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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流星群(共2册)
分类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作者 董易
出版社 云南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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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编辑推荐

一个西南联大学生的生命遗作,一部史诗般的青春之歌,西南联大校史由此越发引人入胜。

本书是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董易先生的遗作,分《青春的脚步》和《走彝方》两部。作者以亲历的往事,用小说形式,描写了西南联大时期活跃在四季如春的昆明校园的一群青年大学生和地下党员,他们艰苦卓绝的理想、抱负和献身精神,以及以教学为掩护,到艰苦的西南边陲进行地下活动的生命里程,展现了理想主义、浪漫情怀和生命在白色恐怖年代的思想光芒。

内容推荐

顾名思义,《流星群》小说主要描述那些在历史上曾闪烁过光芒,而被人们淡忘了的流星般的生命。也可说是一曲生命的颂歌,重要的不是逝去,而是曾经发出的光芒。

全书分为两部:第一部题为《青春的脚步》,第二部《走彝方》。作者以亲身经历的往事,用小说形式描述在抗日战争期间,西南联大师生们的生活和战斗的故事,并着重写那时的学生运动和中共地下党的活动,反映了联大继承和发扬“五四”和“一二·九”运动的爱国精神和民主作风。

第一部《青春的脚步》主要描述活跃在四季如春的昆明校园里的一群普通青年大学生和地下党员,他们艰苦卓绝而充满革命激情,有理想、有抱负、求知欲高、上进心强,又有各自不相同的个性和真实的性格。主人公温海绵是当时青年中具有典型意义的人物,他充满热情,还有不少不切实际的理想,但是他富有同情心和牺牲精神。在复杂的斗争中,他似乎不太能适应,甚至迷茫,但是却有坚定不移的信念,与此同时,作者还写了一群年轻人,他们的信念不同,有科技救国的信念,有读书求前程的欲望,有抗日救国的热情,也有追求真理的探索。通过这些人物,编织成一幅生动的人物形象图谱,真实地反映了当时大后方青年的喜怒哀乐、追求和憧憬。

小说中还描述地下党在校内与国民党、三青团分子及托派分子,展开既联合又斗争的场面,也反映了地下党内部的复杂斗争,而这种斗争又往往与人物的复杂的关系交织在一起。其中有真挚的友谊,侠义的心肠,也有可笑的算计,卑劣的伎俩……以及透过现象描写青年知识分子对人生的态度和精神境界,倾诉他们的欢乐与苦闷、挫折与困惑、失败与奋起等。写他们内心世界的发展历程。

在抗日战争中被称为大后方的昆明,素有民主氛围的联大校园里,渐浙也不那么平静了。1941年皖南事变,白色恐怖降临,地下党决定部分党员到云南边远区疏散潜伏,三两人一组纷纷离校,连组织关系都暂停或只单线领导,事实上形成各自为战的局面。这是小说从第一部转入第二部的转折点。

第二部《走彝方》主要讲述联大学生中的两位党员即小说中的主人公温海绵(化名温以宁)和伍大为(化名武达三)奉命到云南边陲,以教学为掩护,执行“长期埋伏,待机而动”任务的复杂情况。

小说形象生动地描述他们跟着马帮,翻山越岭,步行十几天到那“瘴疠之乡”,少数民族聚居的地区去开办勐赫井中学的事迹。

他们在那里一面教书育人,培育和发展了当地第一批党员和进步力量,开辟了新的革命据点,另一方面利用国民党中央军与地方实力派的矛盾,做上层人士的抗日反蒋统一战线工作。后因自身的工作失误和统战对象的“反水”,主人公温海绵遭杀害,而伍大为则率部分中学生上山打游击,并配合解放军解放大西南。在除奸反霸斗争中为温海绵等报了仇。

在小说的《尾声》中,写一位联大的老同学、也曾被打成右派的老干部许行之,于1985年去为在“文革”中含冤而死的伍大为平反。许老感叹:像这样遭遇的人何止他一个!

《流星群》以文学形式,通过历史事件和典型人物的刻画,展现了生命和社会的悲剧,它提示人们:历史是不能忘却的。

这部小说的特点是写了抗日战争中,在大后方西南联大一群青年知识分子的命运,这一题材目前还较少被反映到文艺作品中。而第二部《走彝方》则反映了后方的后方,西南边陲的一个小地方的特殊环境。走私、贩毒、土皇帝的霸道,地方与中央的勾心斗角,兄弟民族的诚恳仗义,这一切交织在一起,绘出一幅异域风光,为读者打开另一个历史的视角。这是很有意义的。

目录

第一部 《青春的脚步》

写在前面: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尊崇的纪念/(冯象)

主要人物表

第一章 这里四季如春

第二章 征程从此开始

第三章 难遣绵绵乡愁

第四章 同心异路人

第五章 新荷已露尖尖角

第六章 斑斓的人生

第七章 群社初露锋芒

第八章 到民众中去

第九章 合作与交锋

第十章 争夺领导权

第十一章 风波迭起论是非

第十二章 空袭下的联大

第十三章 打入敌方报刊

第十四章 阴霾密布风声紧

第十五章 保存实力奔各方

第十六章 错把同志当叛逆

第十七章 人自为战

第十八章 在未开垦的处女地

第二部 《走彝方》

主要人物表

第一章 向崇山峻岭进发

第二章 在土皇帝的领地

第三章 播撒革命种子

第四章 凡播种就有收获

第五章 云来雾去最撩人

第六章 地火在运行

第七章 沸腾的勐赫镇

第八章 又见一片新天地

尾声 斯人已随黄鹤去

后记

试读章节

人!

温海绵等那戴老花眼镜的老师傅介绍完后,定了一下神,拿起粉笔,转过身去,在墙上挂的那块小黑板上,写下这个字,字写得很大。犹豫片刻,又加上一个大的惊叹号,这才转回身面向那些学徒工。三四排木板搭成的书桌后,坐着十来个瘦小伶仃、衣衫褴褛的孩子。两三个大的不到十五岁,其余的不过十一二岁。屋梁上一只十五烛光的电灯泡发出昏黄的微光,照着一张张菜色的脸,都呆呆地看着他。只有两三个大些的孩子,目光闪闪,好奇地盯着这位年轻的识字班教师。

他耳边还回响着那戴老花眼镜的老师傅介绍他时的云南腔调。老师傅说的是:“这位老师是联大的大学生。联大,就是国立西南联合大学,从北平、天津前线经过湖南,跋山涉水,搬到昆明大后方来的,是全国的最高学府啊,可知道?人家温老师也是从日本鬼子占领的北平逃出来的,从枪子儿下逃出来的!人家热心来教你们识文断字,可知道?大家要坐好,认真听讲,可听见了?……”

老师傅的话虽然哕嗦,而且郑重得未免有点夸张,温海绵却感觉到那浊重的口音中声调里的同情和尊重。他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激动,开始讲解了:“我教你们认识这第一个字:‘人’。人,社会发展史告诉我们,本来是从猴子进化成的。跟猴子不同的是,人站起来了,会思想,会劳动……”他停了一下,忽然觉得接不下去了。他根据“五四”时代父辈关于人性的解放思想事先拟好的腹稿,准备讲的道理本来有一串很长的话套,可是刚才老师傅提到的日本鬼子,忽然又闯进脑子里,使他感到自己讲的跟当前抗战救亡的现实形势不大贴切,“我们要做一个真正的人”,他重新开始了,“可是日本鬼子侵占了中国大部分国土,不把我们中国人当人,他们在南京屠杀了几十万同胞,把秦淮河染成了血海……”

现在,温海绵脑门子上冒了汗。他有些窘迫。从原来想讲的“人”的伟大涵义转到抗日救亡的现实课题上,要绕多少个圈子,到底怎么人情人理地在逻辑上连贯起来,对这些工人子弟有声有色地进行启蒙啊。

他开始注意听讲的学徒工们。没有任何反应。刚才那还目光闪闪的少年,已经张大嘴巴打哈欠了,那群十一二岁的孩子都慢慢垂下头去,一个个露出瞌睡的可怜相。

温海绵忽然想哭。他理解到这些吃不饱的孩子,已经干了一整天活,他们唯一渴望的是,早点回家睡觉。他们对识字班并不感兴趣。

他看看手表,刚上课还不到十来分钟。怎么让这些垂头丧气的孩子打起精神来呢?忽然,他想起了高尔基的那本小说——《母亲》。“一二·九”运动中,流行过根据这部小说编的一首歌曲。我可以唱给他们听听吧,这也许比空洞的说教能够打动他们不是?我要启发他们的阶级觉悟。

“我要唱一支歌给你们听,这是描写旧俄时代工人阶级非人的生活的……”

他开始小声低唱,但渐渐放开了嗓子:

生活像泥河一样流,

机器吃我们的肉,

煤烟涂黑我们的脸,

喝杯烧酒浇浇心火!

常见父亲打他儿子,

丈夫敲他的老婆……他注意到那些孩子开始睁大眼睛盯着他了。他被自己的歌声所感动,早已热泪盈眶。但突然他发现这识字班门口有人影一闪,他赶快顿住。他想,是啊,或者我应该教他们唱“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更合适些……?

昏黄的灯光,发霉潮湿的小屋子,一群呆头呆脑的童工。温海绵深深叹了口气,眼睛又被泪水弄得模糊了。  这是温海绵到昆明后,第一次开始与工人子弟接触。这个天真的,带着狂热投身革命的大一学生,现在也意识到了自己还是那么幼稚,那么单纯。这第一堂课上的糟糕透了,他想。

“我真有点儿像那个跟风车大战的愁容骑士。”走出课堂后,他这么嘲弄自己。

      P1-P3

序言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尊崇的纪念

         冯象

人生像流星一样,霍的一闪,引起人们的注意来,亮过去了,消失了,人们也就忘却了!但这还是就看见的而论,人们没有看见的流星,还多着哩。他写的便是那些“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尊崇的纪念”的流星般的生命。

这是部小说遗稿,作者董易先生是先父的挚友,抗战期间曾在昆明西南联大一起求学,做地下工作。1941年皖南事变,白色恐怖降临,地下党疏散潜伏。作者离校,和几位同学一起到滇南“瘴疠之乡”开办中学,培育发展了当地第一批党员和进步力量。小说描述的便是这一时期联大师生和地下党的真实故事。书中那些个性鲜明、栩栩如生的人物,他们艰苦卓绝而满怀理想的生活和战斗、挫折与牺牲,都是作者生前常对我谈起的。现在,他同先父又相聚了;像从前一样,“煮酒论英雄”。他们愿意谁来为这部小说写序言?

可能会请化学系的曾昭抡教授吧,他肯定一口答应。当年,他风尘仆仆率领学生步行考察大凉山彝区,勘探资源,记录民俗,还跟头人谈判,多刺激!平时他衣扣扣错了也全然不知,就上了讲台,跟这儿(他的母校)麻省理工学院好些教授一个脾气。在小说里,他还是生物系女生(他的湘潭同乡)谢湘灵的证婚人。湘灵人如其名,聪慧秀美。她的男友叫游上华,是社会学系潘光旦先生的高足,一个闲云野鹤般独立不羁,冷眼观革命的才子。他的面相,居然和小说的主人公温海绵一模一样。这对“双胞胎”虽是朋友,脾气性格和人生观却大不相同。“小温公”年方十八,北平名教授家庭出身,进高中即赶上“一二·九”运动,十六岁入党。卢沟桥事变抗战爆发,他只身离家来到昆明,考入联大念西方语言文学,“满脑袋《圣经》、雨果、卢梭、尼采和马列主义搅在一起”。您能想象他们仨之间,那种微妙的友情chemistry了吧?

请潘光旦先生或者吴雨僧(宓)先生也行。书中,潘先生总是那么和蔼可亲,循循善诱。第一个登台支持(进步学生组织)群社上演《阿Q乒传》,谴责国民党三青团捣乱破坏;还冒险保护上了特务黑名单的学生,帮助他们撤离昆明。吴先生则永远率真热情,讲授着他心爱的《浮士德》和《红楼梦》。那时文林街上一爿脏兮兮的小铺子,店名借的是林妹妹的光。一天,吴先生走过,抬头忽见“潇湘馆”三字,大怒,举起文明棍就要砸那块招牌!可是他听说学生排演《阿Q正传》,背后学他走路的姿势,却一点不恼,反而把西装文明棍都借给了他们,衷心祝愿演出成功。

或者,就请书中的同学们自己来谈谈体会。比如欧阳彬,倜傥不群的清华老“民先”(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党的外围组织),“一二·九”运动的干将,据说还是那句燃烧在多少人心头的口号“华北之大,已容不下一张课桌”的作者,因为失恋而消沉而有点玩世不恭。他会大笔一挥,作何感想?当他看到“小温公”和同志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新天新地”,不久即陷入一波接一波的政治运动时,还会叹息“佳人已归沙叱利,革命空于淡巴菇”吗?他会不会庆幸自己因自由主义而谢绝入党,只做“同路人”的决定?

再如伍大为,在四川袍哥中开展过工作的老党员,胡子拉碴,肌肉结实,爱眯缝着眼睛看人。他是“瘴疠之乡”勐赫井中学的校长,温海绵的兄长般的同志。他会说什么?他没能保护好小温,他后悔;他把学生拉上山打游击,为小温报了仇。但是解放不久,他和“边纵”(解放军滇桂黔边区纵队)的战友们就挨了整肃,一顶顶“地方主义”、“反动军阀”和“右派”帽子,直到“文革”红色恐怖将他吞没,“自绝于人民”,尸骨不存。小说的第二部,便是从“文革”结束,他的平反开始,倒叙他和小温创办中学的事迹。他,有什么可说?

还有陶思懿,背叛扁官家庭投奔革命的姑娘。一身长及脚踝的蓝布旗袍,白毛衣,平底布鞋,苗条得几乎弱不胜衣。她无条件服从党的铁的纪律,同学们都不知她的身世和身份。她又会说什么?皖南事变后,她也往滇南疏散,有人猜她是共产党了。待到特务进校,搜她的宿舍。只见床铺叠得整整齐齐。掀开床单,一张信笺,秀丽工整的字体,抄了屠格涅夫的散文诗《门槛》(引自第一部《青春的脚步》第十五章):

我看见一所巨大的建筑。正面一道窄门大敞着,门内阴森昏暗。高高的门槛前面站着一个女郎——俄罗斯女郎。这望不穿的昏暗发散着寒气,而随着冷气从建筑的深处还传出一个缓慢的重浊的声音:

“啊,你想跨进这门槛来做什么?你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等待你?”

“我知道。”女郎回答。

“和人疏远,完全孤立?”

“寒冷,饥饿,憎恨,嘲笑,轻视,侮辱,监狱,疾病,甚至于死亡?”

“我知道。”

“我知道。我准备好了,我愿忍受一切的痛苦,一切的打击。”

“不仅是你的敌人,而且你的亲戚,你的朋友……”

“是的,即便他们给我痛苦,给我打击,我也忍受。”

“那么,你准备牺牲吗?”

“是。”

“可那是无名的牺牲!你会毁掉……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尊崇地纪念你。”

特务看不懂,只道是联络暗号。但同学们知道,这是她最喜欢的诗句:

“我不要人感激,不要人怜悯,也不要名声。”门槛里沉默了:

女部跨进了门槛。一幅厚的帘子立刻放了下来。

“傻瓜!”有人在后面这样嘲骂。

“一个圣人。”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回答。

陶思懿的原型,我该叫陈琏阿姨,是蒋介石“文胆”陈布雷先生的爱女。和伍大为一样,她在“文革”中受尽“叛徒、特务”等等的嘲骂;在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阿姨之子陈必大兄语),独自跨出了人世。

1971年9月林彪事败,是“文革”的转折点。自那以后,走资派牛鬼蛇神的日子略为好过,普遍开始质疑“极左”路线。我离开插队的村子进哀牢山教书,生活虽然艰苦,纪律却松懈可喜,经常搭车上昆明等地游玩。父母便让我寻访他们不知生死的老友。渐渐地,居然多数都找到了,报了平安;当然,无一例外,皆在被打倒批斗之列。旅行的胃口随之大增,遂游历全国。到北京,首先拜访的便是董易先生。

先生家原住建国门外社科院机关宿舍。他是老北京,满族,北京的人物风情饮食曲艺,聊来如数家珍。但我最爱听的,还是他对中外文学的看法。因为我知道,他不但博览群书,修养极高,而且早就在写一部当时绝对犯禁,故南不能让人知道的小说。所以谈到云南的过去现在,就问起他的小说。他说,书名《流星群》,取自鲁迅先生《池边》译后附记:“芬兰……Paivarinta有这样意思的话:人生像流星一样,霍的一闪,引起人们的注意来,亮过去了,消失了,人们也就忘却了!但这还是就看见的而论,人们没有看见的流星,还多着哩。”他写的便是那些“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尊崇的纪念”的流星般的生命。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有了次到清华讲学,沈昌文先生推荐《顾准文集》。翻开一看,就想起了董易先生的谈话和书稿。顾准先生用最后的生命之光探索的那些问题,正是《流星群》以文学形式,通过历史事件和典型性格的刻画,所要探紊妁问题。顾准坦言早年投身革命,是出于“某种远大的理想——超过抗日的理想,以及由于这种理想而引起的狂热,宗教式妁狂热”(《顾准文集》,432页)。而那“狂热”曾经妨碍了他的观察和思考。《流星群》则直接把读者带回到革命的年代:海绵记得清楚,入党那天,宣誓完毕,监誓人紧握他的手说:“我代表斯大林同志接受你入党!”他吃了一惊,然后就激动得热泪盈眶了:他的生命,从今天起,就属于全人类共同的事业了!难怪湘灵第一次遇见海绵,为他和游上华的“双胞胎”模样惊讶之余,马上感觉到一点根本的不同,叹道:“有朝一日,他会被自个儿的热情烧死的!他的热情是对某种宗教妁狂热。”耶稣说,不背着自己的十字跟从我的,不配做我的门徒”(第一部第四章)——预言了那热血的青春的献祭。而钻研过《资本论》的游上华对“小温公”的分析则是:“只想到服从他们的上帝,不想到发展自己的个性。不懂马克思的‘有个性的个人’的论点”(同上)。

一语破的,所以不是巧合:顾准由此出发,反思“把理想主义庸俗化的教条主义”,回答“我们历史上的异化是什么性质”。他从理想主义走向“经验主义”;“小温公”脱胎换骨,长成了游上华。不准想象,这一信念和立场转变的艰难:“我转到这样冷静的分析的时候,曾经十分痛苦,曾经像托尔斯泰所写的列文那样,为我的无信仰而无所凭依”(《顾准文集》,404页)所以,顾准选择了历史研究,在希腊城邦制度、基督教和资本主义发展史中重新寻找他的答案:“历史的探索,对于立志为人类服务的人来说,从来都是服务于改革当前现实和规划未来方向的”(同上,229页)。

《流星群》面对的也是历史。只不过除开具体历史事件的提炼描写,它还要对那描写本身即文学史,或革命文艺的传统,做出澄清与批判。后者才是小说真正的挑战和成就。可以这么理解。

文学创作,不论取什么形式,频依存、运作于一定的文艺传统和文本解读惯例(即使“反传统”也仍是一种依存)。《流星群》的创作背景,便是从(中译)《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到《红岩》再到“样板戏”,那贯穿20世纪下半叶中国文学的革命文艺传统,及其反复塑造灌输而为读者接受的意识形态化了的革命传奇(“历史”)。然而,随着革命理想蜕变为教条,当“文革”集中暴露出人性的扭曲异化,这“历史”也就走到了尽头。于是《流星群》的任务,就不可能限于忠实再现某一历史片断,如联大师生和地下党的生活和斗争。更要紧的,乃是通过批判的笔触,突破革命传奇的陈套而表现那生活和斗争的蜕变与异化,使之超脱“历史”,成为亚里士多德说的,“按照可然律或必然律可能发生”,故而“带有普遍性”的故事;亦即成为“比历史更富于哲学意味、更为高尚严肃”(spoudaioteron,罗念先生译作“更被严肃的对待”)的诗的对象(《诗学》第九章)。惟有这样,小说才能够摆脱“历史的结论”,即超越任何权威制定实施的一时一地的决议、政策和律令,包括那些替“冤假错案”平反的决定,成为历史的最终的裁判。

我以为《流星群》做到了这一点。作者不但说出了他的故事(联大校史因此越发引人入胜),而且尤为难能可贵的是,他的故事和顾准的笔记一样,通过对一度奉为“颠扑不破”的教义信条的反省和深思,为我们展示了一个充满着“有个性的个人”即自由人格的光辉的思想境界。

人!

沮海绵在工人识字班的小黑板上写下这个字,犹豫片刻,又加上一个大的惊叹号。这才转过身来,面对十五烛光下一群衣衫褴褛的小学徒,开始他的第一堂课。也是他接上组织关系后的第一次任务。但是望着孩子们饥饿的眼睛,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准备讲的那些社会发展史,进化论和抗日救亡的道理。离他们的兴趣太远。“我真有点儿像那个跟风车大战的愁容骑士。”他走出课堂时,心里这么自嘲。

小说就这么开始了。我们跟海绵一起,遭遇各种各样的人物。有真挚的友谊、侠义的心肠,也有可笑的算计、卑劣的伎俩。一次次的挫折与奋起,每次成功都孕育了下一次的失败。在某种意义上,《流星群》确是一曲命运的失败者的颂歌。海绵失败了,他的理想主义、浪漫激情和天生的对人的信赖,使得他看不清勐赫井土皇帝盂营长的阴险毒辣。终于因为自己的错误判断而被捕,献出了二十五岁的生命。伍大为虽然世故,没有被孟营长迷惑,但他的成功逃脱和自立门户组织武装,却成了日后他被整肃迫害的借口。至于坚贞不渝的陶思懿(陈琏),我曾经问过她的好友,一位比伍大为稍微幸运、从劳改农场挺过来的“党内右派”,那段《门槛》问答的意义。老人给我念了当年陈琏阿姨(小名怜儿)与家庭决裂,留给姐姐的告别信(《古念良文集》,350页):

时代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在我和家庭之间来排演悲剧,我是无法拒绝的……将来我是会被辩护、被理解的。

这里,我只能希望你尽可能的为我弥补我走了之后,给家里留下的难以弥补的大窟窿,父亲那里特别需要你的安慰,随便你用什么方法……让一切爱我的人忘了我,或者痛恨我,但不要为我而伤害了任何人。

细姐:再会了,我去的地方很远,我们也许永远也见不着了……相信我。相信你的怜妹,不是随便给自己选择道路的。这道路诚然会很艰苦的,但是为了祖国的自由,我没有别的话说。

念毕,他摇了摇花白的头颅:不,她不会后悔。停了一会儿。又说:其实换成你们,假如再来一次抗战,你们也会跨那条门槛的。

也许是的。因为我的提问已是她的纪念;因为我被“小温公”感动,从他写下“人”字开始,到他中弹倒地之前,他脑海里闪过的那句《启示录》:我又看见一片新天地,因为先前的天地已经过去了。

后记

    后记

     陈士修

《流星群》是我老伴董易先生的遗作。这部小说稿在他心中酝酿已久。早在40年代,他还很年轻的时候,就曾写过类似题材的长篇小说,取名《化外》和《走彝方》。后因战乱,他被匆忙调往泰国,稿件留在云南丢失了。60年代,他在《中国青年》杂志社任副总编时,曾带领一个小组赴东北雷锋生前活动过的地方采访,收集、整理了后来曾经风靡全国的《雷锋日记》。在采访过程中,他深受感动,并引发了他想重写战争年代西南联大那些年轻的热血学子的强烈愿望。但刚开了个头,写了几个短篇,“文革”来了,便写不下去了。他接受不了他心目中所爱戴的、当年满怀革命激情的年轻人,在“文革”中一个个都被戴上“牛鬼蛇神”的帽子,连他自己也被挂上“黑帮”牌子的现实!他愤慨:“这简直是美的毁灭!”为了避免抄家时让别人将小说稿当作罪证、可能累及家庭的后果,他竟将所有文稿付之一炬,从此搁笔10年。

直到80年代初,历史被拨乱反正,云南普洱县委邀他与曾在该地区工作过的老同志一起,参加党史回忆会和磨黑中学40周年校庆,他是该校的创始人之一,他在会上作了长篇发言,回忆了当年充满激情的岁月,这再度激起他要重写《流星群》的冲动。他决心要使这段历史具有新的意义,唤起新的激情。

为了摆脱研究工作和行政事务的干扰,他于1983年就主动提出离休,一心写他毕生难以忘怀的那段史诗般的青春之歌。

他写作时很投入,是用心和深情在写,与小说中的角色同喜同忧。常常从深夜写到天明,那时候电脑还少见,他也不会用电脑,只能一笔一划地爬格子,而且用的是繁体字。前后花了七八年工夫,才完成《青春的脚步》和《走彝方》两部共约70万字小说稿。按他原计划,《流星群》要写三部曲。这从他的挚友冯契所著《冯契文集》第十卷《哲学通信》致董易的几十封信中可看出,他们早就谈论过关于创作这部小说的事。在“文集”第348—350页中有这样的话:“易兄……知你的《走彝方》已完稿,我希望能做第一个读者。……我衷心希望你能把《流星群》三部曲完成。”

然而,世事难料,三部曲刚写完两部,老冯就先他而辞世。这使老董很震惊,很悲痛,也很伤感!联想起当年共同经历过《流星群》时代的老同学、老朋友健在的越来越少,常自感“恐年岁之不吾与”,更有一种迫切感和责任感。他抱病欲继续完成这部作品,但无奈老天不肯假以时日,在他83岁时既撒手西去,悄然地与他的亡友、老同学们聚会去了,只留下了一部未完成的遗稿,一个终生的遗憾!

在他生前,这部遗稿,谁也未曾见过。我是在整理他的遗物时,才从一堆书稿中清理出来的。面对这部书稿,我真不知如何处理才好。记得他曾说过“不准备发表”,又说,“至少生前不发表。”不知他是认为时机不成熟呢,还是稿件本身不成熟!

我带着这个问题,请教了董易原工作单位中国社科院文学所的同事和几位西南联大校友,征求他们的意见,看可否发表?大家都持肯定的态度,认为这部作品很有特点,很有价值,当然也有不足之处,并提出了修改建议。我请文学所的资深研究员陈骏涛、吕薇芬和沈斯亨等同志对书稿作了局部调整修改和文字加工、校对,还在每个章节前加了小标题。不过在总体上仍保持作品的原貌和独特的风格。

至于在第一部《青春的脚步》中出现的许多生动的、独具个性特点的人物,其结局多没有作交代,也不知是作者故意留给人们以想像的空间呢,还是因为三部曲三缺其一,而留下的缺损?对此我无能力帮其弥补,深感遗憾!不过,好在部与部之间既有联系,又可独立成篇,发表也无大碍。

还想说明一点,小说中塑造的许多人物,凡写有真名真姓的,如西南联大的教授们,那当然是真实的。但主要人物都是作者虚构的,典型化了的。务请读者不必去猜测他们的原型是谁。

我至诚感谢文学所的领导和同志们,特别是陈骏涛、李薇芬、沈斯亨和王保生等多位同志在这部小说的成书过程中给予的大力支持和热情帮助。

感谢老友冯契哲嗣冯象博士在万里以外的美国为此书作序,而且先于此书的出版,将其序言刊登于2004年6月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的《书城》杂志上。序言发表后,竟然还收到读者打听和催书的反馈,可见这部书出版后在读者心目中可能占有的位置。据说,关于抗战时期西南联大的回忆录已经陆陆续续有了一些,但以它为题材的小说,特别是长篇小说还少见,在这种情况下,董易的这部遗稿庶几将填补它的空缺,并为后辈人所记取!

             2005.1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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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3/26 1: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