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需要“境”——外在的环境,内在的心境。如能在书虫书痴们的熏染下,视读书为趣事,寻得思想的养料,进而达至光明通透的境界,岂不快哉!“读书风景文丛”即是这样一套引导读者与书结缘、与书友结缘的书话随笔集。
“读书风景文丛”第一辑合18个分册,作者大多是当今读书界较有名气的作家、书评人、媒体人,内容多为读书笔记、藏书题跋、文人逸事等。撇开丛书的知识性、趣味性不说,单是它传递的那种对书的尊敬,对书的痴迷,便构成了它的独特价值。相信它能引领读者朋友,感受阅读,领略书中无限风景。
本书为其中一册《杯水集》,由理洵编著。
理洵编著的《与书为徒》系“读书风景文丛”系列之一,散文随笔集,内容包括“闲读偶思”“情有所钟”“书海管窥”“流年文心”几大部分七十余篇随笔,是作者在大量的阅读过程中,与作者思想上碰撞出的火花,有关生活,抑或人生,也有作者对一些书籍的较深层次的阅读和理解,以及文心自白。作者理洵,读书甚丰、古今中外涉猎极广,以随笔见长,曾于报纸开设专栏。
《与书为徒》中的各篇小文,视角独特,观点新颖,语言清新,是引导中学生读者更好阅读、欣赏助力图书。
因 果
上世纪八十年代林斤澜到天津开会,顺便拜访了孙犁老先生,问起作协组织作家出国,为什么他不想出去的事情,老人说,不会打领带。老人后来还站起来讲故事,说“文革”前他出国,每天都是李季帮他打领带,他个子高,李季个子矮,他总要俯首,李季总要抬头,很麻烦的。他还不时地用拳头敲打敲打自己的腰。林斤澜都看在眼里。
林斤澜在文章的最后说,行家认为,其实领带可以拉开摘下,再套上拉紧,是不必天天打结的。
林斤澜文章的题目是——《不会打领带》。
林斤澜还说,那时出国是热潮,多少人都想去,可孙犁老人不想去。不只不想出国,后来孙犁老人连津门也很少出了。
我读孙犁的作品,觉得他老年连家门也很少出的。他在好多书信里,都告诫亲友同事,出门要管理好自己,以防上当受骗,人身安全遭受威胁。他对社会总是有一种担心,总是有一种不满意。
孙犁在“文革”前出国的活动情况,我没有看到相关的文献资料,揣测不出老人在“文革”后不想出国的心理,但我想,至少能够说明两点:一是老人不是那种喜欢凑热闹的人;二是出国至少对孙犁来说,个人的收获可能不是太大。
还有,出国与不会打领带之间,因果关系听起来总还是有些滑稽,如果真要神经病般地细细思量,也许其间真有微言大义存焉。林语堂说,西服有什么好,冬天穿起来冷,夏天穿起来热。
有人说孙犁是中国最后一位具有儒家传统意义上的文人了,可能有些绝对,但目下的中国,像孙犁一样的文人,确实没有了。好多好多的文人,连“不会打领带”的俏皮话也说不出,遑论和孙犁的优点比,就是缺点,也比不上。
林斤澜的文章很短,如果有人要编一部当代的《世说新语》,这一篇就不错。
李杜不齐名
施蛰存《唐诗百话》是一本好玩的书。他由七十三岁写到八十岁,一百个话题,把唐代三百年的诗风写完了,涉及的诗学名词三百五十六个,书后加有索引,也方便查阅。更重要的是,全书风格是随意的,不像读教科书那样费劲。那年冬客居南国,总觉日子太长,就闲闲地翻着看,看了一半,却踏上了归途,放下不看了,心里总是有些憾意。直到这几天的夜里,翻着李白和杜甫的时候,才觉得以往读书的轻心,放走了李杜不齐名这个好题目。
施先生说,在开元、天宝年间,人们只知道李白,而不知道杜甫,证据是《河岳英灵集》和《中兴问气集》里都只收李诗而不收杜诗,这是两部唐人所编的集子,由此知李杜在当时并不齐名。一直到元稹为杜甫作墓志铭,极力推崇杜甫,以为非李白所能及,尤其在韩愈作“李杜文章在,光芒万丈长”(《调张籍》)之后,论诗者才以李杜并称,而后,“李杜优劣论”便争论不休。(《唐诗百话》之《杜甫(哀江头>》)
李白大杜甫十一岁,他出名很早,“李白于开元末年到长安,得到贺知章的吹嘘,玉真公主的提拔,玄宗皇帝的赏识,很快就供奉翰林,成为煊赫一时的宫廷诗人,每一篇新诗,都传诵天下”。而“杜甫在长安六七年,默默无闻”。(《唐诗百话》之《杜甫<哀江头>》)
施先生还说,一般人以为杜甫在当时就以诗著名,其实不是。他出名的时候,人家还不很欣赏他的诗,他是以上疏救房瑁而著名的。当时房瑁以兵败获罪,无人敢替他申辩,杜甫不顾自身危险,毅然决然向肃宗上疏。他这一行动,震惊了满朝官员,一时朝野传言,使他出名了。他也被罢官,他的诗《旅夜书怀》中有“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的句子,讲的就是罢官这件事,这件事是他一辈子的思想矛盾和牢骚,他用两个反语,很含蓄地发泄了。(《唐诗百话》之《杜甫<五言律诗二首>》)
这件事,谷林先生在读《唐诗百话》时,着重地谈了杜甫的“名岂文章著”问题,也善意地把施蛰存先生“连坐”了。提起了当年施蛰存和鲁迅之间有关《庄子》和《文选》的文坛典故,说来话长了,就不说了。对大先生,要论文章,没有说的,但要论及他和他的论敌,以我的才学,还是说不好,不好说,不说好。
回头说李杜的齐名与不齐名,原来不齐名,后来齐名了,是后来的人出于自己的需要,让事实改变了。虽然杜甫的诗作得很好,也足以和李白齐名,但在时间上,还是改变了事实。历史上,像这样的事情很多,不仅仅局限于文学领域。把死人与活人相提并论,把大人与小人相提并论,都是一路子的把戏;用于整人的目的也罢,用于颂人的目的也罢,也都是一路子的货色。只有到了后来,或者后来的将来,我们才慢慢地明白过来了。真是人生如戏呵!P3-6
春节前,在天地出版社任职的一位朋友说,现在的书店纷纷倒闭了,但读书人依然不减,这种风气正是美好社会的种子,是不是找机会做一套关于读书的书?这几年,我一直在编《天涯读书周刊》电子杂志,也早想着出一套这样的书。甚至在一两年前就跟一家出版社商谈出这类书,作者就找了好些位,但限于市场太小众,出版社最终放弃了计划。说来,还是觉得对作者不住,便随时在寻找机缘出这样的书。
我的这位朋友是实在人,做出版多年,此前也有合作,对做读书的书,自然是一拍即合。我随后提出做年轻作者的书,如阿滢、王国华,在读书圈早已享有盛名;如理洵、黄岳年则在网上拥有众多的“粉丝”,虽然市场小一些,但在未来是值得期许的。相对来说,年纪大一点的这类作者,差不多都出过书了,出他们的书,固然市场有保证,但新鲜劲似乎不足了。我如此说。朋友说,就按你的意思办。
有了这一句话,我就大胆放心地去组稿,一下子约了二三十位作者,但有的觉得写的文章固然多,还不够出书的分量;还有的担心市场……几经筛选,终于确定了十八位作者。于是,这套名为“读书风景文丛”的书就顺势而出了。
我曾在微博上谈论这套书说,这里展现了不同作者的阅读趣味,去除了时髦,回归了阅读。实际上,书话类的书出到今天,我们也在思考,书话的未来,以及书话学的构想。现在,我们期望通过读书随笔的形式,让阅读变得更有趣一些。读书随笔,更多的是一个人的思想表达。另外,这样一套读书随笔,作者基本上是年轻一代,他们在当今的读书圈中还属于被忽略的一群民间读书人,但他们活跃于网络、报刊,影响非凡。这次呈现的就是这样一种状态,可能观点少了一点,但都在文字中有所表述了。而这,需要用心去发现。
确实,读书风景很美丽,但如果缺乏发现,可能看完一本书就扔,或者读书过于功利,就难以发现阅读之美了。安武林老师说,《读书如同玩核桃》。这是怎样的玩法?确也令人好奇。而王淼兄《左手新书,右手旧书》,这样的一种状态也足够迷人。如若《闲敲棋子落灯花》是一种生活方式的话,其展现的也是《书中风骨》了。不管是《枕边书》,还是《信手拈书》,都是《与书为徒》的一种《书式生活》吧。
这读书风景,既有董桥的书城黄昏即事的韵致,也有读书生活的素描,就像卞之琳所说的“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不仅如此,透过这读书风景,我们看到的是读书人在浮躁的时代,依然心存美好,以及对未来生活的向往。这种精神所凸显的气息是优雅的,也是温暖的。
朱晓剑
二○一二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