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的妻子去世了。妈妈说我们应该开车到他的住处看看,那里说不定有留给我们的东西。 她用柚子匙敲了敲我的鼻子,“是这样的,”她说,“你爸爸更爱我们,但是他在外面另起了炉灶,有一个老婆和一个比你大点的女儿。她娘家可是有钱人。去擦擦你的脸。” 没有人比我妈妈更心直口快了。她把我脖子和耳朵擦得闪闪发亮。我们互相帮忙换好衣服:我帮她拉上淡紫色礼服的腋下拉链,她帮我系好粉色裙子上难系的扣子。妈妈把我的辫子扎得紧紧的,连我的眼睛都跟着吊了起来。她戴上紫罗兰钟形帽和她最好看的手套,跑到街对面借来了波特曼先生的车。对于此次出行我倒很高兴,也为自己多了个姐姐感到愉快。我并不为爸爸的另一个老婆去世感到难过。 我们等了他好几个星期。妈妈每天上午坐在窗边,到晚饭时间她就不停地抽烟。她从霍布森家下班回来以后情绪很低落。即使我帮她揉了脚也没什么起色。我整个七月都在房子周围游荡,与波特曼先生的小狮子狗作伴,等着爸爸开车回家。他如果回来的话通常是在两点钟,除非那天有炉边谈话。所有的炉边谈话我们都一起听。我们爱罗斯福总统。周日爸爸回来的时候,给妈妈带回一包好彩香烟,给我带了一条好时巧克力。晚饭后,妈妈坐在爸爸的大腿上,我则坐在他的拖鞋上。如果有炉边谈话,他一定会模仿罗斯福总统。朋友们,晚上好!他说话时,嘴里叼一根稻草,假装是烟嘴: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他向妈妈鞠一躬说道,亲爱的埃莉诺,来个华尔兹怎么样?于是他们就跟着收音机里的音乐跳上一会,然后我就该去睡觉了。妈妈往我头发里别几个小发夹好让我头发变卷,爸爸则一边唱着“我多想像姐姐凯特那样跳舞”把我抱到床上。接着他帮我盖好被子,舞动着跳出房间。周一早上他就走了。我得一直等到周四,有时要等到下一个周日他才再来。 妈妈停好车,重新涂了口红。爸爸的房子有两层,外墙砌着红色石头。高高的落地窗后面挂着带穗的蕾丝窗帘。闪闪发光的木质门前,宽阔的棕色台阶像箱子一样堆叠上去。看来你爸爸确实喜欢把家保持得漂漂亮亮的,即便在他不在的时候,她说。的确漂亮,我说。我们应该住在这。 妈妈向我笑了一下,舌头在牙齿上舔了一圈。可能吧,她说,谁知道呢。她告诉过我她已经厌倦了阿宾顿 这个地方。自打我出生我们就住在这里,这里根本就不是个像样的城市,而且她也不愿再在霍布森家当佣人。我们一直说想到芝加哥给自己寻找更美好的生活。当我们下车时的时候,我哼着:“芝加哥,芝加哥,那个蹒跚学步的城市……我看到一个男人,与他的爱人共舞”。我还像电影里那样跳了几个舞步。妈妈说,你还真有能耐啊,小鬼,然后从后面拽了拽我的裙子。她舔湿了手掌,按在我的刘海上,这样它们就不会翘起来了。她整理了一下裙子,让我检查一下接缝。直得像支箭,我说,然后我们就手牵着手走上了台阶。 妈妈上前敲门。爸爸开的门,还穿着他在听总统演讲时在我家穿的那件蓝背心。爸爸拥抱了我,接着爸妈相互耳语了些什么。我则站在那里,尽可能地多看几眼客厅,光这里就差不多有我们家那么大了,还摆满了鲜花。(我感到爸爸在问我们到这来干什么,好像妈妈因为他不回家咒骂了他几句。但我怀疑是我听错了。爸爸一辈子都在扮绅士,而妈妈也肯定这样跟我说过一百遍:对付男人得有招数。如果女人对付不了自己的男人那也只能怪她自己。“当我说男人如狗时,”她曾说,“我不是在侮辱他们。我喜欢狗。”)这时我看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出现在爸爸身后。P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