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探长阿尔芒·伽马什接电话的时候,他刚和妻子蕾娜·玛丽吃完早饭,洗刷完毕。在位于蒙特利尔市奥特蒙德区公寓的客厅里,伽马什听到他的副手吉恩·波伏瓦和他女儿安妮的声音。他们不是在交谈,他们从不交谈,而是在争吵,尤其当波伏瓦的妻子依妮德不在旁边劝架的时候。依妮德得安排学校里的课程,所以推掉了来伽马什家吃早餐的邀请,而波伏瓦是从来不会拒绝吃免费早餐的邀请的,即使吃免费早餐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那代价就是安妮。
波伏瓦和安妮争论的话题一开始是关于鲜榨橙汁,然后转向摊鸡蛋和布里干酪,后来又转向新鲜水果、羊角面包和果酱。
“你怎么能赞同使用电击枪?”安妮的说话声从餐厅那边传来。
“又是一顿丰盛的早餐,谢谢你,蕾娜。”戴维说道,他把盘子放在洗涤槽前面,吻了一下他岳母的脸颊。戴维中等身材,留着短而稀疏的黑发。他三十岁,比他妻子安妮大几岁,不过他通常看上去要更年轻些。在岳父伽马什眼里,戴维主要的特点就是生性活泼,虽谈不上极度活跃,但却充满活力。五年前,当他的女儿安妮把戴维介绍给他和蕾娜认识时,他就喜欢上戴维这个人了。和安妮之前带回家的大多数男人(主要是像她一样的律师)不同,戴维并没有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大男子汉的气魄。伽马什对显摆男子气的人不感兴趣,也不会对他们留下什么印象。当戴维见到伽马什和蕾娜的时候,戴维却使伽马什印象深刻。戴维当时只是向他们说了句“你们好”并冲他们露出一个令人开怀的微笑。那微笑似乎充实了整个房间。
戴维并不属于安妮之前感兴趣的那类男人。他不是学者,也不是运动员,也长得不算很帅,也不可能成为下一任魁北克地区的总督或是他工作单位的老板。
戴维没这可能,但他为人开朗、善良。
安妮嫁给了他。伽马什很高兴地陪着自己唯一的女儿走过婚礼大厅的走廊,蕾娜也陪在女儿的另一边,看着戴维迎娶安妮。
对于伽马什而言,他知道恶人是什么样的。他知道暴虐、绝望和恐惧意味着什么。他也知道什么才是善良——一种已被遗忘但却弥足珍贵的品质。
“难道你要我拿真枪射杀嫌犯吗?”在餐厅里波伏瓦提高了他的嗓门。
“谢谢,戴维。”蕾娜说道,接过盘子。伽马什递给女婿一块干净的抹布。蕾娜一边洗盘子,戴维和伽马什一边把洗好的盘子擦干。
“那么,”戴维把脸朝向伽马什,“你觉得哈布斯队今年有机会赢得奖杯吗?”
“没这回事,”安妮高声喊道,“我只是希望你逮捕嫌犯,而不会伤到他们,或是让他们丢了性命。我希望你能真的明白,嫌犯不是你可以暴打、电击或是开枪射杀的低人一等的罪犯。”
“我觉得他们会的。”伽马什回答道,又递给戴维一个盘子让他擦干,自己又拿了一个。“我喜欢他们队新来的那个守门员。我觉得他们的前锋表现比以前更成熟了。今年哈布斯队肯定能赢。”
“但是他们的短板仍然是防守,你不这么看吗?”蕾娜问道,“加拿大人总是过分看中攻球而不是防守。”
“那你去试着逮捕一个操着家伙的杀人犯吧。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做的。你,你……”波伏瓦气急败坏地说道。厨房里伽马什他们的谈话停了下来,他们想听听波伏瓦接下去会说出些什么。这种争吵在每次吃早餐的时候、在每次圣诞节、感恩节以及生日的时候都会上演,不过争吵的内容略有变化。如果不是争论电击枪,波伏瓦和安妮就会争论儿童日托管理、或是教育问题、或是环境问题。如果安妮说白,波伏瓦就非要说黑。自从十二年前波伏瓦探员加入由伽马什领导的魁北克安全局刑侦部门以来,情况就一直如此。波伏瓦已是该部门的成员了,也是伽马什家庭中的一员了。
“你刚才说什么?”安妮喊道。
“我说你讲的都是些无聊透了的废话。”
蕾娜朝厨房的后门指了指,那后门通向一个小阳台和太平门。“我们要不要……?”
“逃跑?”伽马什轻声问道,希望蕾娜是认真的,但又怀疑她在开玩笑。
“也许你应该朝他们两个开枪,你觉得呢,阿尔芒?”戴维问道。
“我恐怕波伏瓦的拔枪速度比我快,”伽马什回答道,“他会朝我先开枪的。”
“但是,”蕾娜说道,“值得去试试。”
“无聊透了的废话?”安妮说道,她说话的声音露出极度的鄙视,“说得好,你这法西斯混蛋。”
“我想我可以使用电击枪。”伽马什说道。
“法西斯?法西斯?”波伏瓦几乎要尖叫起来。在厨房里,伽马什的德国牧羊犬亨利在自己睡觉的窝里坐起身,伸直了脑袋。它有一双超大的耳朵,这让伽马什怀疑它不是纯种牧羊犬,而是牧羊犬与碟形卫星天线的杂交品种。
“呜……汪,”戴维叫道。亨利又蜷缩在了自己的窝里。显然,如果可以的话,戴维也能加入牧羊犬的行列。
三个人都以渴望的眼神看着窗外细雨蒙蒙、空气凉爽的早晨。现在是九月初蒙特利尔市劳动节周末的一个早上。安妮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而波伏瓦的反应却非常干脆。
“去你的。”P1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