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珠所带蛮兵均在偏殿避雨,身旁只有四个贴身蛮女。主仆五人本就年轻美貌,南荒天热,穿的又是蛮装,凤珠原是汉人还好一些,那几个山女年纪既轻,周身又未穿甚衣服,只上身一件云肩遮着双乳,下面一条莲叶短裙,一身雪肤花貌倒有大半裸露在外。这班虎狼色鬼一样的官差调戏民间妇女本是家常便饭,越看越起劲,为首两个竞相绕着长廊走往正殿来找便宜。总算和尚看出不妙,在旁警告,同时瞥见偏殿之中矛影刀光和一些奇装异服、貌相凶猛的蛮兵,想起孟家土司的威名,连当地官府俱要怕他几分,这几朵鲜花都有毒刺,招惹不得,这才息了妄念。
南荒暴雨照例来得也快,去得也速。下时仿佛天河倒倾,瀑布也似,一阵风过,当时云散雨收,满地奔流转眼都尽,头上天色反更鲜明。这时日色业已偏西,天是一色澄碧,只有小小两片白云在天边缓缓浮沉。殿前花树上雀鸟交鸣,繁阴满地,大雨之后甚是凉爽。天一放晴,对面官差便押了犯人起身。凤珠见那两个少年业已疲惫不支,拖着数十斤重的重枷重锁,一颠一拐,踏着地上雨水,走得十分狼狈,越发激动义愤,忙命心腹蛮女暗下密令,先命几个蛮兵偷偷尾随下去,看其是否就此起身,还是送往衙门囚禁。等人去后,又故意与和尚谈了一会,方命备马起身。刚被和尚送出,走不多远,便遇蛮兵回报:官差因省里催提犯人太紧,早来被他逃走,又耽搁了半日,现已准备连夜起身。但见犯人伤病均重,恐其死在途中无法交差,现正想雇轿马,无奈土人知道他们向不给钱,饮食自备,还要打骂,得到信息,是有马的全都逃走。太阳已快落山,市集早散,正在为难,向人打听谁家有马和车轿,想抓官差。
凤珠原意打听明了下落,回去逼着丈夫用金银去向官府行贿买放,一听这等说法,再想起那些官差的可恶,忽起杀机,立时喊过四个精明强悍的蛮兵,令将衣装换掉,扮作赶集回来的山民,带上几匹马,分为三起,先装路过,对方一问便讲生意。这些狗差必当山人好欺,一说必成。等他上马,假说抄近,引往野外树林之中除去,将这两人救下。说完,蛮兵带了几个同伴和十三匹马,照着所说,分成三起,往前走去。凤珠知道对方步行,又带了两个有伤病的犯人,决走不快。回顾来路,人家庙宇均在坡后,并无人迹,便将手一挥,带了手下三四十个蛮女蛮兵,绕往前面荒野树林之中埋伏等候。
那两少年一名王翼,一名时再兴,上辈均是前朝遗民,由蜀西故乡逃来腾冲附近莲山隐居,种了几亩薄田。因奉先人遗命,虽然读书习武,并不求取功名,专以耕田度日。农家生活本极勤苦,二人少年好友,又都慷慨好义,欢喜扶危济困,爱打不平。当地邻近滇缅交界,虽极偏僻,却住有一家姓金的豪绅,本是山民,改土归流业已多年,家财豪富。弟兄二人各有一点功名,因妹子生得美貌,经人拉拢,送与省城将军为妾,非常得宠。恰值正妻病故,又扶了正。当年两郎舅又结了亲家。经此一来,金氏弟兄威势越大,横行城市,无所不为。王、时二人住处离金家二龙庄有三四十里,平日虽有耳闻,心中愤恨,无如强弱相差太甚,相隔又远,从未见过,也就不以为意。
为了耕田所得不够食用,这日同往山中打猎,归途遇见一个穷苦山民号哭飞奔而来。拦住一问,才知那山人蓝山在山中得了一大块麝香和别的贵药,正在高兴,想往市场去换两丈花布、几斗米吃,不料被金家狗子小阎王金文郎出来打猎撞见,硬说他是偷盗而来,强夺了去,还要鞭打。蓝山跑得极快,业已逃走,因舍不得那块麝香,逃时气不过咒骂了几句。狗子大怒,带人由后追来。因与二人相识,知其肯帮苦人出力,哭求相助。话还没有说完,狗子已带了几个恶奴赶到。二人到底年少气盛,一时激动义愤,迎上前去。因见对方人多,心想擒贼擒王,一出手先将狗子擒住,打了一顿,立逼狗子将所夺麝香还有一大块茯苓一齐还与蓝山,并令恶奴退远,立下重誓,不再欺压善良,方始罢休。狗子迫于无奈,只得照办,众恶奴也被吓退,不敢上前,白吃了一顿苦头,带着重伤哭了回去。(P4-P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