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记忆、感情与智能
二十多年来,每回去大陆都受到盛情款待,但朋友们要来台湾就不容易了。老是做客,没机会当主人,心存歉疚,最近总算盼到了北京老友来台自由行。我将关渡山居打扫干净,准备所需,让他们体验台北居家生活,没事就陪着逛逛平日甚少涉足的闹市、商圈、景点。
五分埔、松山文创园区、永康街、师大夜市都去了,看朋友尽兴,也就不觉得无聊。听他们赞叹台北居住环境好、市民有活力、懂得生活,让我仿佛借他们的眼睛细看台北,更加珍惜自己的福分。
五分埔因清初来自福建的五姓人家合资开垦而得名,商圈一带早年聚集了许多北上谋生的民众,集资收购外销成衣厂剩余布料,制成便宜服装供应地摊小贩,渐渐竟成为台北最大的成衣批发市场。价廉物美的上千家服饰店比肩坐落于纵横交错的小街窄巷,家家生意兴隆。载货卡车神乎其技地出入仅容车身的过道,人群便像行船泼开的浪花,自动退往路边模特儿身后。整个环境生气勃勃,处处可见自我调节的生态。每逢批发日,来自各地的小贩便带着超大的货袋、手推车穿梭于各家商店,这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永康街可是台北最吸人潮的区块之一,很难想象我住在附近的那些年只不过是在小公园前有几家不错的餐馆。如今能提供美食的餐厅增加了数十倍,逛不完的精致小店吸引着各国游客来寻宝,几家出名的咖啡馆、茶馆更是台北风雅人士的最爱,但我常去的那家烧饼油条店却没了。我的永康街记忆被擦掉了,可是大陆友人却爱死了这里,认为它蕴藏了丰厚多样的城市生活情调,而这一点在大陆都市几乎找不到了:到处拆老房、盖大楼,步调快得让人心慌,想找个散心漫步的地方都难。
永康街再走几分钟就是师大夜市,两个商圈只隔一条和平东路,消费群众却截然不同:前者以上班族、观光客居多,这里因为靠近师范大学,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学生,人潮更多,走起路来摩肩擦踵,人们却互动融洽,不显急躁、焦虑。看到这个店也有六十年历史,那个馆子也可开个九十年,友人特别感动,提到旧识在大连千挑万选,找了座临海的住宅,坐在客厅便可观海,让大家特别羡慕;没想到一年多后,家门前的海竟然被填了起来,盖上一片大楼,什么海景都没了。
在北投菜市场一带静静度过平常的周日,朋友们跟着我吃了一天素,说每种蔬果都有滋有味,吃了不仅肠胃舒服,身心也舒畅。台北的空气、水、食物都令他们感到安全、可靠;便宜食材用心制作,也能成为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餐厅对面就是鼎鼎大名的北投图书馆,主要建材是可回收再利用的钢骨、木料,配上一片片落地玻璃窗,让室内空间也融入了百年老树的枝丫当中,让在屋内及回廊读书的人也有了隐居山林之感。友人问:“这么古趣的建筑,有多久历史?”我告诉她,才盖了十来年,这一带曾经没落,但图书馆让小区成为景点,让整个环境都变得有生气了!
陪大陆友人逛台北,决定以这幅画面当成读景影像,是因为北投图书馆的存在意味着:现在的一切新建设,若是做得够好,便是替未来子孙留下我们的记忆、感情与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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