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条曾经汇聚于反封建主干道的河流,但大部分的时间,它们分流而去。这两条河流的末段,似乎重新交汇,但未殊途同归。这样的不能同流而又不能分割的两种风格的河流,纵横驰骋,流布大地,构成了上个世纪思想文化界最绚丽的景观之一。
所谓朋友,未必都是“志同道合”的。这种朋友,气质性格也许不同,志向道路也许不同。他们也许会发生分歧,发生激烈的争论;但他们却可以始终保持着个人的珍贵友谊。尤其是在对方处于危难之际,经常伸出援助之手,在对方处于坎坷时刻,往往给予真情关注。何以如此?关键是他们能以坦诚相见,不心存介蒂,互相尊重对方,包容对方。实际上,这是一种大修养,一种大胸怀,一种大气魄。陈独秀与胡适可以说就是这样的一种朋友。
在中国现代历史上,陈独秀与胡适,都可谓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五四时期,由于共同发动“新文化运动”,共同倡导“文学革命”,二人曾一度成了志同道合的战友。然而,由于新文化运动的深入,陈独秀变成了共产主义者,胡适则仍然是资产阶级民主主义者。后来在许多问题上,发生了思想分歧,发生激烈争论。尽管如此,但二人个人的深厚友谊却始终保持着。
循着这两条河流而下,那掩隐在纷枝繁叶下的水流,无论是开阔的水面、狭窄的曲湾,抑或水下的暗礁、岸边的火炮,或许都可以清晰地呈现在世人眼前。在感受河面上冬日的暖阳、夏日的清风的同时,人们也可感受到河上凛冽的寒风和河下历史的沉重。
这两条河流.波光粼粼,满载历史馈赠给我们的厚重,奔流不息,不舍昼夜。
一 甚于儿童盼过年
陈独秀生于1879年10月9日,安庆人,清末皖城秀才第一,后留学日本,辛亥革命后任皖省都督秘书长。二次革命失败后,陈独秀为生活所迫,于1914年夏第五次去日本,帮章士钊编辑《甲寅》。
1915年初夏,陈独秀因夫人高君曼患肺病咯血,从日本回到上海。经友人帮忙,陈独秀一家人在法租界嵩山路吉谊里21号住了下来。
隔日,陈独秀到四马路惠福里,拜访亚东图书社老板汪孟邹。陈独秀去日本期问,夫人高君曼和两个孩子主要靠亚东图书社老板汪孟邹照顾。陈独秀的原配夫人高晓岚带着三儿(延年、乔年、松年)一女(筱秀)在老家安庆,和祖母谢氏住在一起,陈独秀顾不上他们。高君曼和高晓岚是同父异母的姊妹。
陈独秀希望汪孟邹帮助自己发行新办的《青年杂志》。早在1904年,他在芜湖办《安徽俗话报》,就由汪孟邹发行。汪盂邹因已担负了几家杂志发行任务,又不清楚陈独秀新办的杂志销量如何,便推荐群益书社发行《青年杂志》。
汪孟邹后来为自己的错失良机,懊恼不已。
9月15日,《青年杂志》创刊号出版。陈独秀在发刊词里写道:“青年之于社会,犹新鲜活泼细胞之在人身。新陈代谢,陈腐朽败者无时不在天然淘汰之途,与新鲜活泼者以空间之位置及时问之生命。”该杂志的诞生,标志了新文化运动的发端,从此,中国的青年以崭新的面貌,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汪孟邹非常喜欢《青年杂志》。他对陈独秀说:“我有位在美国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学哲学的老乡,此翁聪明好学,小说文论俱佳。”
“你是说胡适之么?”
“你怎么知道?”汪孟邹感到奇怪。
“《甲寅》在日本曾收到一位留美青年的信,提出输入外国文明,要有明达君子的赞助。我印象极深,想不到竟是你的老乡。”陈独秀说。胡适曾将其所译《柏林之围》寄《甲寅》,刊登在上年第四期上。章士钊当时给胡适写信约稿,称“此吾国社会所急需,非独一志之私也”。
陈独秀当即要汪孟邹寄《青年杂志》给胡适,说:“代我向他约稿,言语写恳切些。”
汪盂邹当日给胡适去信说:“今日邮呈群益出版青年杂志一册,乃炼友人皖城陈独秀君主撰,与秋桐亦是深交,曾为文载于甲寅者也;拟请吾兄于梭课之暇担任青年撰述,或论文,或小说戏曲均所欢迎。每期多因更佳,至少亦有一种。”信中所说“炼”,即汪盂邹自称,“皖城”指安庆,“秋桐”指章士钊。
10月15日,陈独秀编出《青年杂志》一卷二号;11月15日编出一卷三号。每新出一期,陈独秀都要问汪盂邹:“你的美国老乡有消息吗?”汪孟邹着急了,说:“我每次寄刊给他,都向他催稿,今日我再给他去一封信。”陈独秀说:“西方文明,美国文明,急需引入国内。你把话言重些,我盼胡适来稿,甚于儿章盼过年,一次有一短篇也好。”
陈独秀是个急性格,袁世凯的爪牙抄陈独秀的安庆家时,陈独秀恨不得生吃其肉。汪盂邹没有办法,又给胡适写信: “陈君望吾兄来文甚于望岁,见面时即问吾兄有文来否,故不得不为再三转达。每期不过一篇,且短篇亦无不可,务求拨冗为之,以增该杂志光宠,至祷,至祷。否则,陈君见面必问,炼穷于应付也。”
胡适,1891年生,这年25岁,安徽绩溪上庄人,小陈独秀一属,两人同属兔。1910年,胡适考入清华大学庚款留美学生,入康乃尔大学学农科,后改学哲学。在那里,胡适学到的是批评实验丰义的康乃尔哲学。汪孟邹来信,提到陌生的安庆人陈独秀和同样陌生的《青年杂志》时,胡适刚转入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学习杜威的实用主义,加上忙于讨论新诗,准备功课,没有及时给汪盂邹回信。P1-3
这是两条曾经汇聚于反封建主干道的河流,但大部分的时问,它们分流而去。这两条河流的末段,似乎重新交汇,但未殊途同归。这样的不能同流而又小能分割的两种风格的河流,纵横驰骋,流布大地,构成了上个世纪思想文化界最绚丽的景观之一。
循着这两条河流而下,那掩隐在纷枝繁叶下的水流,无论是开阔的水面、狭窄的曲湾,抑或水下的暗礁,岸边的火炮,或许部可以清晰地呈现在世人眼前。在感受河面上冬口的暖阳、夏口的清风的同时,人们也可感受到河上凛冽的寒风和河下历史的沉重。
这两条河流,波光粼粼,满载历史馈赠给我们的厚重,奔流不息,不舍昼夜。
陈独秀和胡适,都是上个世纪风云一时的人物,他们对于后世的影响,无法估量。将这两个影响现代中国走向的人物的交往、相关活动、思想及情感尽可能完整地写出来,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课题。
胡适曾说:“我想,如果独秀肯写他的自传,他的思想转变的因素也必定有同样的复杂……治历史的人,应该向这种传记材料里去寻求那多元的,个别的凶素,而不应该走偷懒的路。”本书力求保持一种非评判的态度,而着意于多侧面地挖掘历史事件发生时的“多元的,个别的因素”,相信这样做,有益丁读者去了解传主一步一步走过的脚印,不带任何历史偏见地走进他们的内心世界。
借这次交作业,我罩学了许多,是一次难得的补课。这要特别感谢湖北人民出版社对历史课题长远的眼光,感谢吕薇主任给了我这个“温故而知新”的好机会。
“作业”未必圆满,历史也总在煮夹生饭,但我未“走偷懒的路”,这是可以确信并可自安的!
朱洪
2005年9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