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是中国最具文学成就的古典文学巨著,它是中国古典文学创作的颠峰之作,是全人类的文化瑰宝。通过对“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荣衰的描写,展示了广阔的社会生活视野,森罗万象,囊括了多姿多彩的世俗人情。人称《红楼梦》内蕴着一个时代的历史容量,是封建末世的百科全书。
全书的结构,新颖而奇巧,开篇就用了五个回目,以神话故事,“假语村言”掩去内容的实质,将作品置入扑朔迷离的雾色之中,而改借用“真“假”观念,托言“梦”“幻”世界,使得整部小说按着这一以假寓真的结构铺陈发展,最后营造出一个“生活世界”。在《红楼梦》中,除却著名的金陵十二钗,其它有名有姓的人物就有400多个,这众多的人物如“过江之鲫”,纷繁多姿,个性鲜明,生气勃勃,决无重复,囊括了世间各色人形,即便在同一个人的塑造上,也是一人千面,令人叫绝。
《红楼梦》原名《石头记》。作品以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为背景,以贾宝玉、林黛玉的爱情悲剧为主要线索,着重描写了贾家荣、宁二府由盛到衰的过程,广泛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矛盾和阶级斗争,对封建礼教进行了批判。作品语言优美生动,善于刻画人物,塑造了许多富有典型性格的艺术形象。全书规模宏大,结构严谨,是我国古代长篇小说中的现实主义的高峰。
此开卷第一回也。作者自云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说此《石头记》一书也,故日“甄士隐”云云。但书中所记何事何人?自己又云:“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我之上。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我实愧则有余,悔又无益,大无可如何之日也!当此日,欲将已往所赖天恩祖德,锦衣纨裤之时,饫甘餍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训之德,以致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之罪,编述一集,以告天下,知我之负罪固多,然闺阁中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泯灭也。故当此蓬牖茅椽,绳床瓦灶,未足妨我襟怀;况对着晨风夕月,阶柳庭花,更觉润人笔墨。虽我不学无文,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演出来,亦可使闺阁昭传,复可破一时之闷,醒同人之目,不亦宜乎?故曰‘贾雨村’云云。更于篇中间用‘梦“幻’等字,却是此书本旨,兼寓提醒阅者之意。”
看官:你道此书从何而起?说来虽近荒唐,细玩深有趣味。却说那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十二丈、见方二十四丈大的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那娲皇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单单剩下一块未用,弃在青埂峰下。谁知此石自经锻炼之后,灵性已通,自去自来,可大可小,因见众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才,不得入选,遂自怨自愧,日夜悲哀。
一日,正当嗟悼之际,俄见一僧一道远远而来,生得骨格不凡,丰神迥异,来到这青埂峰下,席地坐谈。见着这块鲜莹明洁的石头,且又缩成扇坠一般,甚属可爱,那僧托于掌上,笑道:“形体倒也是个灵物了,只是没有实在的好处,须得再镌上几个字,使人人见了便知你是件奇物,然后携你到那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那里去走一遭。”石头听了大喜,因问:“不知可镌何字?携到何方?望乞明示。”那僧笑道:“你且莫问,日后自然明白。”说毕,便袖了,同那道人飘然而去,竞不知投向何方。
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因有个空空道人访道求仙,从这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经过,忽见一块大石,上面字迹分明,编述历历;空空道人乃从头一看,原来是无才补天、幻形人世、被那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引登彼岸的一块顽石,上面叙着堕落之乡,投胎之处,以及家庭琐事,闺阁闲情,诗词谜语,倒还全备。只是朝代年纪,失落无考。后面又有一偈云:
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空空道人看了一回,晓得这石头有些来历,遂向石头说道:“石兄,你这一段故事,据你自己说来,有些趣味,故镌写在此,意欲闻世传奇。据我看来,第一件,无朝代年纪可考;第二件,并无大贤大忠、理朝廷、治风俗的善政,其中只不过几个异样女子,或情或痴,或小才微善,我纵然抄去,也算不得一种奇书。”石头果然答道:“我师何必太痴!我想历来野史的朝代,无非假借‘汉’‘唐’的名色,莫如我这石头所记,不借此套,只按自己的事体情理,反倒新鲜别致。况且那野史中,或讪谤君相,或贬人妻女,奸淫凶恶,不可胜数。更有一种风月笔墨,其淫秽污臭,最易坏人子弟。至于才子佳人等书,则又开口‘文君’,满篇‘子建’,干部一腔,千人一面,且终不能不涉淫滥。在作者不过要写出自己的两首情诗艳赋来,故假捏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旁添一小人拨乱其间,如戏中小丑一般。更可厌者,‘之乎者也’,非理即文,大不近隋,自相矛盾。竟不如我半世亲见亲闻的这几个女子,虽不敢说强似前代书中所有之人,但观其事迹原委,亦可消愁破闷;至于几首歪诗,亦可以喷饭供酒。其间离合悲欢,兴衰际遇,俱是按迹循踪,不敢稍加穿凿,至失其真。只愿世人当那醉余睡醒之时,或避事消愁之际,把此一玩,不但洗了旧套,换新眼目,却也省了些寿命筋力,不比那谋虚逐妄。我师意为何如?”空空道人听如此说,思忖半晌,将这《石头记》再检阅一遍,因见上面大旨不过谈情,亦只实录其事,绝无伤时淫秽之病,方从头至尾抄写回来,闻世传奇。从此空空道人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隋入色,自色悟空,遂改名情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东鲁孔梅溪题日《风月宝鉴》。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又题日《金陵十二钗》,并题一绝。即此便是《石头记》的缘起。诗云: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石头记》缘起既明,正不知那石头上面记着何人何事,看官请听——
按那石上书云:当日地陷东南,这东南有个姑苏城,城中阊门,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这阊门外有个十里街,街内有个仁清巷,巷内有个古庙,因地方狭窄,人皆呼作“葫芦庙”。庙旁住着一家乡宦,姓甄名费,字士隐,嫡妻封氏,性情贤淑,深明礼义。家中虽不甚富贵,然本地也推他为望族了。因这甄士隐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每日只以观花种竹、酌酒吟诗为乐,倒是神仙一流人物。只是一件不足,年过半百,膝下无儿,只有一女,乳名英莲,年方三岁。P1-4
《红楼梦》前八十回残稿最初以手抄本的面目现于乾隆朝,初名《石头记》,多附脂研斋、畸笏叟等人的评语,世称脂评本或脂批本,简称“脂本”。乾隆五十六年辛亥(1791),程伟无、高鹗以木活字排印出萃文书屋本《绣像红楼梦》,删去“脂评”,增至一百二十回;次年经补遗订讹排印第二版,世称“程高本”,简称“程本”。此后的各种刻本,绝大多数是以程本为底本,形成了所谓“程本系统”。
曹雪芹(1715.7~1763.7),名■,字梦阮,号雪芹,又号芹圃、芹溪。祖籍辽阳。曾祖曹玺随王师征山右有功,其妻孙氏曾为康熙保母。曹玺、曹寅、曹■、曹频先后历任江宁织造之职长达六十馀年,曹寅在康熙南巡时曾主持过四次接驾大典。雍正五年曹■被籍没家产。曹雪芹生在南京,雍正六年举家迂回北京。后迁至西郊,贫病交迫,披阅增删《石头记》。乾隆二十七年,幼子夭折,感伤成疾,壬午除夕,书未成,泪尽而逝。
《红楼梦》是经典,也是另类。“虽其中大旨谈情,亦不过实录其事”是全书总纲,“谈情”概括了内容上的大略,“实录”乃其艺术圭臬。
作者怀抱婴孩之心,虚静之慧,所以爱真,爱美,怜香惜玉,视女儿为美的极致。作者痴迷女儿,自言欲“使闺阁昭传”,立志将“儿女之真情”发泄无遗,所以始有金陵十二钗,始有宝玉的“女儿诔”。宝玉的“意淫”即对真与美的化身的女儿“爱而重之”的千古绝唱。作者的眼光是诗意的,也是现实的,冷峻的,悲悯的。所以才能体悟“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的悲凉,参破“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的执迷与尴尬,省察“薄命女偏逢薄命郎,葫芦僧乱判葫芦案”的荒唐,预见烈火烹油的贾、史、王、薛的呼喇喇大厦将倾。作者的眼光不仅是世俗的,更是超越的。《石头记》一名所来有自,并非仅仅玩弄小说家法。“大荒”“无稽”“茫茫”“渺渺”“空空”“好了”“乱烘烘”“他乡”“荒唐”有佛光道影,但佛道不足以指迷,荒诞乃人生根柢。所以甄士隐隐去,故事并没有就此“了”了去,反而一场痴男怨女纠结不清的好戏刚刚鸣锣开场。这是大有深意在的。由此看来,《红楼梦》是大悲剧,也是大喜剧。人生本是逃也逃不开,逃也逃不了的,沉溺其中只能造就大悲剧,亦大喜剧。悲喜交集,其味自知。“警幻”欲以情欲声色等事“警其痴顽”,但也深谙“若非个中人,不知其中之妙”。世间能人能出者毕竟罕之又罕。尽管知音者几希,但终有王国维于二十世纪初就在《(红楼梦)评论》第三章《(红楼梦)在美学上之价值》中断言:“《桃花扇》,政治的也,国民的也,历史的也;《红楼梦》,宇宙的也,哲学的也,文学的也。此《红楼梦》之所以大背于吾国人之精神,而其价值亦即存乎此。”王国维的这一发现是惊世骇俗的,尽管套用叔本华生命哲学有生吞活剥削足适履之嫌,但他的这一发现无论如何是划时代的,毕竟用或一眼光见证了《红楼梦》的出乎其类,拔乎其萃。
《红楼梦》承明清人情小说余绪,又大大超越之。《红楼梦》的“实录”是卓绝千古的。首先,《红楼梦》亦真亦幻。亦沉潜亦超脱正是《红楼梦》的神髓。一开篇,就冠以女娲补天的神话,赋予宝玉“灵性已通”的神异超凡,也难免无材补天的落寞幽怨;梦游太虚幻境,名为宝玉指迷,实则为“意淫”正名。瘌头和尚、跛足道人更是来去无踪。“贾天祥正照风月鉴”,只一面镜子又何尝不写得出神人化迷离惚恍?神话运用的得心应手出入无碍正得之于作家思想境界的超拔与深邃。后四十回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妖”就完全失了色,变了味。其次,“琐碎细腻”当是《红楼梦》根本特色。《红楼梦》最为痛恨胡牵乱扯,忽离忽遇,所以前八十回并无大故迭起,破败死亡相继的情形。家长里短尤其闺阁琐事方是作者才情心性之所寄。单单“琐碎细腻”本不足贵,这已是人情小说的家常,有时甚而至于耽溺于“琐碎细腻”的云雨之欢而不能自拔,《金瓶梅》手段何其老辣,此病概不能免。但《红楼梦》意在写出闺阁女儿之“行止见识”,发泄儿女之真情,所以准确而言,“琐碎细腻”摹写小儿女之痴情憨态方为《红楼梦》最可贵之处。小儿女的一饮一食,一嗔一笑,俏语娇音,憨呆酸冷,靡不备述。“琐碎细腻”造就了《红楼梦》情节无大起大落,结构多头错综,人物熙来攘往。虽然“琐碎细腻”,当然也并非事无巨细兼收并蓄,而是轮扁斫轮,运斤成风,精心选取喜丧大典,寿诞节令,机缘凑泊,风云际会。《红楼梦》虽“琐碎细腻”,却不乏诗意。严格地说,《红楼梦》亦诗亦画,空灵蕴藉,诗画正是《红楼梦》的底蕴。诗意的有无浓淡与胡诌两首情诗艳赋本没有必然关联,虽然《红楼梦》并不乏题联和咏;作者清浊之辨的慧根才是化腐朽为神奇的魔杖。不仅天然景物,就连人物举止也是如歌如画,风流俊赏,飘逸绝尘。不仅“神仙似的妹妹”黛玉是如此,情烈如火的尤三姐又岂让三分?大观园更是人间仙境,如诗如画,如梦如幻。因此,不得不再次修正,“琐碎细腻”又不失“诗情画意”方是《红楼梦》的本色。其次,《红楼梦》是大度的,宽容的。书中人物的灵肉都是自由的,并未受作者灵魂的嵌套。或者说,书中人物都是活脱脱的,作者只是心有灵应抄录下来,并未掺杂个人成见。惟其如此,你才能看到百态人生,人生百态。美是无价的,多样的,无从比较高下。
《红楼梦》是中国封建末世的百科全书,是中国古典文学的绝响,是一曲美的挽歌,是华夏最可骄傲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