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车里散发着废气的恶臭。每当驶过不平坦的路面它都颠簸得很厉害,尽管我用力抓住座位想保持平衡,但还是摇晃得要命。
哥哥迦勒站在公车的走道上,手抓着头顶的横杆以保持平衡。尽管是亲兄妹,可我们长相不同。他继承了父亲的黑发、鹰钩鼻以及母亲的碧色双眸和两个酒窝。小时候,这些特征的集合的确让他看起来有点怪,现在看来却顺眼了。我敢打包票,如果不是无私派出身的话,学校里一定有很多女孩暗恋他。
说起哥哥,他还遗传了母亲的无私天赋。在公车上,他不假思索地把座位让给一个板着脸的诚实派男子。
那人穿着黑色套装,系着白领结,这也是他们派的制服。顾名思义,诚实派崇尚诚信与真理,并把世事看作非黑即白,派别制服也由此而来。
临近市中心,空旷感渐渐消失,楼房密度增加,路面也变得平坦起来。浓雾中,从前的希尔斯大厦(现在我们称它“中心大厦”)浮现眼前,仿佛一根直插天际的黑色柱子。公车在高架轨道下穿过。火车来来去去,轨道又无处不在,我却从来没坐过。只有无畏派的人才搭火车。
五年前,无私派的志愿者重新铺设了部分路段。由市中心开始,他们把道路慢慢往外延伸,直到用尽了所有物料。可我家门口的路却依旧坑坑洼洼,车子跑在这种路上很不安全。反正我们家也没车,也就无所谓了。
公车在路上摇晃颠簸,迦勒一脸平静。他手抓横杆力求平衡,灰袍从手臂上滑落。从他游移的目光我可以看出,他在观察周围的人——他努力只看别人以求忘掉自己。就如诚实派崇尚诚信,我们无私派视忘我为最高境界。
公车在学校门口停下,我起身从那个诚实派男子身边快步走过。不料被他的鞋子绊了一下,我一把抓住了迦勒的手臂。可能那天我穿的休闲裤太长了,不过我的举止向来也不怎么优雅。
市内有三所学校:初等、中等、高等,其中高等学校建筑是最古老的。和周边的高楼大厦一样,这栋也是玻璃钢构建筑。楼前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金属雕塑,放学后,无畏派的孩子便会互相挑衅,不断往更高处攀爬。我去年就曾看到一个无畏派学生不小心摔落下来,断了腿,后来还是我飞奔到医院找来护士。
迦勒比我大不到一岁,因此我们在同一年级读书,也就顺道一起走。 “今天我们就接受个性测试了。”我说。
他冲我点点头,然后我们一起走进校门口。踏进学校的一瞬间,我全身紧绷。今天的学校弥漫着迫切渴望的气息,这些十六岁的同伴们似乎都想竭力抓住不分派别生活的最后一天,那样子就好像选完了派别,我们就再没机会踏上这里的走廊。一旦选定,新派别将接管我们今后的教育。
今天的课程减半,因此我们将在参加测试前全部上完。吃过午饭后便开始进行个性测试。一想到测试,我的心就扑扑直跳。
我问迦勒:“对于个性测试的结果你真的不担心吗?”
说话间,我们已到了走廊的岔口处,马上要分开了,他去上进阶数学课,我去另一头的教室上派别历史课。
他扬起眉毛看着我:“那你担心吗?”
其实,我本想告诉他,这几周来,我一直在担心个性测试的结果中煎熬着:究竟会是无私派、诚实派、博学派、友好派,还是无畏派?
可我的脸上却泛起一丝笑意,我故作轻松地说:“我?怎么会担心。”
他也笑了笑说:“好吧,那祝你好运。”
我紧咬着下嘴唇,走向派别历史课的教室。迦勒这家伙最后还是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脚下的走廊狭窄悠长,阳光从窗户透射过来,从视觉上似乎拓展了空问。在我们这个年纪,各派别的孩子只能在少数几个地方共处,这是其中之一。今天这群孩子似乎进发出一种全新的力量,有一种末日狂欢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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