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为台湾已故著名作家高阳作品集中的一本,该书讲述的是汉宫第一美女王昭君的悲情故事。王昭君,史书对其记载很少,后世对王昭君的褒贬评说却千秋不衰,而且通过文学各种载体进行再创作,其中的诗歌、戏曲、小说、民间传说等等,使王昭君的形象更加丰满起来,成为一种文学艺术加工创造的典型人物。本书集诸家创作之长处,创作出人物形象更加圆满、故事十分曲折动人的昭君。梗概是昭君被选人宫,受画工毛延寿陷害,备受冷落;呼韩邪于来朝汉求亲,昭君毅然请行,元帝后悔而宠幸昭君,封为明妃但出于政治上的考虑,元帝最终还是把昭君嫁出塞,嫁给呼韩邪于。这是小说对王昭君形象圆满的描绘。
王昭君是蜚声史简的历史人物,也是历代文人学者不断吟咏,情有独钟的传奇女子。
高阳通过缜密的历史考证,再现了汉宫内尔虞我诈、形形色色的内幕。真实演绎了昭君入宫后,周遭和时世的风云万变,直至她最后为家为国出塞——“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的千古绝唱跃然纸上。
坎坷的身世背后是叵测的人心,荣华富贵的烟云之后是一个伶仃女子此恨绵绵的心灵写照。高阳用饱蘸深情的笔墨书写了一个女人大写的“命运”。声声委婉,字字珠玑。
高阳的笔下,不乏鲜明的人物——无论是可歌可泣的主人公,还是那些在历史舞台上早已灰飞烟灭的角色,都会带给你一种活生生的感觉。缇萦是中国孝道的典范,却对当下的现实社会构成了强烈的讽刺。她是汉代名医淳于意的女儿。在父亲为奸人所害、身陷囹圄之际,她不畏艰辛一路照顾为押解送京的父亲,到了京城更是犯跸为父请罪。其行为动摇了苛酷的制度,昏庸的官府以及天下人冷漠的心。
秭归县的大堂,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张灯结彩,喜气洋溢,里里外外到处是笑脸。有的是觉得新奇有趣的笑,有的是憧憬着荣华富贵的笑,有的是自鸣得意的笑,但也有用脂粉遮掩了泪痕,强自妆点的笑。
大致说来,秭归县的美人,只要是未曾出嫁的,都集中在这里了——朝廷采选良家女子,充实后宫,尽管诏书中煌煌申明,以德为主,仪容并非所重,只要平头整脸,身无恶疾,皆有入选的资格。可是谁都知道,入选的主要条件是色!因此,平素有艳名而又不愿选人深宫的,早在诏书下达之时,便急急忙忙地物色儿郎,草草婚嫁。这半年以来,办喜事的人,比平常多了三倍。
这一来剩下的美人就不多了。选美的钦使,掖庭令孙镇,大为失望,不断地皱眉、摇头,喃喃自语:“千城易得,一美难求!”
“钦使说哪里话!”有个待选的蓬门碧玉,心直口快,不服气地抗议,“有位美人,不但秭归第一,只怕天下也是第一!”
“喔?”孙镇动容了,“你说,是谁?”
话是说出口了,却大为懊悔。她嗫嚅着说:“我是说着玩的!哪里有什么天下第一美人?”
孙镇已当了二十年的掖庭令,后宫佳丽,何止三千?成天在脂粉丛中打滚,将女孩儿的心理摸得熟透、熟透,知道她的话不假,只是忽生顾忌,故而改口。如果逼着问,当然可以问得出实话,但可能会别生枝节,反为不妙,所以一笑置之。只问她的姓名。
“我叫林采。双木林,采选的采。”
“看你口齿伶俐,也有可采之处!”
陪侍在旁的秭归县令陈和,立即高声说道:“取中林采!”
孙镇不过是那么一句话,入选与否,犹在考虑,陈和自作主张地作了这么一个决定,使得他颇为不悦,但也不能不算,只好承认:“取中林采。”
因为如此,他就不肯轻易发言了,看来看去,一直看到离末尾只剩五六个人了,第二个还没有选出来,陈和不免着急,赔笑问道:“莫非再没有能中法眼的?”
孙镇犹未答言,有个圆圆面孔,喜气迎人的女郎,笑盈盈地向他行礼,用很清脆的声音说:“钦使安好!”
“你倒很懂礼节。”
“懂礼节就好!”陈和一旁接口,“宫廷中礼节最要紧。”
孙镇不置可否,只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赵美。”
“赵美?”
是疑问的口气,便意味着有名实不符之感。陈和急忙成人之美,“钦使,”他说:“美有各种各样的美,有的人,初看不错,再看不过如此,越看越不顺眼,有的人呢,初看似乎平庸,再看有点味道,而越看越美。拙见钦使以为如何?”
“嗯,嗯!高见,高见。”孙镇敷衍着。
“钦使,”陈和又说:“这赵美是官男之相,主理贵子。”
这句话倒是打动了孙镇,他点点头说:“可取者大概在这一点了!也罢,选上她一个。”
于是看到末尾又回头,总算勉强又选中一个,名叫韩文,定额四名,还差一个。l东和看孙镇大有再也不屑一顾之意,便又说道:“钦使,请再看看,可有遗珠?”
“不必再看了,本无珍珠,何遗可言?”
“那,不还差一名吗?”
“是的,我知道。”说完,孙镇便管自回到别室休息去了。
陈和情知不妙,但不便追了去问,先料理了中选的林、赵、韩三家该送的羊酒彩礼,鼓吹前导,亲身登门道贺。一家一家走完,回到衙门,已近黄昏。置酒款待钦使之时,方始从容叩问。
“钦使,尚差一名,是宁缺毋滥呢,还是另行复选?”
“既不可缺,亦不可滥,另行复选,亦嫌费事。”孙镇答说:“我看,林采口中的天下第一美人,不妨召来看一看。”
陈和听得这话,心中一跳,“林采胡说八道!”他说:“哪里有什么第一美人?秭归自从出了‘三闾大夫’师徒二人,秀气都拔尽了,至今男子不文,女子不美。钦使莫轻信妄言!”
“三间大夫”就是作《离骚》的屈原,他的徒弟是指一代才人的宋玉,相传都是秭归的土著。师弟皆善辞赋,瑰奇伟丽,冠绝古今,所以陈和有此说法,然而毫无效果。”
“东兄,”孙镇正色说道:“美人如日月星辰,纵或一时为浮云所掩,终必大放光芒,为世人所共见。倘或真如足下所说,秭归的秀气为屈原、宋玉拔尽了,至今男子不文,女子不美,自无话说。万一真的出现了天下第一美人,而且早就是足下的子民,那时候,陈兄,这欺君之罪,恐怕你当不起!”
事态严重了!做主人的陈和,如芒刺在背,大为不安一原来林采的话,一点不假,秭归确有国色,只是父母视如性命,合不得她远离膝下,所以一闻采选的信息,在陈和那里行了重贿,得以剔除在候选的名单之外。不想林采多嘴,而孙镇精明,看来是瞒不过了。
孙镇从陈和脸上,看到他心里,知道可处死刑的“欺君之罪”四字吓倒了他。只是话说得太硬,无法弯得过来,须为他找个开脱的借口,事情才能转圜。
于是,他略想一想说道:“陈兄,你到任未几,只怕地方上的情形还不太熟悉。明天不妨多派出人去,留意访一访,果然有此一美,选人深宫,天子宠幸,于足下的前程,亦有锦上添花之妙!”
先作威胁,继以利诱,又为他留下挽回的余地,陈和的嘴怎么还硬得起来?一连声地说:“是,是!谨遵台命。”
第二天一早,陈和派人去召请一位绅士,名叫王襄,此人当过传宣王命的“谒者”,久在胡地,以后弃政从商,与匈奴从事贸易,挣了极大一份家财,暮年思乡,叶落归根,回到秭归定居,不过一年有余,就以家业殷厚,赋性慷慨,所以很快地便成了本地的一位大绅士,颇得陈和的尊敬。
奉召到了县衙,后堂相见。王襄一眼望到几案上,便是一愣—一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四镒黄金,他认得出,正就是自己送陈和的原物。
“王公!事不谐矣!”
“贤父母何出此言?”王襄急急问道:“是不是出了变故?”
“事出意外!”陈和蹙眉答说,“都只为一个姓林的多嘴,说得一句‘秭归第一美人’,钦使已经发觉了,昨夜发话,倘有这么一位美人,匿不报选,将来要治我以‘欺君之罪’。这不是儿戏之事!王公,厚贶心领。方命之处,并乞见谅。”
说到这里喊一声:“来啊!”
伺候起居的一个童儿应声而至,在陈和指挥之下,将那四镒黄金,用包袱包好,放在王襄面前。
“厚赠奉壁!”陈和拱拱手说:“效劳不周,歉疚之至。”
“不,不!区区不腆之仪,仍请笑纳。”王襄将一包黄金推了过去,随即起身说道:
“告辞!”……P2-4
谈及高阳在华人社会的影响力,有人曾这样形容:有水井处有金庸,有村镇处有高阳。
高阳被称为“中国最后一位旧式文人”,他学富才高,著书百种,嗜酒如命。常自嘲:酒子书妻,即以酒为子,以书为妻。
清末有“三屠”,张之洞用财如水,人称“屠财”;袁世凯好行杀戮,时称“屠民”;岑春煊性好劾人,称为“屠官”。对于清史独钟的高阳,以善“屠纸”予以自谓。
高阳的作品在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总印数已经超过2000万册,“有村镇处有高阳”之说名不虚传。
何怀硕说“高阳是奇人。在这个旧文化崩析、新秩序未立的混乱年代,他兼有旧学与新慧”。
台湾作家张大春说“高阳的成就独一无二,甚至难以找到继承人”。
台湾著名小说家王文兴说“高阳是国宝级人物”。
台湾诗人痖弦称高阳为“新文学运动以来中国历史小说第一人”。
高阳本名许晏骈,字雁水,笔名郡望、吏鱼,出生于钱塘望族。许家先祖在清朝世代为官,曾有人担任兵部尚书、内阁学士之类的官职。高阳童年所居住的祖屋,门口就悬挂着由嘉庆皇帝亲笔所题的“榜眼及第”、“传胪”等匾额;在花厅中也高悬着慈禧太后亲笔书写的“福寿龙虎”世匾。高阳的父亲许宝朴曾任浙江财政司官员。母亲黄婉同是出身富贵的大家闺秀,不仅饱读诗书,更能将正史、野史转述为一个个精彩的小故事。因此,幼年时代紧随于母亲身旁的高阳,自然而然地聆听了许多官场现形以及乡野传奇,无形中,母亲也成了高阳文史修养的启蒙之师!
有十个兄弟姐妹的高阳,在家排行老九。
高阳大学未毕业,就以优秀成绩入杭州笕桥国民党空军军官学校,当了空军军官。1948年随军赴台湾。曾任国民党军队参谋总长王叔铭的秘书。退伍后任台湾《中华日报》主编,还一度出任《中央日报》特约主笔。高阳擅长于史实考据,曾以“野翰林”自道。他的成就不仅在于评史述史,更重要是将其史学知识用于创作历史小说。
高阳的创作以清代宫廷与近现代高层人物生活为主,高阳对历史小说的贡献,最主要的在于他“以考证入小说,以小说成考证”,开创了中国历史小说的新类型。
高阳读书不记笔记,但却有着超凡的记忆力,对中国历代皇帝的生卒年月日、民族、籍贯、三亲六眷、兴趣爱好都了然于心,对于帝王们手下的文臣武将、宰相诸侯,以及嫔妃太监、心腹与政敌,也无不熟稔,朋友们便戏称他为“皇帝老儿家的总管家”。更重要的是,高阳对于皇室权力斗争、朝廷政治风云、宫闱秘闻、以及牵一发动全身,由此带来的对于整个中国的各种影响,无不津津乐道,了如指掌,堪称“掌上千秋史,胸中百万兵”了。
1962年,高阳受邀联合报副刊连载《李娃》,这部作品不但一鸣惊人,也成了高阳历史小说创作的滥觞,而后发表的《慈禧全传》及胡雪岩三部曲《胡雪岩》、《红顶商人》、《灯火楼台》,更确立了他当代首席历史小说家的地位。
高阳一生著作共有90余部,约105册。高阳的历史小说注重历史氛围的营造,情节跌宕,旨在传神,写入物时抓住特征,寥寥数语,境界全出。
高阳幼承家学,其后自学有成,再加上此前已累积了多年现代小说的创作经验,因而一步入历史小说的领域,立刻创造出引领风骚的局面。由于其先祖在清朝世代为官,来台后因而能为小说灌注浓厚的历史感,其创作理念对后来者亦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高阳的小说以史料繁细、运用从容有余见长,就作者的取材角度及材料与小说的对应关系观察,高阳作品的材料来源的确十分广泛,几乎囊括了历史研究的全部范围。小说的某些段落对史料的依赖极深,具有利用小说展现史料的企图,一些看来不起眼的细节也有史料为依据,高阳的小说被称许为“庶几乎史”并非没有原因。
高阳这种写作风格的形成与高阳历史学者的自我定位有很大关系。高阳具有强烈的考据癖,考证与小说互相影响,愈到创作后期二者的结合愈趋紧密。
高阳对历代王朝兴衰得失的关键,有独到的见解。他总结了三条法则:一是历史的重心在经济,经济的重心在交通;二是任何朝代都有中心势力,此一中心势力如为高级知识分子,必开一代之感运;三是一个王朝,亦如自然人之有生老病死,但在生老的过程中,休养生息,培养人才,就会出现中兴的局面。
这个“中心势力”的提法则可以用来说明高阳作品中关于官闱斗争、政治风云的叙写特别细腻曲折的原因。虽然高阳极为注重他的考证成果,但对读者而言,小说中的历史成分与人情法则可能才是阅读乐趣所在。
高阳的作品不仅具有历史百科全书的内涵,同时也是人情世故的百科全书,高阳的小说之所以能影响、流传如此之广,本身有其与众不同的独特魅力:
一是因为作者以独到的眼光钜细靡遗地挖掘了包含政治、文化、社会生活等诸多史料,这些史料在古今的对照下毋须夸张点染,天然具有奇趣;二是对人情、世故、智谋的深研熟玩,有意用来建筑小说的戏剧性;三是小说中的人生态度符合今日大众的需求,与旧式观点产生了隔膜,因而能广为大众所接受。
高阳的历史小说中写了不少爱情故事,他写出了爱情的真与美,又通过爱情,写出了女人心机的缜密、应变的灵动、意志的果敢、生命的韧性。
高阳小说至今仍风靡的原因,正如林青在《高阳传》中指出的:“时下,田园风光的乡材原野早被日趋扩大的都市所蚕食、所吞噬,太多的是急小功近幺利者,大面积的伐树木、采山石、排污水,为了追求生活的舒适与享受,而破坏了大自然的古朴与野趣,人们再也无需也无从张扬原始的天性。另一方面,立交、地铁、别墅、霓虹、电视、饮料,人们饱尝轻松自乐,人们的感官在体验粗犷与雄浑上都显得十分退化了,再往何处去体会撼天动地的悲剧意识和人文精神?”
“高阳历史小说的走俏,也是当代人为自己的软绵绵而又急切浮躁的生活与心态补充精神上的钙和盐。”
责任编辑/韩金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