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斯兰人质事件曾经震惊世界。作者从走访别斯兰小城开始，历经北奥塞梯共和圉首府弗拉季高加索，北奥塞梯与印古什共和国边界，卡巴尔达一巴尔卡尔共和国北部边界及其首府纳里奇克，俄罗斯首都莫斯科，等等，并将一路的见闻成形文字。

别斯兰人质事件曾经震惊世界。作者从走访别斯兰小城开始，历经北奥塞梯共和圉首府弗拉季高加索，北奥塞梯与印古什共和国边界，卡巴尔达一巴尔卡尔共和国北部边界及其首府纳里奇克，俄罗斯首都莫斯科，等等，并将一路的见闻成形文字。作为一名俄罗斯问题研究专家，作者在走访这些地区的同时。将自己对于该地区的历史和现实的反息与认识巧妙地结合在一起，以历史散文的形式，娓娓道来。自然而然地融俄罗斯历史、文化、习俗、道德、传统于字里行间。也许，可以用爱、恨、情、仇四个字来概括北高加索的历史和现实的全部感情关系。而这种国家的、民族的、人和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恰恰是理解这方土地上俄罗斯国家历史演变和发展进程的关键之点。它是我们认识和了解北高加索地区及俄罗斯昨天、今天和明天的一面镜子。

劫后别斯兰／1

村口墓地——亲人的思念／3

放一束鲜花在学校的门口／1O

牵动世界的体育馆／18

人们啊，别忘了别斯兰／27

边界线上行走／35

小城春秋／37

弗拉季高加索——占领高加索／45

边界线上行走／53

俄罗斯的风水宝地——五山城和矿水城／63

寻访俄罗斯的“古代勇士”/71

从别斯兰到纳里奇克／84

走出北高加索／93

和“领袖们”交谈／95

“阿尔法”的前指挥官／107

居民区里无人知晓的康复中心／115

半个世纪守墓，悄然一瞬间／125

莫斯科平安无事／135

伏特加酒，禁还是不禁?／137

中餐——美元和卢布叠加的时尚／149

一句令人尴尬的插科打诨／159

拉夫鲁申斯基胡同的传奇／166

苏兹达尔——一首圣洁的诗／173

阿尔巴特街的风／181

追寻列宁／192

难得一见的通告牌／205

寻找七尔扈特人／211

风雪圣诞夜／213

冰封阿斯特拉罕／219

茫茫卡尔梅克草原/225

爱利斯塔——沙上的城市／231

再见了，土尔扈特人／239

《一个历史学家眼中的俄罗斯》总跋／245

当我走出机舱，一脚踏上别斯兰的土地时，那炫目的阳光和湛蓝的天宇从无限深邃的苍穹向人间俯视，青葱的林木和延伸至远处的绿叶的秀色令我陶醉，一股暖洋洋的、懒散散休闲的感觉流过了全身。就在这一瞬间，我忘却了这就是一个月前发生过俄罗斯和世界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以数以百计的儿童和母亲为人质的恐怖罪行的土地。

一个月前，10月1日，别斯兰人质事件发生时，我作为嘉宾在凤凰卫视参加了三天的对这一事件的直播。当我从画面上看到那一幅幅惨不忍睹的景象时，我的心在一阵阵紧缩。我真想在瞬间就飞临到那片土地上去，去亲身感受那里的人民所身陷于其中的痛苦、悲哀和仇恨。为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就是因为我是个研究俄罗斯的人，对这个国家和这方土地上的人民有着较之他人更多的了解和更多的期待，因此也就有了更多的情感上的牵挂。所以，我一来到莫斯科后，就决定要去别斯兰。莫斯科的朋友都说，不要去了，那里太不太平了。种种说法让人心烦意乱：恐怖分子向飞机发射导弹怎么办?在路上碰到恐怖分子怎么办?没有交通工具怎么办?边界上检查怎么办?看来，莫斯科人还真的心慌了，因为他们还从未遭遇过如此之大的恐怖和不安，尽管他们距离别斯兰有千里之遥。在他们眼中的别斯兰真的成了人间地狱了。然而，机缘之风还是把我刮到了别斯兰。当然，为了他人的安全起见，关于我去别斯兰一事，事前我对亲朋一字未提。

这一天，莫斯科机场的气氛如临大敌，增加了许多海关人员，检查也特别的严格。过关时，上身要脱得只剩一件衬衣，连鞋子都要脱下来检查。那像大刷子般的检查仪要在你身上上下前后来回照个遍。后来，我在飞机上看报纸，才知道正是从10月1日起，海关实行新的检查程序。真是幸运，我竟赶了趟头班车!飞机上满舱，乘客都静悄悄的，谁也没有特别不安的神色。这和我在莫斯科感觉到的气氛全然不同。是的，既然决定飞别斯兰了，那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只有我前几排座位上的一位女乘客让我多看了几眼。她皮肤黝黑，头发也是黑色，扎成两根长长的辫子，分垂在两肩。一身黑衣黑裙，只是一件传统的大花头巾披在肩上，很是引人注目。大概是由于别斯兰事件的缘故，我怎么看，她怎么像那些新闻图片上的“女肉弹”。当然不是，俄罗斯人谁都没有瞥她一眼，她也在那里安详地看报纸……

别斯兰机场却平静安详得很，没有特别的检查，没有如临大敌的海关人员，也没有端着冲锋枪和眼睛紧盯着人的士兵巡逻。机场的出口处站着不少司机，他们一见旅客出来，就走过去招揽生意。别斯兰惨剧发生后，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瞬间挤到了这座多少世纪以来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城。出租车成了小城最时髦、也最红火的行业，司机们一天挣的钱比过去几个月挣的都要多。这些司机们也成了消息最灵通的人，他们几乎知道别斯兰城中所发生的一切，认识别斯兰城中所有的人，他们也似乎对来到小城的外国记者了如指掌。他们会告诉你：“住到‘弗拉季高加索饭店’去吧!记者们都住在那里!”只要你问，他们的话匣子就会打开，甚至他们会主动打开话匣子，这时他们俨然就成了小城别斯兰的新闻发言人。

司机哈桑一头柔软、发亮的白发，脸色红润，文质彬彬，不像站在那里候客的司机们那样粗犷。但是，他和他们一样好客和善谈。他目视着远方，把他那辆“福特”小面包车开得飞快，同时说：“您知道吗?今年8月份我就有种不祥的感觉，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总觉得有什么灾难要降临!您问为什么?好，我说给您听。8月，我们这里通常不下大雨，可今年的8月却大雨不停，甚至是暴雨，下起来没个完，真是奇了!下了雨，就刮风，刮大风，把庄稼都刮倒了，地里的玉米几乎是颗粒无收!那些用玉米进行加工的工厂全停了工，烟囱不冒烟了。还有，还有，有带腥气的水从大山下流出来，红红的，血水一样……”

我插了句：“你亲眼见了?”他忙说：“那倒没有!我是听说的。不过，8月的一个黄昏，当我开车从田野上走过时，我的眼前一片可怕的景象，到处闪动着黑色、红色和白色的星点，像是魔鬼在眨着眼睛。我心里直嘀咕，完了，完了，大灾大难要来了，自那以后，我在梦里老见着这些颜色鬼火般闪烁……”

突然，路边出现了一种由黑色、红色和白色组成的景象，刹那间它令我全身战栗起来。我忙对哈桑说：“你看，快看!”哈桑看也不看地说：“大灾大难啊!大灾大难!上帝保佑吧!”

这难道真是哈桑梦境的显现?哈桑说神道鬼的神情影响了我，我让他停下车，心里一阵紧缩，向着覆盖着黑色、红色和白色的土地走去。而哈桑却蜷缩在司机室里，眼睛呆滞地望着这在他梦境中早已见过的景象。

P3-4

俄罗斯的北高加索是个十分迷人的地方。它的横亘在地平线上的苍茫的大山，它的在山谷间湍急的奔腾跳跃的捷列克河，它的各自相异又相互糅杂的多民族风情，它的殷勤好客而又粗犷的居民，它那诗一般、画一般，而又谜一般的大地、峡谷、清泉，在湛蓝的、浩渺的天空下，是那样的充满活力、那样的诱人、那样的永恒，又是那样的荒僻和凄凉!

若不是这诗般画般的永恒，若不是这诱人的荒僻和凄凉，俄罗斯历史上的精英们，列夫·托尔斯泰、莱蒙托夫，还有那些被放逐的十月党人、革命志士便不会去那里，便不会在被监控的情况下用心和血泪写成震撼世人的文字、留下他们壮怀激烈的话语。在我接触俄罗斯历史和文学的过程中，在我第一次知道有高加索这个名词后，令我最震撼的一幕便是莱蒙托夫在北高加索的决斗和死亡。在那个暴雨倾盆而下的黄昏，在那个五山顶上滚动着乌云的时刻，莱蒙托夫死于那个他曾经谴责过的决斗、那个他曾为普希金的不幸死亡而诅咒过的决斗。而他恰也偏偏倒在这决斗的枪口之下。于是，这北高加索从此便深藏于我的心中。

我第二次对北高加索有所了解，是我开始面对苏联历史的时候。那时，苏维埃红军直下北高加索、将死敌白军首领邓尼金和弗兰格尔赶到这俄罗斯的南部边疆，随之外高加索共和国的成立的壮阔画面让我动心，那高加索大山的群峰、捷列克河的湍急从此便留在了我的记忆之中。

在苏联解体后的那个动荡的岁月之中，我第一次接触了有关北高加索，尤其是车臣地区历史的机密档案之后，我对这个在俄罗斯的历史之河中永远翻滚、沉浮和喧嚣不息的土地有了更多的了解，随之对苏联这个国家也就有了全新的认识。随后，我就写就了《车臣往事》等一系列文章(它们最早刊载在《读书》等杂志报刊上，后来收入我的《山外青山》文集)。在俄罗斯联邦的历史进程中，车臣问题，北高加索问题典型成了车臣战争，第一次车臣战争，第二次车臣战争。于是，车臣问题，北高加索问题也就从纯粹的民族问题、社会的动乱问题演变为俄罗斯国家与恐怖主义、分裂主义、民族极端势力的战争问题。由是，无论我对苏联历史的研究，还是对现实俄罗斯的关注、考察，北高加索就都成了我目光中的焦点。在我看来，没有了北高加索，俄罗斯就是不完整的，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物。

然而，这一切只是纸上谈兵，只是我与发黄纸页的接触，只是我与弥漫于苍穹之中的难以捕捉的声音、形象、人物的影影绰绰的对话。这对话是那样的遥远、那样的模糊、那样的越听疑问就越多，而寻求解惑的愿望也就越强烈。于是，去北高加索成了我梦寐以求的事。我知道这是一种近乎梦想的愿望，实现它有着几乎难以逾越的障碍。然而，上苍眷顾，我终于有了去北高加索的机缘。

那是2004年10月，是在“别斯兰人质事件”发生后的整整一个月的极端惶惑不安的日子里，是连莫斯科的朋友们都视别斯兰、北高加索为危险的狼虎之地的日子里。然而，我去了，我终于踏上了那块土地，那块是非之地。当我的目光一接触到别斯兰的、弗拉季高加索的、北高加索的河流、树木、清泉、居民之后，北高加索对我来说就不再只是纸上的字、话语中的词、记忆中的碎片，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像人那样有血有肉的肢躯了。在我的眼前，北高加索动了起来，活了起来；当我站在横跨捷列克河的大桥之上时，头上的天，脚下的水、远处的高峰，身旁的人都成了活的北高加索的组成元素、它的灵魂。于是，我触摸到了北高加索的身躯，感受到了它的呼吸，体验到了那些藏在纸背和用文字书写的信息后面的情和意。于是，就有了我收集在这本书里的一系列文字。

这些文字是我对北高加索的感性的认识，是我的基于理性的真实情感的表露。也许，可以用爱、恨、情、仇四个字来概括北高加索的历史和现实的全部感情关系，在这种爱恨情仇的关系中，既有国家和民族的是是非非，也有民族和民族、人和人之间的悲欢离合。只有置身于这里的居民之中，只有在这里的房舍和庭院里，人才能更多地、更准确地感受到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恨情仇。而这种国家的、民族的、人和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恰恰是理解这方土地上俄罗斯国家历史演变和发展进程的关键之点。

我所以把这本书题名为《走出北高加索》，是因为我写的几乎全是我走出北高加索后的感想和认识，而不是我走进北高加索的纸上的理解和推论。在这片土地上，我看到了那些存在于俄罗斯深处的事物，因而对这些事物的描述就有了一种近乎神秘的色彩。我走出了北高加索，见到了北高加索以外的天地，那莫斯科的，那俄罗斯更广阔土地上的天地。于是，我就有了我先前从不曾有过的比较，我对这北高加索以外的土地、这方我多次造访过的土地也就有了新的感知、新的认识、新的结论。我更深切地认识到，在当今的俄罗斯，没有哪一个地区能如北高加索这般的重要。北高加索关系着，甚至决定着俄罗斯的现在，也关系着，甚至决定着俄罗斯的未来。而对于俄罗斯历史的认识和评述，北高加索也是重中之重。以往，我们在认识和分析苏联历史时，总是关注中央政府怎么怎么样，俄罗斯地区怎么怎么样，而几乎完全忽略了对北高加索这样重要地区的认识和分析。

我在这本书里，不是写历史，而是写现实中的人和事，但是，是从历史的角度，是从古往今来的对比中描述北高加索。我的这本书具有很明显的叙事性质，但是，它又是游记式的，文字具有我竭尽全力所追求的文史相结合的风格和形容的、描述的，甚至是渲染的色彩。我觉得这本书好看，也希望读者看好它。

收集在这本书中的文字绝大部分是在2004和2005年两年中我对俄罗斯访问的文字。只有“寻访土尔扈特人”是2003年的记录，但由于这部分也是写的有关民族的事，从大方面来说，也和北高加索的民族在某种程度上属于同一题材，故一并收录于此。

书中的照片都是我亲自拍摄的，那些色彩，那些景色，那些影像是对我的文字的补充和渲染。

书中的文字，从我访问俄罗斯归来后，我就在写，断断续续，反反复复，直到这次结集出版，我又对全部文字作了新的增补，并新写了部分文章。自从我到过北高加索后，这方土地就成了我日常关注的对象，我总是在不断地回忆和想象那方土地上的风情和人物。我忘不了那些曾经帮助我能更好地了解北高加索的朋友，我怀念着那些在极端悲痛中依然向我讲述家事和国事的人们，忘不了那座第一学校、那些庭院、那些荒凉凄楚的边界线、那高加索大山的苍茫、那捷列克河水的咆哮……

我希望有朝一日能重返北高加索。我祈愿。

闻一

2006年春花烂漫时于北京南横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