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西方首部研究日本电影大师小津安二郎的电影艺术的专著,也是欧美顶尖的日本电影研究专家唐纳德·里奇的代表作。本书全面而深入地分析了小津的人生、电影技巧与美学,精巧地呈现了体现在小津电影中的日本历史、社会和文化蕴涵。西方电影研究界公认,本书是研究小津安二郎本人及其电影的必读书,也是有史以来电影导演研究的最佳专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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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 小津(精) |
分类 | 文学艺术-艺术-戏剧影视 |
作者 | (美)唐纳德·里奇 |
出版社 | 上海译文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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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 编辑推荐 本书是西方首部研究日本电影大师小津安二郎的电影艺术的专著,也是欧美顶尖的日本电影研究专家唐纳德·里奇的代表作。本书全面而深入地分析了小津的人生、电影技巧与美学,精巧地呈现了体现在小津电影中的日本历史、社会和文化蕴涵。西方电影研究界公认,本书是研究小津安二郎本人及其电影的必读书,也是有史以来电影导演研究的最佳专著之一。 内容推荐 本书是西方首部系统研究和介绍小津安二郎电影艺术的专著,也是著名日本电影专家唐纳德里奇的代表作。 自1947年抵达东京后,里奇观察、研究与书写臼本长逾六十多年,是西方公认的最早、最全面、最可靠的13本电影专家,亦是战后日本文化的重要参与者和见证人。 里奇通过对小津电影的主题、编剧、拍摄、剪接之深入分析,窥探其电影文法与美学风格,并以此展现了蕴藏在小津作品中的日本历史、社会及文化意涵。 目录 序言 第一章 绪论 第二章 编剧 第三章 拍摄 第四章 剪接 第五章 结论 第六章 小津电影编年 小津安二郎年谱 参考书目 译后记 试读章节 小津曾经说过,“拍电影,最困难的环节在于写剧本。”①剧本难写的一个原因,是小津的日本特色,需要将材料——回忆中的家庭生活、他听来的故事、他观察到的人们身上的某些东西——转化成非常个人化的内容。像他的大多数国人一样,小津的原创性并不表现于素材本身——它始终是最世俗化的东西——而体现为观察素材的角度,以及材料组合成电影的个人化的、甚至是风格特异的手法。像大多数日本艺术家一样,小津是一位形式主义者,一部电影中的事件的模型,和事件本身一样,对于他具有同等重要的意义。不过,小津和许多艺术家不同,他很少拘泥于形式,也很少满足于仅有一种取悦观众的模型。从电影元素盼结合开始,在模型的协调及偶尔的不协调之中,他的电影的意义于焉显现。小津最费思量的,是在剧本的成型过程中,一个场景或一句对白最终该放置于何处,这远比电影制作的其他特征——拍摄、剪接等——对他来得更为重要。他曾在多个场合说过,一个好剧本就意味着一部好电影;在此意义上说,他就像一个随身带着细节详尽的蓝图的建筑师,或是带着精确工作计划的木匠。 当然,任何有实力的电影导演,都清楚从根本上电影剧本具有重要性。小津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的剧本写作方式。一般的剧本写作,就像小说写作一样:两者都开始于一个充满希望的乐观时刻,人物即据此而成形。故事或情节由这个人物身上产生,或者(这在传统的西方电影中更为普遍)是,故事或情节驱使人物以必然的方式推进,而当一个动作结束,一个变化被察知,剧本便可以说是完成了。小津很少采用后面这一种模式,认为它会扭曲人物,破坏真实性;小津也很少采用前一种模式。㈠睛节让我厌烦,”他有时会这样发牢骚,并且,很显然,他的电影也很少有像情节这样的东西存在。相反,他的电影里有的只是最薄弱的情节,这种薄弱性又因其因循俗套:墨守成规而益显薄弱。 事件的因袭性在小津的电影中,即使以日本标准来看,也显得极端。小津后期的许多电影里,结婚和死亡是惟一允许被表现的结局,而标志着向结局推进的领悟和误解,也常常不会有什么例外存在。不言而喻的道理到处都存在,事物的一致性和显明性亦然,而小津的态度和方法,也匹配着他的材料。他从不试图搅乱这一切。 我们已经了解到,小津将剧本看成是一种蓝图,尽可能一丝不苟地遵照它行动。虽然是他(以一种日本影评人所说的原创性)将建筑学家的手法引进了日本电影中,不过,他也像日本木匠一样,在工作中使用模件。正如日本木匠在造屋的时候,每一栋房子都使用尺寸不变的榻榻米和槅扇,以及同样规格的门楣和框架,小津也一样,在构建以情感为模件的电影时,照其样子,他清楚他将应用的许多场景的规模和形式。它们变化甚微,甚或毫无变化地出现在小津一部接一部的电影中。像木匠一样,小津继续填充他的电影,以一连串建筑学意义上的强调和平衡,将一个场景和另一个场景组接起来,建造出一间完整的房子,令观众漫游其间。传统的日本木匠使用木材来达成这一目的,小津则以对自来完成。 在早期作品里,小津并没有使用后来成为他标志的编剧手法。他留下的关于《我出生了,但……》和《父亲在世时》的笔记显示,这两部电影的剧本,是按场景顺序的先后写出的,写好了前一个场景的对白,他才开始写下一个场景的对白。而对于场所,则或者是用一句话标识,或更通常地以一幅图画来指示。他后期的电影则使用与此相当不同的方法。野田高梧虽然没有在他和小津合写的日记中,完整记下剧本的完全创作过程,但他记录了从《小早川家之秋》的后半部起,到其他两部作品(《秋刀鱼之味》和未完成的《萝卜和胡萝卜》)开始部分的内容为止,这一过程中所使用的创作手法。P023-025 序言 万籁存光影 天涯若比邻 《小津》推荐序 小津安二郎(1903—1963)是日本电影史上三大导演之一,和沟口健二(1898—1956)及黑泽明(1910—1998)鼎足而三,同为世界电影史上的特级大师。 所谓特级大师,一是他们的艺术创作震惊了全球几代的观众,二是他们的杰出作品都曾经入选“世界十大电影”,三是他们独特的电影语言和电影美学,在近百年的电影艺术史上,说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2003年12月12日是小津安二郎100岁的冥诞,也是他逝世40周年的纪念日。小津安二郎毕生拍片36年,作品共有54部,可惜早期(1927—1936)的34部默片,有18部不幸散佚,传世的电影只余36出。其中的16部默片,亦有3部残缺不全:《我毕业了,但……》(1929)仅剩11分钟,《突贯小僧》(1929)只有14分钟,而原长九本的《我们要爱母亲》(1934)的首尾都各缺一本,只得71分钟。20部有声片中,《镜狮子》(1936)是仅长25分钟的纪录片,介绍了演员尾上菊五郎的歌舞伎表演。至于其余的13部黑白片和6部彩色片,都是风格独特、意味深长和雅俗共赏的优秀影片。 小津的早期创作,包括全部无声片,深受美国电影的影响,往往调子明快,情节紧凑风趣。晚期的影片,尤其是战后自《晚春》(1949)以降和野田高梧(1893—1968)合作编剧的一系列精心制作,趋向高雅简洁,精妙完美。在日本和欧美,评论和研究小津电影的文章及著作早已多逾数百万字,但小津的作品情趣、电影手法和艺术境界,仍然大有让人讨论和发挥的余地。在小津安二郎百年纪念的2003年,日本松竹公司推出33部小津影片的最佳拷贝,在国内及世界各地巡回公映。在2月的德国柏林影展,4月的香港国际电影节,10月的美国纽约影展,都先后放映了小津的全部传世作品,包括了新东宝出品的《宗方姐妹》(1950)、大映的《浮草》(1959)和宝冢/东宝的《小早川家之秋》(1961),提供了难能可贵的观赏机会。北京的中华世纪坛在该年底亦有放映小津影片的安排。 小津安二郎的最高杰作,大家都公认是《东京物语》(1953)。英国的《视与听》电影杂志,在1992年和2002年曾邀请国际著名评论家选出“世界十部最佳电影”,《东京物语》先后位居第三位及第五位,替日本电影争光不少。根据小津自己的说法:“我要表现的是,透过子女的成长来窥探日本家族制度的瓦解过程。《东京物语》是我所有作品中最为戏剧化的一部。”影片叙述一对年老的夫妇到东京探望已经成家的子女,受到冷淡待遇。老夫妇返回乡下后,母亲病倒随即去世,留下父亲孤独地面对人生。 1957年《东京物语》在伦敦国家剧院上映,日后成为英国著名导演的林赛·安德森(Lindsay Anderson)看后对之推崇备致:“这是~部关于亲情、时间和它怎样影响人(特别是父母和子女)的影片,以及我们应该怎样去接受这些改变。除了表现人道价值外,《东京物语》用坦率和清晰的手法反映出整套的生活哲学,使观看这部电影成为一种难忘的经验。” 1972年3月13日《东京物语》在纽约公映,影片的新颖手法和人生观照令当地的影评人大为赞赏。《纽约时报》的罗杰·格林斯庞(Roger Greenspun)表示,影片中的表演非常出色。影片由几乎纹丝不动的摄影机拍摄,并且采用低机位,也没有使用淡出或溶镜等技法。他非常欣赏小津的“空镜头”,认为小津尽力避免感伤和讽刺是一种富有艺术效果的处理手法。他肯定《东京物语》是一部伟大的电影,而小津的名字应该被所有的电影爱好者铭记于心。 《新共和》的斯坦利·考夫曼(Stanley Kauffmann)认为,《东京物语》是历史上十部最优秀的电影之一,小津是“一个抒情诗人,他的抒情诗静静地膨胀,成为史诗”。“他虽然是最日本化的,但却具备了世界的普遍性。”有三个因素令影片的结构如此精细:一是表演,二是小津的“标点符号”,三是他的视点。“标点符号”指出现在两场之间的空镜头,“正如一个作曲家使用休止符或停止一个和弦,小津在一个忙碌的场景之后插入一段空的街景,又或者插入一段铁轨,一艘缓慢驶过的小船,或者一间房子的空廊。这些镜头给我们时间将刚刚发生的事情更深地咀嚼,并使之沉淀下来。这个世界的沉静环绕着身处其中的浮躁的人”。视点是他典型的低角度,那“可能是一种心理状态多于一种视觉形象”。作为结论,考夫曼选择了“转变”一词来概括影片的主题:“时间流逝,生命流逝,带着痛苦(如果我们承认它)和随伴而来的解脱。”他又选择了“纯洁”来形容小津本人:“他现在可以说是‘无私’的以自我为中心。在《东京物语》里,他将可以呈现真实的一小部分放到银幕上。这里面并没有对于尊严的勇敢意识,他只是简单自豪地将自己奉献给人生。” 《生活》杂志的理查德·西凯尔(Richard Schickel)总结说:“小津的个人世界看起来极端微小,但我想,它包含了世界上所有我们知道的和需要知道的东西。” 香港作家古苍梧以为:“洋人推崇小津,首先是因为他电影风格之奇特:摄影机常放离地三尺的位置,大部分画面是‘中景’,只用接割,甚少镜头运动。其次就是他的东方美学:空镜头的运用,画面空间的处理,构图等等。而小津使我触动的,却是人生世态的入微观察,人情世故的透彻洞达。”(《备忘录》。香港:牛津大学出版社,1995,页48) 看小津的电影,尤其是他的杰作——《我出生了,但……》(1932)、《晚春》(1949)、《麦秋》(1951)、《东京物语》、《秋刀鱼之味》(1962)等——令人感动的场面比比皆是。2003年4月香港国际电影节出版的五期《影讯》,就发表了11篇由香港小津迷撰写的“我最喜爱的小津电影场面”。《戏缘》(香港:香港电影评论学会,2000)一书的作者黄爱玲选了《小早川家之秋》的“抹地的快乐”:“中村雁治郎饰演的父亲小早川万兵卫跟失散多年的小老婆偶遇,重拾当年的情缘,每天都到她家里去。不知道那个夏天是否特别炎热,但每个人都拨着扇,就像《浮草》里一样。就是这么一个午后,万兵卫去到小老婆家,她正在抹地,他将袍子系在腰间,接过她手中的湿布,高高兴兴地抹起地来。兴许他一生人都没有抹过地,但这一个下午他是快乐的。同一个夏天,他潇潇洒洒地去了,在小老婆的家,临终前只说了句:‘我就这样去了?”’(《影讯》第4期,2003年4月17日,页2)。意境之美,尽在不言中。 著名的美国影评人及剧评家约翰·西蒙(.|ohn Simon)是哈佛大学的博士,也是一个冷静严峻的文艺评论家。1972年他观看《东京物语》时,就被最后一幕两个年轻女人的场景所深深打动了:“真正令人心碎的是纪子承认自己的自私。如果这不是事实,对于这位真纯的人的自我否定不免令人悲伤得难以忍受;如果这是事实,即使最优秀的人也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质,这更加让人伤感……如果你能平静地看完这个处理得相当低调的场景而不流泪,那你不仅不懂得艺术,你简直是不了解人生。” 小津的第一部作品,是乏善足陈的古装片《忏悔之刃》(1927),但以后他一直拍时装片。现存的默片中,有描写大学生活的青春喜剧,有刻画小职员生涯的通俗剧,有黑帮片,有以流浪汉为主角和强调父子情的伦理剧。从《东京合唱》(1931)开始,家庭的题材就更形重要,写父子情及母子情的有《我出生了,但……》、《心血来潮》(1933)、《我们要爱母亲》(1934)、《浮草物语》(1934)、《东京之宿》(1935)。这个倾向延续到他的有声片《独生子》(1936)和《父亲在世时》(1942)。前片的寡妇胼手胝足供儿子读大学,但到东京谋生的儿子却有负母亲的期望,最后年老的寡母独自返回乡下辛劳工作。后片的鳏夫养育儿子成人,却要儿子忍受与父亲分离的痛苦,而当儿子成为教师后想和父亲在一起居住时,慈父却因病逝去。两片的结局都令人欷歇不已。 小津广被世人认识的作品是从《晚春》到《秋刀鱼之味》的13出后期电影,大概每年拍摄1部,称得上是精心佳构。其中以女儿出嫁为题材的有5部:《晚春》、《麦秋》、《彼岸花》(1958)、《秋日和》(1960)及《秋刀鱼之味》;剖析夫妻之情的有3部:《宗方姐妹》、《茶泡饭之味》(1952)及《早春》(1956);描绘家庭境况的有5部:《东京物语》、《东京暮色》(1957)、《早安》(1959)、《浮草》及《小早川家之秋》。13部影片中,《宗方姐妹》和《早春》比较少人注意,而《东京暮色》普遍被认为是失败作。其余10部,都是杰作或接近杰作的出色影片。13部影片亦有三个共同点。一是全部由野田高梧和小津安二郎共同编剧,二是全部有演活父亲角色的笠智众(1904—1993)参加演出,三是主演及助演的女演员,通通都是日本影坛上演技出众或容貌漂亮的人物,包括田中绢代、杉村春子、原节子、高峰秀子、京町子、山本富士子、岸惠子、若尾文子、冈田茉莉子、有马稻子、久我美子,司叶子和岩下志麻等。 四 总括来说,小津安二郎的电影,叙事简炼而对白精妙,充满都市风貌(东京上班族、奔驰的火车)和摩登情调(酒吧、西洋海报),擅长刻画家庭和亲情,其透辟入微处,令人非常感动。画面构图,悦目和谐;空间处理,别具一格。最吸引观众的地方,是情节既亲切且幽默,虽然经营但很自然。有衷情却无伤感,面对生老病死时流露乐天知命的情趣。相对于沟口健二电影的“云雾弥漫”和黑泽明电影的“大雨淋漓”,不少人会更欣赏小津安二郎电影的“天朗气清”。美国著名的电影学者大卫·波德维尔(David Bordwell)曾经刊行厚逾400页的《小津和电影诗学》(1988),2003年应邀替第27届香港国际电影节的《小津安二郎百年纪念展》(2003)特刊撰写了一篇短文,题为“精致的素朴——四看小津”。文章的开头先介绍初看小津的感受:“影片平静地映入眼帘,没试图攫住观众,也没花言巧语。一个低诉着的简单故事,一目了然,仅此而已。开场时,人物如平常日子起床出门,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见到朋友打个招呼,再坐到办公桌前埋头苦干,然后相约友人,来到了酒馆或茶馆或咖啡厅。渐渐,某人也许提到或碰上另一个人,他或她就会出现,接着另一组有关系的人物,再通过日常琐事及礼貌拜访,如数登场。镜头仿佛会滑过一群又一群人,没完没了,将所有日本人都带进画面。” 而在四看小津之后,佩服之余不禁不为赞叹:“一目了然的简单故事,轻易掌握的摄影技巧,使小津在过去70年间,深深吸引与打动观众。可这个自比为卖豆腐的谦虚手艺人,一手创造了别的导演梦寐难求的电影世界。小津电影效果朴实,拍摄起来却需要铺张的精准技巧,成就了的,是情绪感染力强、技巧实验性丰富,同时教人看得开怀的作品。他不仅考验他的角色和观众,也考验电影媒介,考验自己。他的作品,展示了类型及明星电影可以变得多么丰富。他的作品,开拓了一片海阔天空,让纯电影各种可能性翱翔其间。在我看来,没有一个导演比他更接近完美的境界。” 波德维尔虽然是研究小津安二郎的名家,但早在1974年,唐纳德·里奇已出版了他的先驱大作《小津》(Ozu:His Life and Films),启发了全球关怀日本电影的读者、学者与影评人。里奇1924年4月17日出生于美国俄亥俄州,1947年1月1日初抵东京后,观察、研究与书写日本长逾60年,长居日本外一直笔耕不辍,近年每周仍在《日本时报》发表深入浅出的英文书评。想了解日本电影、黑泽明及小津安二郎的神髓,里奇的经典著作是必读之书,因为他是西方最早、最全面、最可靠和首屈一指的日本电影专家。 香港著名影评人、日本电影专家 舒明 后记 与小津同在的时光 翻译唐纳德·里奇的《小津》的几个月,正是充满着各种纷扰和纠缠的2008年的上半年。这一段时间里,作为一个普通的中国人,自不免和其他大多数国人一样,过得颇为艰难而曲折。很幸运的是,因为有小津安二郎的陪伴,这一段时光,又使我在感怀伤世之余,得以躲进一个相对平静的小世界,能够以一种平和的眼光,来看待世上发生的种种,就像《东京物语》中原节子对香川京子所说的:“人生就是这样,不是吗?”这颇像是无奈之语,其实充满自省豁达之智。 因为翻译这本书的缘故,我再次将能够找到的小津的所有作品,从早期到晚期,全部重温了一遍。从早年佻达的喜剧世界,到调子阴郁灰凉的《我出生了,但……》和《独生子》,到美丽优雅的《晚舂》、《麦秋》、《彼岸花》,到他最后一部作品——凄凉与达观并存的《秋刀鱼之味》——是一趟悲欣交集的人生旅程,正与真实的人生一样。杨德昌曾经在《一一》中说过,电影将人的生命延长了三倍。如此说来,看小津的电影,应该令我们更多了两倍的对于人生的睿智和洞达的观察。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快事。 在重温小津影片和翻译这本书的过程中,我有个饶有趣味的发现。此前我们看小津安二郎的电影,到底看的是自己的小津还是佐藤忠男和唐纳德·里奇的小津呢?佐藤忠男的《小津安二郎的艺术》我们已经耳熟能详,甚至我们只在看过寥寥几部小津影片的时候已经拜读过。一般人受这本书的影响自然不能不说是大的。唐纳德·里奇作为西方第一位严肃研究小津的影评人,其研究思路正好和佐藤忠男遥相呼应。佐藤忠男总结的小津电影的几个特点:低角度摄影(仰拍)、固定机位、人物拟态式布局、正面拍摄人物、待人物如宾客、家庭主题等等,都几乎成了我们看片时的圭臬,我们的观影感受,无不受到这些观念的影响。以至于有影迷反思:我们是自己看小津,还是借用了佐藤忠男和唐纳德·里奇的眼光在看小津?这次我在重温小津的影片时,刻意用与他们两人不同的观点来看,发现了更大的乐趣:比如,他们两人(还有许多影评人)都持这样的观点:小津的后期作品比早期作品更佳。是否如此呢?事实上他们所未加重点关注的小津的早期电影,却带给我不亚于看他后期作品的另一种愉悦。在某种程度上讲,我更喜欢小津早期的作品。这次从他早期的电影看起,一直看到最后一部《秋刀鱼之味》,对于小津的创作脉络,有了更清晰和丰盈的感受。 经典的作品经得起各种不同角度的解读。现在国内,却有一个不大好的现象,谈小津,言必称佐藤忠男(和本书的作者唐纳德·里奇),而忽略了更多论者的观点和态度,比如小津研究的重镇波德维尔和莲实重彦,就连香港国际电影节《小津安二郎百年纪念展》特刊中居然也对莲实重彦和其著名的《导演小津安二郎》一书只字未提,我觉得是说不过去的。莲实重彦对小津电影的观念,往往与佐藤忠男和唐纳德‘里奇的观念大异其趣。打个比方,里奇认为小津的电影最具日本特色,而莲实则认为其恰恰最不具有日本特色;唐纳德’里奇在书中极力称道的小津的“静止无波的世界”,在莲实的眼光下,其实内里处处暗流涌动。例如,小津常常借着衣裳的更换,以日常性的细节,将人物的不同面目呈现出来。《秋日和》以法事开始,以结婚仪式结束,借仪式的衣裳更换,来展现对话、相互调笑和表现调和的生活状态。《晚春》、《秋日和》等嫁女题材,通过更衣表现出来,在日本,一种服饰往往代表一重身份,而小津透过更衣表现出人物背后潜藏的种种不安和悬念,更借更衣将人生的变化和运动的状态导引入故事的流程里。即如《小早川家之秋》中著名的爷孙捉迷藏一场,老人换衣躲过女儿的眼睛去京都会情妇一幕,借助老人的更衣这个动作,表现他和情妇以及家庭,乃共存并置的两个世界,不同的衣服代表不同世界的习尚规条,而对每一方来说,老人均同样尊重,希望能和谐共存。又如《东京物语》中两老从京都回尾道,在三儿子散三家留宿,看见他的窗外挂着一件棒球队的球衣,后来老伴逝世,敬三和兄姐同回来奔丧,丧事一毕,三人即急欲回家,敬三更以参加棒球赛为由。“小津正是利用这球衣作为一种生活规律限界表征,提醒观众现实的无奈。” 以上莲实的观点,在汤祯兆的文章《形式的背后》中有更精彩的分析。这里再举一例,莲实指出,小津处理“吃”的场面,着重的是“吃”这回事,而不是“吃”的内容。而且小津更有能力利用“吃”与“不吃”的日常问题,勾勒出背后的社会状况。《我出生了,但……》有一个镜头,只见一个小孩背着一块木板,写着“因为拉肚子,请不要给他吃任何的东西”。佐藤忠男在《小津安二郎的艺术》里,只是将这个细节看作是一个精彩的噱头,莲实则进一步分析,木板上的告示是向附近左邻右里的主妇说的,这是因为19世纪30年代(昭和十年前后),居于东京中心的家庭开始向市区边缘迁移,于是人与人之间、人与土地之间的关系正在重组。在新环境中聚合的主妇,由于还没有机会作深入交往,于是往往仅能透过孩子们放学的游戏,来进行一种有限的来往。沟通之余也反映出这些新聚合的家庭主妇管教孩子的基础;不希望他们自动接近邻舍,随便接受陌生人的食物。从拒绝接受食物一个小细节,小津已经有能力把当时社会的庶民风貌捕捉下来。 事实上,关于小津的研究著作已经出了不少,除了唐纳德·里奇和佐藤忠男的这两本,除了上面提到的莲实重彦的《导演小津安二郎》,还有大卫·波德维尔的《小津和电影的诗学》,以及曾和小津发生过激烈争执的新浪潮导演吉田喜重的《小津安二郎的反电影》,都是从与两人不同的视点来研究小津的重头之作。他们的研究和分析,不仅拓宽了小津研究的话题,也丰富和深化了我们对小津丰富而复杂的电影世界的理解。如果有可能,我们希望国内的出版社也可以引进出版,这将能引发我们对小滓电影和日本电影更有益的观察和思考。 然而,带着各种论点去看小津,其实不是我们普通影迷的作为。现在看小津,我可能更喜欢他电影中的一些细节,一些不起眼的方面,它们更能让我兴会,让我回味。这种感受,我曾在一篇《别具只眼看小津》的文章中说过,现不揣浅陋,引录如下: 当然,大卫·波德维尔、唐纳德·里奇、佐藤忠男等人谈小津已经够多了,我却仍然喜欢聆听他们之外的人诉说对小津的理解——或者不成体系,但因为结合了自己的人生体验,纵然三言两语,却很可能有发人深省的感悟。大师面前人人平等,我们以各自的修行,各自的阅世经验,汲取着他的智慧。懂得多或少,那是另外一个问题。 近来看小津的电影,颇留意一些细节,引发不少的感触,比如,笠智众扮演的父亲,在电影中往往沉默寡言,有一种无声的慈祥与尊严。很多时候,他倾听别人说话,只在适当的时候“唔……”一声,这一声沉沉的、随意的,带有鼻音、也有点像从丹田缓升的喉音,似是不经意,又似深思熟虑。此中有真意,看多了才慢慢体会得出。何思颖说他被这个细节感染,日常生活中聆听别人的话时,也会下意识地沉吟,应之以“唔……”。我也很喜欢这个细节,在我看来,这个”唔……”是一种人生哲学,也就是兼好法师在《徒然草》中所说的,以一种若存若亡的态度面对人世,无所期待地度过浮生的智慧。“唔……”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只不过是阅世深了,对世间万事不再轻易下斩截的非此即彼的结语,因为世界不是一个这么容易一分为二的世界;看起来暧昧模糊的“唔……”,其实透着对一切的宽容和体谅。所以,这个“唔……”,值得细细品味。 西西读陈辉东先生的书,书上说画画可以由脚画起。她看《东京物语》,一直有种“从脚逆上”的感觉,是一种回溯的旅程。她发现小津安二郎的人物入镜方法,虽然也古典也传统,到底和黑泽明的不同。比如,每个人直立时,如埃及的壁画一样,整个人大大的,顶天立地,站满一个镜框,而且,每一次都让观众看到脚,宁愿把头部割离画面。如是,“人物似乎都生了根”。经她慧心一点,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因为一直为自己所忽略。小津的电影耐看,当然有许多耐看的理由,但人物有根柢,稳稳当当,恐怕也算是一个。 于我自己,特别喜欢小津磊落清和的空镜。他的空镜和别人不一样,没有人,但有人气,无论是岸边沙滩上的空酒瓶,淡淡天空中飘浮的气球,冒着烟的烟囱,风中飘扬的衣裳……一种深厚的人间气息浮荡其间,看起来既温暖又舒服——我常常想将他作品中的所有空镜剪辑在一起,题名:日日是好日。这是一个清平的家常的人间世界,有着秋目的澄明和清扬。小津到底是入世的,他热爱的是这朗朗乾坤底下淡怡的凡人生活,虽然有注定的难耐的寂寞,但是仍然可以容受,值得容受。以禅以佛来论他的电影,当然也有一定道理,但在我,他的电影是完全人间的,人人体会得出的。 看小津的电影,因为想得着一种智慧,可以令自己宁静而安详。如此而已。 后来,我读到罗维明写小津的文章,不禁有找到知音之感,他说:“每次看完小津的电影,我都变得心平气和。想人世悠悠,多难多灾,惟宁静可以致远。”我也同样同意古苍梧的这句话:“小津对世间一往情深,虽看尽人生的悲欢,却仍有足够的勇气和力量去面向、去承担。” 翻译这本书的半年光阴,过得很快。到校完最后一页,竟然有种惆怅难舍之念。和小津同在的光阴,对于2008年上半年的我而言,实在是人生中的一段光阴。而我深知,小津仍将陪伴我度过一生的光阴。 本书在翻译过程中,有许多人需要感谢。私下里要感谢引领我走进日本电影殿堂的香港影评人,例如迈克、汤祯兆、陈辉扬、舒琪、黄爱玲——是迈克的《采花贼的地图》让我知道了小津的名字,随后我看到了小津的《麦秋》,随后是一头扎进小津世界的沉醉不归路;汤祯兆的《感官世界——游于日本电影》和《讲演日本映画》不仅让我认识了小津、成濑、沟口等日本大师,也让我认识到了日本电影的魅力;陈辉扬的《梦影录》关于日本电影的几篇评论,使我认识到了严肃和深刻影评的智慧与魅力;舒琪的创造社,则出品了无数日本电影佳作,谨在此以一个国内日本影迷的身份,对他的努力表示衷心的感谢;黄爱玲的《戏缘》,将影评人的智慧、女性的感性情怀融为一体,她看日本电影的别样眼光,带给我不同的启发。此外,这里还要提到香港国际电影节的《小津安二郎百年纪念》特刊,在本书翻译过程中,起了很大的作用,特此对特刊的编者作者等表示感谢。此外,本书的翻译对李春发先生的译本《小津安二郎的电影美学》有所参考借鉴,获益甚多,谨致衷心谢意。 连城 2008年7月,羊城酷暑中 书评(媒体评论) 孤独一生的小津赋有真正的幽默感,他把身边的琐事变戏法般以简单的面目置于我们眼前,让我们在悲欣之后,见微知著。率领无常,惘然上路。一个成功的导演就是要做到小津的境界,既远且近,既近且远。好像很贴身,但是又必须适当地保持距离,不能一头栽在里面。 侯孝贤 小津的电影效果朴实,拍摄起来却需要铺张的精准技巧,成就了的是,情绪感染力强、技巧实验性丰富、同时教人看得开怀的作品。他不仅考验他的角色和观众,也考验电影媒介,考验自己。他的作品,展示了类型及明星电影,可以变得多么丰富。他的作品,开拓了一片海阔天空,让纯电影的各种可能性翱翔其间。在我看来,没有一个导演比他更接近完美的境界。 大卫·波德维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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