代歌颂过自由,

为倒下去的人们,祈求宽恕同情。

……不畏惧侮辱,也不希求桂冠,

赞美和诽谤,都心平静气地容忍。

看到文友们的自选集的时候,我想起了普希金的诗篇《纪念碑》。每一个虔诚的写者,都是怀着神圣的庄严,拿起自己的笔的。都是寄希望于为时代为人民修建一尊尊值得回望的纪念碑来的。当然,还不敢妄称这批自选集就已经是普希金式的纪念碑,那么,叫路标石就好。几十年光阴荏苒,总算有那么几块石头戳在那里,记录着时光和里程,记忆着希冀和奋斗,还有无限的对于生活、对于文学的爱惜与珍重。它们延长了记忆,扩展了心胸,深沉了关切与祝福,也提供给所有的朋友与非朋友,唤起各自的人生百味。

后记

陈应松在当代中国作家中,是个特异的存在。他的创作如连绵火山,表面看是灰冷坚硬现实的直观表达,内部其实蕴含着炽热柔软的情怀。阅读他的小说,不仅能感同身受于底层人民的生存苦难和精神受难;而且,他的文化寓言,现实魔幻、生存反思、社会批判以及启蒙思想和终极关怀,也可以看作一种对底层文学价值悖论的超越性文化自觉,即努力探求精神救赎之路,折返到自然中,重建更符合理想人性和世界理想的伦理秩序。

早期“神农架系列”小说,展示了鄂西北贫瘠山区农民充满血和泪的苦难人生。真实残酷的生活场景,极端的个人遭遇和命运磨难,无不呈现出令人震撼的艺术感染力和现实生存的压迫感。“从这样的叙述中我们能感到作家对苦难的震惊,从这种震惊中作者传达出他对现实的强烈批判精神。但作家并没有止于震惊,更重要的是他被苦难中搏斗的精神所震撼。恰恰是这种震撼,使小说超越了一般的问题小说,在对现实批判之外,作家还有更深的精神追问。”①从中篇小说《松鸦为什么呜叫》《狂犬事件》《马嘶岭血案》《太平狗》到长篇小说《猎人峰》《到天边收割》,陈应松专注于苦难主题和底层生存,不断迫近死亡、残酷、生存绝境的极限。

从近年来的“荆州系列”小说,看得出一些转变,包括题材的选取以及对底层的认识,对底层叙事的艺术处理,对时代的阐释,对社会问题的追溯,对道路的探求,都超越了已有的底层写作。如果说“底层写作”对当代中国文学真正产生重大影响,能够成为文学发展的新元素,陈应松的创作意义重大。陈应松的文字,犀利、深刻、凝练而丰富。这一组“荆州系列”小说,不仅揭示了乡村正在慢慢凋零、荒芜和败坏,浓缩了整个时代经历的疾风暴雨,也写出了底层遭遇的动荡不安。传统意义上平静自然纯朴的乡村生活一去不返,生存艰辛,家园丧失,文化凋零,伦理败坏,与终极归宿悬置,带给我们无尽思考。陈应松不仅写出了时代悲剧、个人悲剧、生存悲剧、情感悲剧,而且深刻地呈现出底层的生存焦虑、心灵焦虑和有关存在的绝对孤独,拓展了“底层写作”的思想空间,强化了“底层写作”的艺术表现力。

最新长篇小说力作《还魂记》,通过第一人称的亡魂视角,多角度呈现出主人公燃灯死后灵魂归乡的所见、所闻、所感,展示出被遮蔽的故乡家园混乱而吊诡的伦理秩序以及现实社会魑魅魍魉横行于世的荒诞不经。来自荆楚大地的驳杂素材、神秘诡异的变形意象、简短有力的诗性语言,共同构成了带有中国式魔幻现实主义浓烈色彩的小说文本。其以死观生的荒诞叙事,字字针剌现实,既揭露了社会现代化进程加速所带来的各种社会问题与精神隐疾,也传递了作家对于乡关何处的质询,以及因灵魂无处皈依而心生的焦灼与疼痛。

一、在大地深处呼吸之“神农架系列”  陈应松的“神农架系列”小说,在人性与现实性,诗性与传奇性,神性与超越性等几个方面,充分体现了当代有责任感和使命感的知识分子,直面现实生活的冷峻观照和对人类存在的终极忧思。

陈应松始终关注神农架山区的农民生存,并且以不妥协的态度书写,再现了“底层”面对的生存压力、社会不公、环境破坏、意外死亡、精神麻木……小说中的苦难叙事与社会现实问题密切相关,作家站在批判立场,指出问题,撕去覆盖在生活表面的温情面纱,用血淋淋的生死挣扎,彰显社会文化、自然环境以及人性异化的多重危机。陈应松的潜在话语无疑是知识分子式的,不过与启蒙思想的线性发展观不同,他的危机意识带有回溯倾向,即重新审视人类的发展道路和发展理念,其批判矛头对准城乡差异、社会制度、人心人性等多个层面,思想立足点是对人类存在的终极追问。神农架系列小说抓住农民的生存现实和精神现实,批判令人触目惊心的欲望和不公,贫困和罪恶,冷漠和愚昧。《独摇草》《豹子最后的舞蹈》《松鸦为什么鸣叫》展示了人类疯狂掠夺自然带来的恶果,通过人与自然关系的悲剧性叙事,展示了发展带来的欲望失控和环境毁坏。《狂犬事件》《马嘶岭血案》对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仇恨以及随之而来的道德失衡做了血淋淋的描述;《太平狗》是对农民进入城市的艰难和非人遭遇的强烈控诉,城市中的罪恶和底层的苦难通过备受折磨九死一生的“太平”狗折射出来。程大种和太平是城市的异己者,是背负不同文化身份介入都市生活的最底层,于是被城市所吞噬或驱逐;《望粮山》《到天边收割》《火烧云》则描绘了一幅沉重的人性荒野图景,社会病象已深入每个角落,人性严重扭曲。乡警索要钱物却不办事,乡风凶蛮,地方政府漠视民事纠纷,导致麦家父子欺男霸女、横行乡里,村长带头哄抢救济物资,乡村管理形同虚设。《八里荒轶事》展现普通人死亡线上的挣扎、遭受的非人折磨,生活的残酷和生存的顽强。《人瑞》中人瑞的虚假年龄和真实死亡是对急功近利的社会普遍心态的辛辣嘲讽。《猎人峰》则以超现实笔法全面展示了神农架神奇的自然、残酷的厮杀、血腥的争夺……陈应松通过苦难叙事,将思想的笔触延伸到了广阔的社会政治和历史文化层面。对社会现实和国民劣根性的尖锐批判,无疑承接了新文学的启蒙传统,具有强烈的现实主义批判力量和社会忧患意识。

在对现代性的表征之一——都市文明的审视中,我们看到了作家文化理念的另一面。现代性作为社会理论的一个分析范畴,已经形成带有普遍性意义的理性化社会结构、制度框架和符号系统,倡导个体主义、科层制、发展主义等,表现出都市化、线性发展、客观主义等特征。发展主义至上造成了环境破坏和人性异化的严重后果,反思现代性的声音因而逐渐高涨。正是在这样的现实和思想背景下,陈应松创作了大批神农架小说,把社会批判焦点集中于文化失范、制度缺失、生态失衡和人性溃败,对现代理性的诉求和发展主义的反思突破了启蒙话语局限,在两个相反的思想维度上回到人类生存的核心问题。

陈应松的“神农架系列”小说,在文化立场上,同样有着复杂的取舍。现实的局限、理想的遥远、都市的罪恶、乡村的麻木,形成了生存意义上的文化困境。身在其中,都是批判,置身其外,而又魂兮归来。这种现实困境和精神局限就成为陈应松反复追问的难题。“神农架系列”小说以诗意的自然书写对照残酷的生活真相,以寓言化的方式展示现代人无家可归的心灵绝境,而这也正是当代人普遍的心理焦虑和精神困境。《八里荒轶事》中女性受难的在以不可阻挡的步伐席卷城乡的现实,陈应松不愿意把闭塞之地写成人间天堂,但又不愿让都市文化完全遮蔽了乡土中国,于是其创作便融入了作家内心的徘徊和寻找、忧患和困扰。这种情绪映射在燃灯身上,便呈现出一条曲折而又疼痛的轨迹,这体现出作者内在的“现代性焦虑”。与此同时,小说提出了难解的疑问:魂在,心在,就真正实现还乡了吗?吾乡究竟在何处?

小说中的黑鹳庙村首先作为“异境”而存在,所谓“异境”,是指不同于神奇的自然景观,带有奇异色彩的境域,它不单指奇异的自然景观,也包含着奇异的场景。例如马孔多小镇就是马尔克斯笔下人鬼混杂,生死模糊,现实和神话交织的一个“异境”。黑鹳庙村也是如此,一切景物仿佛都具有生命力,野兽也被妖化:野猫眨着蓝幽幽的眼睛在暗处注视着每一个人;瞎子盲目地到处行走、游魂无所适从地四处飘荡;棺木里会有“几株荷花和伞盖似的荷叶,栩栩如生地长在棺材里”。在这个“异境”里,会诵经的骷髅、会笑的土怪、从柴草墓中跳出来的炒石子、坐在坟墓上哭泣的野猫、狗牙棺木里开遍的荷花……一个个似真似幻、象征色彩浓厚的意象不停跳入读者的眼眶,令人目接不暇。

读《还魂记》,给人印象最深的便是满纸皆是死亡与坟墓,遍地都是幽灵与冤魂,黑鹳庙村的时间似乎永远停滞在生生死死的瞬间。应该说,生与死的存在命题是宗教故事的永恒话题,透过死亡,可以看清生存本相,使灵魂得以皈依,毕竟只有死后才能真正实现人人平等,亡魂叙事则是从死亡中寻找灵魂的重生之路。基督教将灵魂之旅称作“灵程”,佛教称之为“往生”,柴燃灯的“灵程”,是为了结生前还乡遗愿,是为前往极乐世界,小说的叙事围绕着燃灯寻找养生地、寻找父母、寻找爱情、寻找法理真相而展开,这正延续了传统的宗教故事中的寻找模式。④

关于现代性与现代性反思,也已经成了一个陈旧的话题。我们在追求现代化的路上,不断把乡村变成城市,把无法变成城市的乡村生活彻底抛弃。这就是陈应松小说中为我们呈现的现实,他内心深深的忧虑让每一个仍在回望故乡的人,夜夜不眠坐立难安。我们究竟要向何处去,我们的根到底在哪里?陈应松的追问饱含现实的忧患和诗意的痛苦,他就像一个行吟诗人,那颗心与大地,与大地上行走的人们,彼此呼应。他始终直面黑暗以及沦陷在黑暗中的每一个人。正因为心中有光和爱,才更要把生活中的黑暗毫不留情地揭示出来。就像鲁迅的苍生大爱和他的绝不宽恕。那些暗和光,冷和暖,彼此交错;那些沉默和呐喊,风雨和挣扎,纵横交织;那些沉重的生和死,作为混乱时代的尖锐追问,质疑着我们眼前看起来风平浪静的生活。

书评(媒体评论)

莫言(著名作家)——陈应松用极富个性的语言,营造了一个瑰丽多姿,充满了梦魇和幻觉的艺术世界。这个世界建立在神农架上但又超越了神农架。这是属于他的王国,也是中国文学版图上的一个亮点。

陈建功(中国作协副主席)——陈应松是当下最值得关注的作家之一。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的创作和探索、他的思考与实践,对促进和推动整个文学界的思考,有着足够的力度。

张炜(文学评论家)——陈应松写神农架的小说,是我所看到的当代最有魅力的文字之一。他的诗意和悲悯其实是充盈在所有的文字中的,不过它们在这些写神农架的作品中更为浓烈。最美好和最温惋的,以及粗砺狂野的冲撞,都统一在这些神奇的篇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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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3/3 4:10: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