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是过去历史的记载,然善读史者能从历史的高度,穿越时空限制,以古鉴今,以今论古,烛幽发微,察人之所未察,言人之所难言,此读史之三昧也,此读史随笔之价值也,观《千年眼文丛》所收各书,实无愧于“千年眼”之名。著名作家熊召政先生的《孤山踏雨》,融优美的文笔、洋溢的才情、深厚的历史底蕴于一体,情感真切,思想深邃。
人借助于千里眼,能打破空间限制,看到远处的景物,而借助于“千年眼”,则能打破时间的限制,看到古往今来的历史演变,增益智识,怡养心性。读者不妨读一读上海古籍出版社的《千年眼文丛》,对它是否配得上“千年眼”的称号,相信您一定能作出公论。
天台山上说寒山……………………………………………1
孤山踏雨……………………………………………………16
苏舜卿与沧浪亭……………………………………………22
鸡足山中……………………………………………………33
游真如禅寺…………………………………………………50
禅房空落雨声微
——怀念果一大和尚……………………………………62
问花笑谁……………………………………………………68
关于弥勒佛的对联…………………………………………74
地藏菩萨的誓言……………………………………………79
寒山寺的钟声………………………………………………83
峨嵋山散记…………………………………………………86
肩挑明月过天涯……………………………………………92
访成都杜甫草堂……………………………………………100
饮一口汨罗江………………………………………………106
初到双峰荷叶乡……………………………………………110
岳阳楼散记…………………………………………………114
永远的楼观台………………………………………………119
漫步在蛇骨塔下……………………………………………126
欢喜佛与媚态观音…………………………………………131
访严子陵钓台………………………………………………136
鸟与僧………………………………………………………140
鸟的别名……………………………………………………143
魂来枫林青…………………………………………………145
红豆…………………………………………………………147
春酒…………………………………………………………149
龙舟…………………………………………………………151
野山野水……………………………………………………155
中国士大夫的山林之趣……………………………………160
《胭脂井》中家国恨………………………………………170
治疗现代商业社会的药方
——读《商道》有感……………………………………174
闲话历史真实………………………………………………178
让历史复活…………………………………………………183
谒张居正墓…………………………………………………191
苏州园林中,沧浪亭并不算最好的。拙政园、狮子林的名气,都在它之上。但我三过苏州,曾三游沧浪亭。徘徊其间,对绿水丘山、古木修竹,我的心情总有一些落寞。这并不是因为我不喜欢这里的园林之趣。初到苏州,给我最强烈的印象是,这座城市是最适合文人居住的地方。园林酒肆,水巷人家,处处都渗透着东方文化的圆融。那我落寞的心情又何以产生呢?
我最早知道沧浪亭,是通过一首名为《沧浪亭》的诗:
一迳抱幽山,居然城市间。
高轩面曲水,修竹慰愁颜。
迹与豺狼远,心随鱼鸟闲。
吾甘老此境,无暇事机关。
诗作者是北宋早期的文人苏舜卿。他与梅尧臣齐名,世称“苏梅”。这沧浪亭,便是苏舜卿花钱构筑的私家园林。国内所存古诗人的宅邸而擅园林之胜的,一是成都的杜甫草堂;二是苏州的沧浪亭。杜甫草堂现在的规模,已远不是当年杜甫的蜗居了。是后人为纪念诗圣而不断经营的结果。而沧浪亭一经建成便有园林的格局,这从苏舜卿的诗文中可以印证。
当今之世,诗人是最贫穷的一群,几近文丐。古诗人的日子好过一些。因为他们并不把写诗作为职业。他们多半都是官员,有固定的俸禄。所以,古诗人中,虽然有杜甫、杜荀鹤这样的贫穷者,但大部分诗人都过着赏花吟月的贵族生活。但是,能够建造私家园林者,却又是屈指可数的了。
那么,苏舜卿究竟是在怎样的一种情况下,建造起这座沧浪亭的呢?
苏舜卿,字子美,四川中江县人,曾祖苏协随孟蜀降宋后,授光禄寺丞,知开封府兵曹事,举家便迁到了开封。祖父苏易简,父苏耆,皆进士出身的官员。也都是名噪一时的文人,均有文集刊世。开封乃宋朝的首都。苏耆当过开封府权知府,这职位相当于今天的北京市长。苏舜卿生长在这样的一个官宦世家中,不知冻馁饥饿为何物。且从小浸淫典籍,流连书乡,是一个比较典型的贵族子弟。
苏舜卿所处的时代,正处于宋朝的上升期。除西夏的入侵使西北边境屡有战事外,国内基本稳定。但朝廷内革新与守旧两派的斗争,却须臾没有停息。苏舜卿二十二岁因父荫入仕,当了一个太庙斋郎的小官。当年,因玉清宫毁于大火,皇上想修复,苏舜卿便向当朝的仁宗皇帝献上了一篇《火疏》,反对修复。内中有这样一段:
楼观万叠,数刻而尽,诚非慢于御备。乃上天之深戒
也。陛下当降服减膳,避正寝,责躬罪已,下哀痛之诏,罢
非业之作,拯失职之民,在辅弼无裨国体者去之,居左右
窃弄权威者去之,精心念政刑之失,虚怀收刍荛之言,庶几
灾变以答天意。
二十二岁,从今人的角度看,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可是偏偏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教训起皇帝来。这种“好为帝者师”的举动,一方面说明苏舜卿的幼稚无知,一味地恃才傲物,只想出风头,而不知人情的凶险;另一方面说明当时的士风还算健康,君臣之间的关系也还比较宽松。不然,这样高标准的“毒草”是绝对不可能出笼的。即便出笼,其下场之悲惨也是可以预料的。苏舜卿没有因为这篇《火疏》受到任何打击,五年后,他反而顺利地考中进士,说明仁宗当时的政治还算清明。
兹后,苏舜卿还给皇帝上过《乞纳谏书》和《诣匦疏》。文笔更加疏狂,批评的口气也更加严厉。特别是后一疏,甚至指名道姓批评皇上跟前的近臣尸位素餐,虚庸邪谄。皇上一天到晚和艺人混在一起,歌舞享乐,心志荒荡,政事不亲。这样的批评,不要说用在皇帝与辅臣身上,就是一般的人,恐怕也很难接受。
写《诣匦疏》时,苏舜卿已经三十一岁了。居丧期刚满回到开封。如果说九年前写《火疏》,是因为年轻而不谙世事。那么现在则说明他的性格的偏执,也可以说是可爱。嫉恶如仇,勇于任事,这种性格有助于艺术的发展,但对于官场,却是一个不和谐音。人情练达即文章,说穿了,这练达即是滑头。说起来虽不好听,但实用得很。P22-24
笔者儿时,听大人讲神话,即知有“千里眼”、“顺风耳”,在幼小的心灵中,引起无限遐想。及长,并成了家,亡妻过校元女士(1937—1970)毕业于复旦物理系,研究红外线等尖端科技。她告诉我,从现代科技角度看,射电望远镜、长途直拨电话,早已使神话里的“千里眼”、“顺风耳”成为现实,其神奇妙用,甚至超过了神话。而神话中没有千年眼。野史、笔记中偶有预测几百年、几千年后世道的奇人的记载,那不过是扯淡,不值一哂;近代才出现的刘伯温的“烧饼歌”,是战乱、动乱年代民间炮制的谶言,无异于痴人说梦,与历史视角并不相关。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时值粉碎“四人帮”不久,很多人痛定思痛,对祸国殃民、造成中华民族空前浩劫的十年动乱进行反思,寻根问底。就在此时,我读了明代万历时人张燧写的《干百年眼》。此书流传不广,不见于《四库全书总目》,仅有明刻本及《笔记小说大观外集》收录本传世。我供职的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刚好藏有明刻本,遂借来阅读。吸引我注意的,是这本书的书名,猜想作者一定是个具有历史眼光的人,否则为什么叫《干百年眼》?等读完全书,我感到我的猜想没错,张燧确实是位具有历史眼光的学者,书中论古议今,穿越千年,经常站在历史的高度,俯视古人、今人,不时闪烁着思想火花。如该书卷一谓:“武王虽恶纣之世官,亦未能改积习之常,久则难以改也……孟子日:‘国君进贤,如不得已,将使卑妨尊,疏逾戚。’以今言之,何不得已之有,即日朝释耒耜,暮登仕版,人亦安之矣。鲁之三桓、郑之七穆、楚之三姓,子孙皆盘踞,虽贪如狼,狠如羊,愚如豕,其国君固皆用之;才士秀民,则屈于族姓,老死于田野者,不知凡几。”这里,张燧对官员世袭制的危害,作了深刻的揭露。实际上,他笔下所述绝非仅仅局限于古代的鲁、郑、楚三国之大姓,联系明代的现实,变相的官员世袭制丑恶现象,可谓呼之欲出,不胜枚举。不知张燧有未活到魏忠贤垮台之时?魏忠贤专权时,他的侄子、女婿、族孙等,一个个平步青云,其侄魏良卿更是典型。本来,他在老家肃宁种地,斗大的字一个不识,魏忠贤居然把他拔至高位,从佥书锦衣卫,掌南镇抚司事,到晋封肃宁侯、宁国公,加太师(即太子太师,在明代,这是非常崇高的荣誉),简直有直上重霄九之势。但是,爬得高,跌得重。魏忠贤败亡后,魏良卿在受审时说:“吾生长田舍,得负耒耜足矣,何知富贵?今曰称功,明日颂德,功德巍巍,自当封拜,吾不合为珰侄,遂以袍册加身,是称功颂德者,以富贵逼我,我何罪也!”(明·薛冈:《天爵堂文集》卷十九《丑寅闻见志》,崇祯刻本。)魏良卿的话,实在是可圈可点。“以富贵逼我”,何其有味也!直到上个世纪,在中国政治舞台上,不是也有耕田的、卖菜的、织布的、工厂保卫科的,等等,被人为地用“富贵”骤然“逼”到最高权力圈内吗?曾几何时,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些人又安在哉?国人都是清清楚楚的。显然,正因为张燧有深邃的历史眼光,才能在说古道今时,说出深刻的、富有启迪性的见解来。通览《干百年眼》全书,每有真知灼见。联系到太史公的“通古今之变”,无论是治国、治学、作文,若没有历史眼光,肯定是短视的,大则祸国、误国,小则庸浅,不可能有大的作为。
因此,我把这套由我主编的历史随笔精选丛书,定名“千年眼文丛”。虽然在加盟本丛书的作者中,上大学读的是历史专业,并一直以捧古人饭碗为职业者,仅我一人,但无论是文坛前辈何满子先生,还是牧惠、陈四益、熊召政、李乔、伍立杨诸先生,都是饱读史书,对历史学颇有学养者。他们写的历史随笔作品,远看历史,近看现实,每以干、百年眼光,穿过历史的时空,烛照古今。说他们是千年眼,应属当之无愧。
牧惠文兄不幸于2004年6月8日溘然谢世。6月7日,他给我打电话时,还问起这套文丛,我答复他正在策划。而今文丛即将面世,他却看不到了,令我不胜感喟。李乔是我进京后不久即相识、往来二十余年、无话不谈的挚友。他交稿后,即身罹重疾,所幸动了大手术后,终于逃过大劫,正在康复中。愿本书的出版,对李乔老友是个诚挚的祝福。
借此机会,我还要衷心祝愿为本文丛题签的学林前辈王元化先生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