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1398-1457),历任监察御史、兵部右侍郎、兵部尚书等,青年时代曾写下“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一著名的《石灰吟》诗篇。在30余年的为官生涯中,清正廉明,兴利除弊,刚正不阿。在明正统十四年(1436年),身为兵部尚书,率军大败入侵的瓦刺人,到得北京保卫战的全胜,被《明史》称赞为“英迈过人,历事三朝”“忠心义烈,与日月争光”。
《丹心报国(郦波评说于谦)》作者郦波在尊重史学学术规范的前提下,以通俗和幽默的笔法,用生动的语言,还原了一个鲜活的于谦。
历史上的于谦,是一个“只留清白在人间”的救时宰相。
有人说他有胆有识,能够挽狂澜于即倒;有人说他不但气质出众,而且口才过人;也有人说他性格固执,结怨朝臣,“不会站队”;是“丹心照日月”,还是“朝中一顽石”?一代名臣,为何却在六十岁时遇害于菜市口,成为千古奇冤?
《丹心报国(郦波评说于谦)》中,百家讲坛著名学者郦波教授潜心钻研,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于谦以丹心报国,不愧为一代名臣、救时宰相!
说话也是生产力
宣宗皇帝名叫朱瞻基,因为他特别喜欢斗蛐蛐、斗蟋蟀,所以民间又称他是“促织天子”。
当然,明代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皇帝,比如后来的明熹宗被称作“木匠皇帝”,就是因为他特别喜欢干木匠活儿。皇帝也是人,有些业余爱好没什么关系,这不能成为我们评判他是不是个好皇帝的标准,看他是不是个好皇帝,关键还得看他治国的水平。
像明宣宗虽然被叫作“促织天子”,因为斗蛐蛐,也有过劳民伤财的事儿,但总的来说,他在明代的历史上还是一个难得一遇的好皇帝。
宣宗是明代的第五位皇帝,他是明成祖朱棣的孙子,也是所有孙子里朱棣最喜欢的一个。这一点很关键,这基本上决定了明王朝的历史在数十年内遭遇了两次看上去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一个问题,也就是继承人的问题。
当年大明王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很喜欢自己的孙子朱允炆,也就是后来的建文帝。但朱元璋同时又很喜欢自己的四儿子,当时的燕王朱棣。而朱允炆的父亲死得早,所以朱元璋也有改立朱棣为继承人的想法。可当他有一次当着几个心腹大臣流露出这个意思的时候,翰林学士刘三吾对他说:
“立燕王,置秦、晋王于何地?且皇长孙四海归心,皇上无忧矣。”(《明史·刘三吾传》)
也就是说你要改立老四,那老二、老三看着不眼热啊,等你一撒手归了天,他们兄弟非打起来不可,你这大明江山可就难保了。况且你那个皇长孙朱允炆聪明伶俐,天下百姓早就认可了他,皇上不要把继承人改来改去,只管按长子长孙继位的原则执行下去,大明朝自然无忧。
听了这话,朱元璋才下定决心,把皇位传给了孙子朱允炆,也就是后来的建文帝。
但有人不干了。
谁呢?
当然是也有希望做继承人的人,当时的燕王朱棣。
在朱元璋死后,在建文帝登基之后,燕王朱棣兵变,跟自己的侄子争起皇帝的宝座来了。双方打了四年,史称“靖难之役”。最后,还是当叔叔的膀子粗,终于从侄子手里抢来了皇帝的宝座。于是,大明王朝就有了第三位皇帝,明成祖朱棣。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朱棣后来也面临一个继承人的问题,而且局面跟当初他自己的经历极为相似。
朱棣按照立长为储的原则,应该立自己的大儿子,也就是宣宗朱瞻基的父亲朱高炽为皇位的继承人。但朱棣更喜欢自己的二儿子汉王朱高煦。因为朱高煦勇猛善战,在尚武这一点上朱棣觉得他跟自己很像。而大儿子朱高炽文弱多病,朱棣不怎么喜欢他。
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朱棣跟他爹朱元璋一样,又找人帮自己拿起主意来了。这时候有一个比当年的那位翰林学士刘三吾更厉害的人物出现了。
说他比刘三吾更厉害,是因为他不像刘三吾说的废话那么多,他只用了三个字就摆平了这件麻烦事儿。
这个比刘三吾厉害得多的人物就是大明王朝赫赫有名的第一才子解缙,而他面对着朱棣该立哪个儿子为接班人的这个巨大的疑问,避而不答,只颇有感慨地说了三个字:“好圣孙!”
这真是一字千金啊。朱棣问他应该立哪个儿子好,他却回答说皇上您有个好圣孙,那也就是说“风物长宜放眼量”,你要往远里看,别看现在你觉着老大不如老二,但老大家有个好孙子啊,这个孙子可是天下人共认的明主,这事儿该立谁为继承人,那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
刚好,朱棣一直特别喜欢朱瞻基这个孙子,听了解缙这话,立刻下了决心,立老大朱高炽做了皇位继承人。后来朱棣死后,朱高炽继位,就是大明王朝的第四任皇帝明仁宗。
可仁宗皇帝身体不好,在位仅仅十个月就驾崩了。这一下,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人当然跟当年发动靖难之役的朱棣一样——年幼的侄儿接班登基,而实力雄厚的叔叔眼见着就可以抢班夺权了。
于是汉王朱高煦企图让历史重演,他也想依葫芦画瓢再唱一出“靖难之役”,于是他在山东起兵造反。
但我们说,历史是会有惊人的相似,可历史绝不会简单地重复。当叔叔的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叔叔,因为朱高煦没有朱棣当年膀子粗、实力硬;而做侄儿的也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侄儿,因为朱瞻基比当年的建文帝要膀子粗、实力硬,关键他还下得了狠心,不像当年建文帝那样有妇人之仁。
刚刚登基的宣宗皇帝朱瞻基当机立断,御驾亲征,亲率大军征讨自己的叔叔汉王朱高煦,结果一战而大获全胜,彻底把自己的叔叔给打趴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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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石灰,煤炭。
该怎样把这些毫不相关的事物联系在一起呢?
可以通过一个人,他的名字叫——于谦。
去西湖边拜于谦,还是很多年前的事。那时,还在上大学,因为久慕“西湖三杰”的大名,特意于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坐了一路颠簸的长途汽车,来到古城杭州,来到葬着于谦、岳飞、张苍水等英雄的西子湖畔。
岳飞墓前人头攒动,游客如织,热闹得让人来不及思考。“白铁无辜铸佞臣”——现代社会很奇怪,居然有人为跪在那儿的秦桧喊起“无辜”来;“青山有幸埋忠骨”——唯有一脉青山,在喧嚣的浮华中,千百年来依旧沉静、安然。
相比岳飞墓,于谦祠与张苍水祠内就冷清得多。
张苍水是明末抗清英雄,苍水只是他的号,本名叫张煌言。数百年来,大家只喜欢称他的号,大概是因为“苍水”两字更能见出一些英雄末路的悲壮来。
张苍水凭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自清兵入关后,以独木之志,坚持抗清达十九年。身败被俘,至死不屈,甚至眼睁睁看着妻儿惨死在自己的面前,全家同赴国难,是真英雄!是真豪杰!
至于张苍水祠,坐落于西湖南屏山荔枝峰下,粉墙青瓦,江南风范,只是占地不大。
又寻于谦祠,遂至风景秀丽的三台山麓,乌龟潭畔。一入祠堂,迎面便见前殿两侧由林则徐所书的楹联:“公论久而后定,何处更得此人!”
林则徐是民族英雄,由他这样一位英雄来为于谦这样的英雄书写楹联再也适合不过,因而所写内容再也贴切不过。只是看到“何处更得此人”的感叹,忽觉此人不再,竟是今古难寻,一时间想起的倒不是英雄,而是西湖、石灰与煤炭。
关于于谦,最有名的莫过于《石灰吟》。数百年来,这首七言绝句广为流传,尤其最后那句“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更是惊心动魄的千古名句。
但让我好奇的是,一般文人很少注意石灰这种东西,更很少会把它写进诗来,于谦怎么会选择石灰来写,并因此还能写出这样的千古名篇来呢?
因为石灰,又想到煤炭,想起于谦还有一首奇特的杰作,叫作《咏煤
炭》。诗云:
凿开混沌得乌金,蓄藏阳和意最深。
爝火燃回春浩浩,洪炉照破夜沉沉。
鼎彝元赖生成力,铁石犹存死后心。
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
这最后一句“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拟喻写法,奇思甚妙,并不弱于那句“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只是不禁要问,生长于美丽西子湖畔的于谦,生长于富贵人家的于谦,后来又成为一代名臣、“救时宰相”的于谦,为何会对不起眼的石灰、煤炭如此看重呢?
石灰的成分主要是氧化钙,经高温煅烧而成,是人类最早应用的胶凝
材料,现在还被广泛应用于土木工程领域。只是很少人知道,在中国古人
看来,石灰还是一味重要的药。
李时珍《本草纲目》载石灰可以“散血定痛,止十年血痢,袪干霍
乱,黑须发”,现代医学也证明石灰可以治疗溃疡、烫伤和慢性支气管炎。
所以于谦见石灰经受煅烧之苦,且能如此有益于人类,再加质地清白,可
比高洁的人品,自然寓志其中,也就难怪了。
至于煤炭,于谦所知当然不如今人了解得多。他说凿开混沌的地层,获取乌黑的煤炭,知道它有无尽的热力,有如深藏着热烈的情义,并能因此而“回春”、“照夜”,这些都没有错。只是于谦以为煤炭是铁石埋藏于地下转换而来,所以他说“铁石犹存死后心”。事实上我们知道,煤炭是植物埋藏于地下转换而来的,这一点却是于谦错了。
可妙就妙在,虽然错了,却并不影响全诗的杰出。因为心怀苍生的饱暖,所以不辞辛苦,所以出山焚烧,所以奉献全部的光和热。于谦所说,却正是煤炭全部的精神与价值所在!
站在三台山麓,举目四望西湖的美景,突然明了,不论是石灰,还是煤炭,还是这片生养了于谦的美丽西子湖,作为自然的一分子,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为了人类,它们都做出了最自然、最纯粹的奉献。
石灰、煤炭如此,西子湖亦如此。湖光山色,让人赏心悦目,岂非正是自然美景为人类的不吝奉献!
想通这一层,突然觉得于谦也是一个在本质上近于石灰、近于煤炭、近于西子湖的人。他奉献了光和热,用生命做治世的良方,并为历史留下无限回味的一景,他不就是一个在自然而纯粹地奉献着一切的人吗?
细想于谦的一生,最可贵处,正在于此。
所以于谦不是一个简单的英雄,古来英雄不胜枚举,但绝少他这样的英雄——全然不顾自身,也全然不虑自身,只知粉身碎骨,只知不辞辛苦,只知自然、纯粹地奉献出自己全部的光和热!以至被冤杀、被歪曲,也在所不惜,在所不计。
燃烧了。
熄灭了。
会留下什么呢?
或许,愿意燃烧自我的人根本不在意会留下些什么。那样自然、纯粹的灵魂又岂在意后世的评论呢?
虽然这样,但林则徐还是要说“公论久而后定”。其实倒是林公过于执着,我想于谦或者未必在乎公论,他在乎的,或者只是人生“燃烧”的过程。这便是我在于谦祠里,在于谦墓前,在西子湖畔,突然而生的一段感悟。
如今,坐在安静的夜里,坐在柔暖的灯光下,提笔去轻轻地触碰历史,去触碰那深藏在历史深处的灵魂,仿佛还能感受到来自六百年前的从容与淡定、自然与纯粹。
突然想起清人袁枚的诗来——“赖有岳于双少保,人间始觉重西湖。”
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最能与西湖相得益彰的,还是于谦。
代为序。
郦波
于金陵水云居,仲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