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云著的《一袖新月一袖风》是一本散文集,分为三个章节,第一节:草木情,第二节:灯下信,第三节:相思辞。草木情描写花草树木,从文化和美的角度描写石榴、枇杷、凤仙等,兼具知识性和灵动性。灯下信为文化闲笔,从历史故事、文化故事中发掘美和趣味性。第三节相思辞,是对系列诗词名句的品读之作,尤其是经典爱情名句,从诗人的爱情故事写起,缓缓铺叙伊人的深情和诗句的深情。本书的特色在于:通过身边寻常事物寻常情节的美好来唤醒人们的内心世界。把手边的琐碎事物以短小的散文的形式来表现,利于让读者茶余饭后阅读,在休闲的同时提高文化素养。
张秀云著的《一袖新月一袖风》以散文的形式,从身边触手可及的生活场景入手,用细腻委婉的笔触描摹寻常事物寻常细节的种种诗意。全书共分三辑,第一辑“灯下信”为文化闲笔,从历史、人文故事中发掘趣味:第二辑“草木情”描写石榴、枇杷、凤仙等植物,知识性和灵动性兼具;第三辑 “相思辞”是对经典诗词名句的品读,缓缓铺叙那个时代的伊人深情。全书感情丰沛,语言生动清新,所述风情景致鲜活有趣,处处彰显作者对生活的细致观察和眷念热爱,亦能激发读者对美好生活与情感的珍惜与追求。
秋乍凉
立了秋,几场雨过后,凉意就来了。晨起下楼,感觉露在外面的半截胳臂,就像浸在水里一样,沁沁的凉。路上的行人,都不约而同地加了外套。节气已过处暑,“处”,去也,也就是说,暑气至此止矣,接下来就是白露了,白露秋分夜,一夜凉一夜。有二十四节气的两千多年来,季节、物候变化年年如是,无不应验,让我们不得不佩服古代劳动人民的聪明智慧。
路边的树还是绿的,没有一点要凋零的迹象,只是那一团一团的绿里,有了湿答答的凉意。如果是大片的林子,那一丛一丛的绿,就显得格外深幽,格外阴湿寒凉,有森森然的气息。至此你方会想起,绿本来就是一种冷色调,只是夏日里为暑气所侵,遮掩了它的冷意罢了。秋水也不一样了,不知从哪天开始变得深邃了,俯在桥栏上往下望,粼粼的波纹凉意飕飕,就像小时候趴着井栏看深井,有从遥远的水底透出来的阴寒。
偶然抬头,见天空也高了,也亮了,云的白,天的蓝,都很澄澈,很干净,如洗过的一般。燕子还没有迁徙,蓝天里的身影,依旧那样轻快敏捷。这样的天,晴好的时候,中午还有一点点热,近乎温暖的热,等太阳往西一斜,凉意便生出来了。晚上,庭院里流动着薄薄的一层凉,空气中有露水的湿气,出来闲坐,就得披一件衣裳了。深蓝的天幕似乎也远了些,月亮皎洁,星子一闪一闪的,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似乎都清晰了些。丰子恺有幅漫画,叫《卧看牵牛织女星》,画里,银烛秋光冷画屏,独眠的女子深夜不寐,望着窗外的星星发呆,那情景,就是这样天街夜色凉如水的早秋吧。
如果是雨天,凉意就更深一层,席子早就铺不得了,躺在上面,夜半时分,会觉得凉意浸骨,如李清照所言,“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当然,她这个凉里,还有心凉。秋风冷雨,本来就催人惆怅,又何况檀郎远去,孤枕难眠?易安的心思细腻,一枝一叶都关隋,见此景,又如何不生悲情?想那明诚在的时候,同样是新秋玉簟凉,她却是何等快意,“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相公啊,席太凉了,我一个人怎安睡啊?如此千娇百媚,那个沉迷于金石书画冷落娇妻的呆子听了,心也会先酥半边吧。“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同样是秋,同样是凉,悲喜却不同。境由心生罢了。
那炎夏里看着都觉得碍眼的薄被,如今,裹在身上,却是贴心贴肺的温暖,甚至要紧紧地拥着,闻闻那棉花的香味了。季节更迭,你方唱罢,该我登场了。短裙、凉鞋要考虑该怎么收了,长衣长裤要从高高的衣柜上层拣下来。空调用不着了,拔了电源拂拭干净,用罩布遮起来。电扇、母亲的芭蕉扇,也该送到阁楼上去了。
每年收电扇的时候,我都会有些感慨,都会想到“秋扇见弃”这个词。一夏的相偎相守亲密无间,看似此情绵绵,转眼西风起,就弃之如敝帚了。“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纳兰性德的这声长叹,道出了多少扇多少人的心酸与埋怨。时过境迁,你那把扇纵然有金丝银缕,有带血的绣凤或交颈的鸳鸯,有“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旦旦誓言,也敌不过一缕秋风的萧萧凉意。那初时相见的欢,只能在这声长长的叹息里,让时光慢慢消磨了。
这刚洗净暑气的新凉,浅浅的,到达皮肤便停下了,如柔滑细腻的丝绸,滋润、体贴,懂得人心似的,凉得恰恰好。窗户自然要开着,让这宜人的气息流淌进来。立在窗前,伸头看看楼下的紫薇,梢头还缀着细密的繁花,银杏叶还浓碧得胜过七月,但,你听,那树底的草丛里,有促织儿在一声声地唱呢,静静地嗅一嗅,空气里还有了桂花香。这些都让你警醒:毕竟是秋了!西风正沿着汴水吹过来,先是这样徐徐地,然后就会越来越紧,就会有刀剑的锋芒。秋,将一层一层地深了,深成露寒,深成霜冷,落叶满地,接下来,就是冬了。P2-4
说水边的女子有灵性,其实山里的女子也有灵性;说江南的女子有灵性,其实淮北的女子亦有灵性。
张秀云出生在淮北大平原,出生在宿州的砀山县农村。她照样有灵性,而且灵性十足。这是我最近看她的散文集《一袖新月一袖风》得出的结论。
看来好女子是不论出生的。
“夫人善于自见,而文非一体,鲜能备善,是以各以所长,相轻所短。”这是曹丕在《典论·论文》中所说。
人往往是这样的,都喜欢以自己的所长相轻别人的所短。但是话也可以反过来说,以自己的短处比别人的长处,那就是羡慕、惭愧和自卑。
我实在是不敢同她这些文章相比较的。她的这些短文我写不出来,我相信有许多人写不出来。这就好,这就多了一份新鲜的散文样本。
我陆续将张秀云的散文读完。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因为读她的散文不能着急。每天也只是读两三篇。读她的散文你很高兴,你会非常有兴趣地去读。因为她写得很好。你会觉得这样的阅读是一种学习。
我在《凤仙情》《赠之以芍药》《文艺芭蕉绿》《韭菜花开》《凌霄凌霄》《唯美杜鹃》《花椒》等散文后面都加了注。有的仅一个字:“好!”有的稍多,比如在《丝瓜心》的文后,则注上“写得真好。慧心,慧心。”而在《豌豆》的末尾,则写上:“一个坐在淮河大堤上看豌豆花的姑娘。”在《凌霄凌霄》的文后呢,却写了一段:“写得好,每一篇文字都写得好。文字清秀且瑰逸,语言绵密而淡雅。见解亦别致。”
张秀云曾对我说过,她特别迷恋唐诗宋词,喜欢听古典音乐、听戏,喜欢植物。这是她的底色。她的散文里有诗的精神。有些词句令人诧异。她比喻妇女采花椒被刺着了,是“指头开花”,这是巧思呢。她说她喜欢凌霄花,初见惊艳又忐忑,如古寺中的小和尚初见乡下少女。她特别不喜欢松柏,经她一说,我也顿觉松柏刻板、古旧,没有生气,人们还故意拔高它,无端令人生厌。她比喻为小叔子拉了掉河里的嫂嫂,要砍断胳膊才安心。她对芭蕉开花前极尽赞美,可花谢结出果实,即如拖儿带女的妇女,因此她永远喜欢芭蕉开花前的“文艺绿”。阅读这些文字,我必须用笔圈圈点点,因为比喻新奇生动,令人欣喜。
张秀云写的这些花草、昆虫、诗词和风土人情,看多了,也发现了她的一些基本方法。她是将童年经验、生活记忆、人文知识、诗词典赋和趣味情致,揉合在一起,写得闲,写得静,写得从容。
原来看周作人的散文,周先生曾说过一个笑话:
一个仆人送主人赶考,见主人老不出来,问乙仆道,一篇文字有多少字?乙仆答说,大约三四百字吧。甲仆着急道,难道我们相公肚里没有这些字?乙仆道,你别急,他肚里有是有,就只是一时拼凑不起来罢了。 我读张秀云散文,她不仅肚子里有,而且化得开,写得自然,娓娓道来,毫无做作之感。
这样的文章,写一两篇可以。写一本书,就不容易了。
张秀云酷爱诗词,在这本书里,有一辑是她专门赏析古诗词。原来我们读诗词,都不能体会其精神,记得中学时,有一段时间非常迷恋李清照,将她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和《声声慢·寻寻觅觅》又抄又背,可是那时年轻,只能见着字面之美。后来几十年不读古典文学,对古典文学很是隔膜。只到近两年读了叶嘉莹先生的两本书:《人间词话七讲》和《迦陵谈词》,才心有戚戚,原来那些著名诗句,内中蕴含着那么丰富的深意,藏着无尽的人生之痛。张秀云选择的这些诗词,比如李煜的、苏武的、鱼玄机的、刘禹锡的和陆游的,等等,她在阅读和赏析时,并不是浅显、生硬的解读,而是浸润了自己许多的人生感受和生命经验。这一方面可能是她具有较好的文学修养和天然的感受能力,另一方面,也可能与她女性的敏感的天性有关。在文本中她能自如地引申和发挥,而且肌理缜密,人情人理,饶有兴致,使我十分愿意读下去。对于我,也是一种学习呢。
我对这本书的阅读是长期的。等它印出来,我还会时不时地翻一翻的。因为读这本书是愉快的,亦是我自愿的。
好,我就不在这里饶舌了。从现在开始,你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