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海上文坛作家程乃珊的一本小说集,收录了其创作于上世纪80年代最具代表性的中短篇小说《蓝屋》,《女儿经》,《穷街》,《签证》和《水青青水粼粼》。这些作品大都是描写上海市民生活的,对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生活方式,以及他们的命运和理想写的尤为生动精彩;作者还把她多年来在教育岗位上的感受和思索,提炼成由一定深度的作品。在这些作品中,作者善于把青年男女的爱情和追求交织起来描绘,以一无矫饰的笔触,清新永的情调,女性特有的敏感和对生活细致入微的观察,状写了都会人的生活状态,逼真地再现了上海市民的生活。小说《蓝屋》曾获上海文学首届《钟山》文学奖,并获1985年首届上海青年“敦煌”文学大奖;《蓝屋》,《穷街》等被改编成电视剧搬上荧屏;《女儿经》已由上海电影制作厂拍摄成电影上映;《签证》曾在国内获奖;《山青青水粼粼》被译成英语,在海外颇具影响。
Romance汉语一般译为罗曼史,英语中意为虚构小说、传奇、爱情故事。本书是海派作家程乃珊创作于上世纪80年代最具代表性的中短篇小说《蓝屋》、《女儿经》、《穷街》、《签证》和《山青青水粼粼》的结集。书名定为《上海罗曼史》,皆因80年代曾经是那么一个不时带给我们意外和惊喜的、充满传奇的时代!作家程乃珊对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生活方式,以及他们的命运和理想写得尤为生动精彩,并善于把青年男女的爱情和追求交织起来描绘。每一篇目前所附的相关照片具有强烈的80年代的特征。作家以一无矫饰的笔触,清新隽永的情调,女性特有的敏感和对生活细致入微的观察,状写了都会人的生活状态,逼真地再现了上海市民的生活。程乃珊的作品内容厚实、色彩浓重、内涵深刻,给人以启迪。作品中所散发出的淡淡的温馨和淡淡的迷惘如丝丝春雨,化解着人生中的忆踪与思虑,而淡淡中所透出的厚重与沧桑感,亦让你在共鸣中得到一个酣畅淋漓的宣泄,有浓郁的“上海味”。
“至1914年,由于欧战激烈,生铁原料无法进口,顾福祥公即趁机将早先囤积的生铁原料抛出,因而一跃而为沪上屈指可数的首富之一……顾翁有公子三位,大公子顾鸿志现遵从父意,赴美攻读经济学科,以企发展父业。二公子顾鸿飞,因家庭不和,于1942年登报申明与顾翁脱离父子关系。三公子顾鸿基尚幼,现在徐汇公学求学,据云其志愿为冶金工程……胜利以来,顾公所经营的‘华昌铁工厂’事业蒸蒸日上,今在东南亚一带已负有盛名,而顾氏家族也被称为‘钢铁大王’……顾氏宅第坐落于法租界××路,为德人鲍氏所设计,宅外壁均由蓝色瓷砖砌成,内部装设讲究,其厨房设备和盥洗装置全套均由英、美进口,在沪上享有‘蓝屋’之美称。”
要不是图书馆快关门,顾传辉还含不得合上这册书页已泛黄了的1946年版本的《上海经济史话》呢。“……二公子顾鸿飞因家庭不和,于1942年登报申明与顾翁脱离父子关系……”这几行字老在他眼前浮动,令他心中充满恼怒和惋惜之情。因为最近‘个偶然的机会,他知道自己原来就属于这个显赫的家族。而“二公子顾鸿飞”,就是他爸爸!可原先他对自己这个有着如此辉煌业绩的家史竞一无所知!爸爸平时可一字也没提及。然而,这本《上海经济史话》所能提供的,也就是上述这么200来字。太不过瘾r!
他走出市立图书馆,走在永远是喧闹不已、拥挤不堪的南京路上。“二公子顾鸿飞……脱离父子关系……”这几个字还是固执地占据着他头脑,二十七年来,他第一次对自己、对家庭,感到不满足了。
传辉出生于农历正月初九,传说这是个吉日——玉皇大帝的生日呢!事实上,他确实也是个公认的“额角头高”的幸运儿。父母亲半辈子做人兢兢业业、小心谨慎,总算避过一起又一起的政治运动,使小小的家庭在“阶级斗争的风口浪尖”的夹缝里生存了下来,虽说在“文革”期间父亲也吃过大量大字报(现在他才明白可能与顾家的显赫家史有关),不过与别的家破人亡或流放到边远地区的家庭相比,他的家算是平稳安宁的了,所以传辉的童年应该说是幸福的。再说他是家里的独苗,因而在家家户户都为“上山下乡”折磨得辗转不能入眠的年月,他倒是笃定泰山一一根据计划生育政策,独苗是硬工矿的档子。当然,硬工矿也有不满意的工种:卖大饼、扫马路,可当时人对生活的要求都不高,只要留在上海,也就心满意足了。方案下来了,他分在一家熟食铺站柜台,然而人心不知足,当中学教师的爸爸和做护士长的妈妈心里不舒坦。虽说有好心的邻人相劝说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实惠工种:工资奖金不比大工矿的少,邻里们要紧要慢的要买些什么,还可以方便不少呢,可父母就是笑不出来。倒不是看不起这行当,只是看着熟食店站柜台的那几个和猪肚猪肠一般油的小青年,生怕传辉要不了几个月也会变得像他们一样油腔滑调、没有上进心。说真的,就是在张铁生交白卷的那阵日子里,每天晚上当父亲的还非得逼着儿子练上一页毛笔字和读上几句英文不可呢。儿子还没分配,好像前面总还有点希望……可儿子一分入熟食店,这……不全完了?然而传辉不愧为是与玉皇大帝同一个生日的,吉人自有天相,运星就是高嘛!才在熟食店工作了两个月,全国恢复高考了,由于父母的悉心辅导,加上他念书向来不马虎,就稳稳当当地告别了猪肚猪肠进了大学,而后就分进现在这家仪表厂了。上班坐实验室,白大褂一穿,风度还真不错呢。父母心里的一块石头算落地了。
生活对他确实十分开恩,连他的长相也是继承了父母的优点:颀长的个子、宽阔饱满的前额、轮廓分明的线条均来自父亲,而浓浓的眉毛下那对活泼的眼睛则是母亲给的。平和幸福、知诗识礼的家庭赋予他欢快、敏感和聪颖的气质。一句话,是一个十分讨人喜欢的小伙子。假如一定要找出他有什么不足之处的话,那就是他的前额虽然饱满,然而太光滑细嫩了;再说,他的皮肤也过于白皙了点,怎么说呢?作为一个男人,他缺少一种气概。不过这只是一种吹毛求疵的挑剔,丝毫不影响人们,特别是女孩子们对他的好感。早在他中学期间,就听见邻里们对母亲开玩笑:“……现在都说男孩子吃香着呢,好的男孩就更少,像你们传辉这样文文气气、循规蹈矩的,将来要找女朋友呀,大家抢都来不及呢!”这话不假,到了70年代初期,形势相对地平稳了一点,在“团结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的口号下,在上海这样的地方,知识分子确实还像“臭豆腐干”,闻闻是臭的,吃起来却是香的呢。那时资本家确实神气不起来了,而高干家庭不是一般人所敢问津的,况且命运的起伏太大,红五类家庭嘛,好像又总嫌太粗俗了点,于是在一般市民中,家道小康的知识分子家庭不由自主地上升到最高一级,一般人找对象,都愿意找这样的家庭。
这一切无疑使他有意无意滋长一种优越感。他在公众场合不怯生,特别在青年中,自信之感令他举止洒脱自如,而且在对待爱情问题上,也有条不紊,表现得特别冷静。直到在大学的最后一年,他才选中了西语系的一个留“真由美”式长发的女孩子作追求对象。这位姑娘衣着时行而不落俗套,游泳、网球、钢琴样样都会两下——女孩子这样最好,不料姑娘起先还对他若即若离,后来干脆不搭理他了。不久他发现每逢周末,校门口总有个矮冬瓜似的男子骑着辆摩托在等她,这个矮冬瓜哪方面都及不上传辉。他正在诧异之际,消息传来了,矮冬瓜父亲是大老板,政策一落实出手就给儿子五万。这次初征的失败重重地挫伤了传辉的“自信”,他明白了,形势变了,他这位“天之骄子”已过时了。P10-12
Romance汉语一般译为罗曼史,在英语中意为虚构小说、传奇、爱情故事……有点类似中国传统的“话本”、“笔记”之类文体。
笔者将结集于上世纪80年代所发表的几个中短篇《蓝屋》、《女儿经》、《穷街》、《签证》和《山青青水粼粼》的书名定为《上海罗曼史》,皆因80年代曾经是那么一个不时带给我们意外和惊喜的,充满传奇的时代!
今天,年轻一代回望80年代一一他们的父母正处花样年华的80年代,一定会耻笑当年的老土、闭塞、贫困、落伍……殊不知,经历过漫长的单调枯燥又神经紧绷的“文化大革命”的十年,上海的80年代对我辈今日已开始步人人生深秋的上海人,无疑如大地逢春的感觉,无时无刻不给我们带来意外和惊喜;历来要革命群众推荐、领导批准才能入的大学竞可以只凭考分不问出身就能入得;中国人竟然可以走出国门去美国读书;被强占去的私宅居然可以原幢奉还。
……至于传奇之说更是时有所闻,日日见到的那个街口摆修阳伞摊的老头子一夜之间抖掉几十年的霉相,被锃亮的小汽车接走了,一打听,原来他是昔日上海滩的金融巨头,今华尔街某银行老板还是他昔日的学生;当年抄家时将资本家往死里打的那个小将从深圳淘金回来,已比资本家还资本家;一个以做保姆为生的孤老在为东家擦窗时不慎跌下身亡,贴身缠着的腰带内各种金刚钻、金元宝、白金块滚了一地,她到底是何方神仙?那些价值不菲的财宝最后归于何人?都成上海人茶余饭后争得面红耳赤的话题!
一潭死水的生活一下子被打破了,上海人久违的传奇又回来了,这个字眼令上海人羡慕欣喜,烦躁和蠢蠢欲动……传奇是大时代在蜕变转型中不同价值观和审美观互相碰撞后激起的骚动,为了追逐传奇,原先稳定的婚姻破裂了,随遇而安吃大锅饭的平静心态给打破了,深埋多年的难解情结袒露了……街头巷尾,饭后茶余,听到不少故事,我就把它们如实记录下来,因此有了《蓝屋》,有了《穷街》,有了《女儿经》……
写作和阅读一样,不同的人生阶段会玩味出不同的境界,所谓“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卢下……悲欢离合总无情……”而今的我,更关注和偏爱非虚构写作,然当着上海大片里弄、洋房化为大厦林立的水泥森林,看着我们长大的沈家姆妈、吴家姆妈连带她们一口的糯软滑的上海话渐渐老去时,重读自己在80年代所写的这些文字,不禁对那段已逝去的故人风景十分怀念。
城市记忆和每年的落叶,层层叠叠、融洽化和,然后营养着我们的城市人文,我不奢望自己的文字可以载经入册,只希望它能融入其中一层落叶之中。
现今流行“整旧如旧”,保持原始状态,此次再版也遵循这个美学标准;对文字只字不改,另增帖我儿时与此有关的旧照片,及一些当年改成同名电影、电视剧的旧剧照。
希望读者能喜欢《上海罗曼史》。
2006年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