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把传奇家、演员和观众三者结合起来,从创作、演出、观赏的全过程中推演明代文人传奇的历史,从而使这部论著在尽可能接近厉史的语境中,对明代文人传奇作出重新解读;作者通过自己的真实感悟和审美体验,对一种已成为历史的戏剧形态及其背后的灵魂和情感,也能作出富有历史和文化意蕴的整体认识,字里行间不仅闪现出通识的眼光,而且充满了再现特定历史时期戏剧生命的鲜灵气息。
“存在之思”即思存在者(人)与存在本身的合题。人是一种在创造性实践中不断生成的存在,中国思想文化特别豁显人的存在的实践性、体验性、感悟性特征。先秦诸子探讨人之为人的根由是什么,“礼义”便相应的走人人之为人的本质内涵之中。在中国思想文化发展史上一直占据着主导地位,凸显出强烈关注整体存在的基本特征;魏晋玄学注重个体的感性生存形式,强调张扬士族士林的个体醒觉;晚明则聚焦于从上至下的士林与世俗的几乎是整体的个体醒觉意识,使整个明王朝置身于感性大狂欢与欲望迷醉之中,个体主体性得到极大张扬。作为独特艺术样式的中国戏曲,即建立于此种思想文化根基之上。对中国戏曲本源、本质等的探索则歧见纷呈、互诘不休,没有共同认定的戏曲源始之基。但如果从中国思想文化之维与人的生存存在之维来辨讨其源,就会有一个较为明晰的追索结果。戏曲在人类生存发展史中,经艺术即生存,生存即艺术发展至艺术是对生存形态的提炼与美化,结合外在形式因抒情艺术、叙事艺术及表演艺术的各自成熟与有机融合阶段,且能够表达人类生存的或简单或复杂的各种形态之时,戏曲作为一门独特艺术样式便告诞生。戏曲即“生之展演”探求结论由此推廓而生。思想文化的重生观与戏曲即“生之展演”辨讨成型组构为从生存论存在论视域观照明代文人传奇的历史性大基础、大境域。
明代文人在对自身存在的领悟中,伸展出传奇认知(传奇之思)触须,把传奇与人的存在密切结合在一起,其自我高标的各种生存形式在文人传奇世界尽情展演而出,感性生存个体的凸显,表象为整个社会时代的基本特征,传奇与人生、与天地之道勾连贯通,观赏传奇搬演即反观自己的生存于世情状,人生如戏、如梦感喟充溢整个传奇世界,而戏剧即道的深刻体认,导向对存在本身与传奇本身的无尽追索,但没有逸出天外去寻求人的存在与传奇的生成本质。明代文人的“传奇之思”从主体性上催生并规导着文人传奇的真正成熟,从而表现为观照明代文人传奇的现实基础。
人的存在既是现实的、具体的实践性生成过程,又是理性认识探索的有效展开过程。既是社会规范的存在(伦理),亦是蕴涵各种感性欲望的存在(特指情感),既需要强有力人物(豪侠)救厄济困,亦探寻生存的本真实相(荒诞),针对失落的意义世界(荒诞图景)极力展开重构重建工作,在创作、表演与观剧中构建自己的人生境界与艺术审美境界。从形上之维而言,其最终本源均指向上天之理,个体的主体性空间逼仄性特征显豁,显示出天理吞噬人的主体性态势,谋求个体与社会整体的和合铸型为明代文人传奇的基本特质。从存在与伦理、情感、豪侠、荒诞与境界等多重关系辨析凸显的人,缺乏人的生存主体性特质,其人生境界与艺术审美境界的建构看似相当恬适完美,实则表现为一种丢失了人的主体性建构的真实本相。因为人之为人的根本归因于上天之理,尽管明代文人传奇世界对人的生存主体性有所张扬。但在自觉或不自觉把人附丽于上天之理时,其主体性不可避免地走向阙失境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