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主要研究古典时代之前希腊与东方的文明交流与互鉴，讨论了早期希腊与埃及和腓尼基的文明交流、文明交流与希腊城邦的兴起、荷马史诗与古代东方文学传统、希腊宗教中的东方元素、希腊文明与东方文明在阿尔米纳的交汇等具体的文明交流互鉴问题。在研究具体文明交流互鉴问题基础上，本书还提出和探讨了一些理论问题，包括“东方”与“西方”二分法的历史渊源、古代文明交流研究的范式转变、古希腊“东方化革命”的现代想象等。

李永斌：历史学博士，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教授，首都师范大学青年教师优秀教学奖获得者，首都师范大学燕京青年学者培育对象。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和北京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暨北京市教委重点项目主持人。在《中国社会科学》《历史研究》《世界宗教研究》《光明日报》等报刊发表多篇学术论文。

“东方”与“西方”二分法的历史渊源（代绪论）
一、“东方”与“西方”概念的由来及其历史演变
二、西方与东方在观念上和事实上的对立，以及这种对立在思想界的反映
三、“东方”与“西方”的二元对立，实际上反映了自古希腊人以来，西方人对自我与他者的认识
第一章 古代文明交流研究的范式转变
第一节 比较研究—地中海共同体—网络理论
第二节 不同历史学家笔下的“地中海共同体”
第三节 作为一种研究范式的“地中海共同体”
第二章 早期希腊与埃及和腓尼基的文明交流
第一节 早期希腊史研究的转向——大传统与大鸿沟
第二节 迈锡尼时期希腊与埃及的物质文明交流
第三节 腓尼基人是希腊人的老师？
第三章 文明交流与希腊城邦的兴起
第一节 希腊城邦兴起的几种理论及其转向
第二节 殖民运动与希腊城邦的兴起
第四章 荷马史诗与古代东方文学传统
第一节 荷马史诗中的“宙斯受骗”与古代东方文学传统
第二节 比较研究和“地中海共同体”视域中的荷马与东方
第五章 希腊宗教中的东方元素
第一节 阿波罗神名与神职中的东方元素
第二节 阿波罗相关祭仪和节日中的东方元素
第三节 阿波罗相关节日中的东方元素
第六章 希腊与东方文明的交汇
第一节 阿尔米纳的发掘与相关研究
第二节 希腊文明与东方文明在阿尔米纳的交汇
第七章 古希腊“东方化革命”的现代想象
第一节 “东方化革命”的提出及学界的阐释
第二节 东方化—东方化时代—东方化革命
第三节 “东方化革命”的史实基础及其想象
第四节 古典学与东方学的碰撞：“东方化革命”的现代想象
附录 《希腊拉丁作家远东古文献辑录》关于丝的记载及相关古希腊文献补遗
一、《希腊拉丁作家远东古文献辑录》关于丝的记载
二、古希腊文献中关于丝的记载
三、中国丝绸到达古代希腊的时间和阶段
结语
参考文献
后记

梁启超在《清代学术概
论》中认为，“自明徐光启
、李之藻等广译算学、天文
、水利诸书，为欧籍入中国
之始，前清学术，颇蒙其影
响”。梁任公把以徐光启
（1562—1633）为代表追
求“西学”的学术思潮，看作
中国近代思想的开端。自徐
光启以降数代学人，立足中
华文化，承续学术传统，致
力中西交流，展开文明互鉴
，在江南地区开创出海纳百
川的新局面，也遥遥开启了
上海作为近现代东西交流、
学术出版的中心地位。有鉴
于此，我们秉承徐光启的精
神遗产，发扬其经世致用、
开放交流的学术理念，创设
“光启文库”。
文库分光启随笔、光启
学术、光启通识、光启讲坛
、光启读本、光启译丛、光
启口述、光启青年等系列。
文库致力于构筑优秀学术人
才集聚的高地、思想自由交
流碰撞的平台，展示当代学
术研究的成果，大力引介国
外学术精品。如此，我们既
可在自身文化中汲取养分，
又能以高水准的海外成果丰
富中华文化的内涵。
文库推重“经世致用”，
即注重文化的学术性和实用
性，既促进学术价值的彰显
，又推动现实关怀的呈现。
文库以学术为第一要义，所
选著作务求思想深刻、视角
新颖、学养深厚；同时也注
重实用，收录学术性与普及
性皆佳、研究性与教学性兼
顾、传承性与创新性俱备的
优秀著作。以此，关注并回
应重要时代议题与思想命题
，推动中华文化的创造性转
化与创新性发展，在与国外
学术的交流对话中，努力打
造和呈现具有中国特色的价
值观念、思想文化及话语体
系，为夯实文化软实力的根
基贡献绵薄之力。
文库推动“东西交流”，
即注重文化的引入与输出，
促进双向的碰撞与沟通，既
借鉴西方文化，也传播中国
声音，并希冀在交流中催生
更绚烂的精神成果。文库着
力收录西方古今智慧经典和
学术前沿成果，推动其在国
内的译介与出版；同时也致
力收录汉语世界优秀专著，
促进其影响力的提升，发挥
更大的文化效用；此外，还
将整理汇编海内外学者具有
学术性、思想性的随笔、讲
演、访谈等，建构思想操练
和精神对话的空间。
我们深知，无论是推动
文化的经世致用，还是促进
思想的东西交流，本文库所
能贡献的仅为涓埃之力。但
若能成为一脉细流，汇入中
华文化发展与复兴的时代潮
流，便正是秉承光启精神，
不负历史使命之职。
文库创建伊始，事务千
头万绪，未来也任重道远。
本文库涵盖文学、历史、哲
学、艺术、宗教、民俗等诸
多人文学科，需要不同学科
背景的学者通力合作。本文
库综合著、译、编于一体，
也需要多方助力协调。总之
，文库的顺利推进绝非仅靠
一己之力所能达成，实需相
关机构、学者的鼎力襄助。
谨此就教于大方之家，并致
诚挚谢意。
清代学者阮元曾高度评
价徐光启的贡献，“自利玛
窦东来，得其天文数学之传
者，光启为最深。……近今
言甄明西学者，必称光启”
。追慕先贤，知往鉴今，希
望通过“光启文库”的工作，
搭建东西文化会通的坚实平
台，矗起当代中国学术高原
的瞩目高峰，以学术的方式
阐释中国、理解世界，让阅
读与思索弥漫于我们的精神
家园。

李永斌教授一直专注于希腊“东方化”时代的研究，本书是他的新作，涉及了东方和西方文明之间的对话，是古风时代早期希腊与近东文明的交流与互鉴。对于希腊文明的源头，提出了自己独特的见解，客观地论证了近东文明对古希腊的影响。

这本书稿算是我从博士
毕业以来学术生涯的一个阶
段性小结。2009年9月，我
还是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
的一名博士研究生，写了一
篇文章《阿波罗崇拜起源考
》，并投稿到《历史研究》
。在反复修改这篇文章的过
程中，外审专家和编辑老师
认为，作为一个中国的博士
研究生，研究阿波罗崇拜的
起源，最多只不过是能够在
综合国外学术界研究成果的
基础上做一些细节性的考据
工作，很难有什么新意。因
此，在编辑老师的建议下，
我从文明交流的角度来探讨
阿波罗崇拜的起源和传播问
题。这是我的学术生涯中关
注文明交流的一个起点。
在此之后，我就开始注
意思考古代希腊与东方文明
的交流互动问题。最开始，
我思考的主要是一些概念性
的问题，写了一篇论文，套
用了萨义德《东方学》中的
一个章节标题《想象的地理
及其表述形式：东方化东方
》，给我的论文定题为《希
腊东方化革命：想象的概念
及其表述形式》。我拿着论
文回到北师大，和导师郭小
凌老师以及在读的博士硕士
同学们一起讨论。郭老师指
出，这篇文章厘清了“东方
化革命”这个概念的学术源
流和这一概念出现的社会政
治背景，也指出了这个概念
在某些方面的不准确性，但
仍然只是就概念论概念，这
还远远不够，还需要切实研
究希腊文明在哪些方面“东
方化”了，“化”到什么程度
了，哪此方面没有“东方化”
，只有在翔实可靠的史料基
础上讨论具体问题，然后再
来讨论概念问题，才能够有
说服力。经过两年左右的修
改，这篇论文最终以《古典
学与东方学的碰撞：古希腊
“东方化革命”的现代想象》
为题发表在《中国社会科学
》2014年第10期。
在写作有关东方化革命
这篇论文的同时，我申请了
2014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项
目“希腊‘东方化时代’研究”
，计划系统地研究公元前
750至前650年希腊与东方
的文明交流互动问题。但是
随着研究的逐渐深入，由于
缺乏古代东方相关语言的基
础，很多研究就只能是参考
和借鉴国际学术界已有的研
究成果，很难形成自己独特
的研究。因此，我下决心进
行研究转向，主要集中在希
腊本土历史发展问题，尤其
是开始重新思考希腊城邦问
题，先后写了《希腊城邦兴
起的几种理论及其转向》《
殖民运动与希腊城邦的兴起
》等论文。但是在写作这两
篇论文的时候，发现希腊城
邦的兴起也与同一时期希腊
文明与周边文明的交流有着
密切的联系，因此某种意义
上可以说仍然还是在探讨文
明交流的问题。
2017年，我获得了国家
留学基金委资助，赴牛津大
学古典学系访学一年，合作
导师是主持勒夫坎迪考古发
掘的勒莫斯（Irene Lemos
）教授。我全程旁听了她在
牛津大学开的一门课“希腊
与地中海世界”，从中受到
了很多启发，尤其是关于考
古材料的运用，于是撰写了
《古风时代希腊与东方的文
明交流图景》等论文。
2019年，国家社科基金项
目顺利结项。但基本上仍然
是若干单篇文章的集合，并
没能形成一个逻辑相对清晰
的书稿。
感谢上海师范大学陈恒
老师的举荐，商务印书馆上
海分馆总编辑鲍静静老师于
2020年将这部书稿纳入了“
光启青年”学术出版计划。
在我的硕士生、现就读于伦
敦大学学院（UCL）的博士
生李蓉的大力帮助下，我将
此前发表的若干单篇论文拆
散，重新按照书稿的形式组
合起来，于是形成了现在这
部书稿的模样。特别感谢责
任编辑焦汉丰老师的认真审
校编辑，指出了很多让人汗
颜的基础性问题，也提了很
多富有建设性的意见。当然
，书稿中肯定还有很多疏漏
和错误，这些都文责自负，
希望读者朋友不吝赐教。
书稿交了，终于完成了
一个拖了若干年的任务，但
是也不免有些惆怅，当初制
订的学术研究计划，完成得
并不是特别好，只交出了这
么薄薄的一本小书。回想这
十多年的学术之路，要感谢
的人很多很多。首先要感谢
我的硕士导师田德全老师和
博士导师郭小凌老师。田德
全老师平易近人，对学生就
像老父亲一样和蔼慈祥，在
这样一种宽松宽容的氛围中
，我在硕士期间基本上没有
感受到什么压力和焦虑，可
以相对轻松自由地进行学术
入门的训练。在读博士期间
，郭小凌老师一方面言传身
教，给我们示范了什么样的
研究是根基扎实而又高屋建
瓴的学术研究，另一方面又
给我们充分的自由，放手让
我们自由选择研究主题和论
文写作，使得我们能够在学
术的海洋中自由地驰怀游目
。我还要特别感谢亦师亦友
的徐晓旭老师，徐老师学问
渊博，见解独到，善于批判
性思考而又宅心仁厚，我的
很多论文框架和课题论证都
是他帮助指导设计的，我们
经常电话聊天一两个小时，
基本上都是在交流学术问题
。
从2010年博士毕业来到
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工作
起，学院的前辈给予我非常
多的关照和指导。当时，齐
世荣先生年事已高，会面和
交流次数极少，但令人感动
的是，他临终前还在他发表
论文的一期《首都师范大学
学报》上写下“送给李永斌
老师”几个字，这是我人生
中最难忘的礼物之一。徐蓝
老师每次见到

21世纪以来，“东方”与“西方”的二元对立主题愈发明显。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版一本研究希腊与东方文明交流互鉴的书，有两个问题需要阐明。第一，要厘清这种二元对立的历史渊源；第二，要厘清这一话语体系出现之前希腊文明与东方文明交流互鉴的历史发展过程。本书的主要内容基本上是在解决第二个问题。关于第一个问题，我曾经在《光明日报》发表过一篇短文，因此放在这里作为代绪论。
一、“东方”与“西方”概念的由来及其历史演变
许多现代语源学研究者将“东方”“西方”两个词的词源上溯到腓尼基人传说中的卡德摩斯（Kadmos）和欧罗巴（Europa），甚至更为久远的闪米特语中的某些词汇。但是词源学的研究毕竟与历史学的研究有所区别，很多词源学的研究是需要靠建构联系来解释的，而历史学的研究主要是从既定事实出发来阐述问题。因此，本文所涉及的“东方”与“西方”的概念，要比词源学研究中的起源晚得多。“东方”（英文：Orient）一词来源于拉丁语Oriens，字面意思是“升起”，指太阳升起的方向或地方。“西方”（英文：Occident）一词来源于拉丁语Occidens，指太阳落下的方向或地方。在罗马帝国晚期，一些历史著作开始用这两个词来指称罗马帝国的东部分和西部分，不过东西罗马帝国的分界线大致是以亚平宁半岛最东端划一条直线，所以现代西方人所认为的西方文明的源头希腊在这个分界线中实际上处于东部。后来，天主教会进一步采用这两个词汇，来区分西部的天主教和东部的东正教（在天主教看来当然是“异端”了）。但是这个方位要更往西去了，实际上是以罗马城为中心划分了一个坐标，罗马城以西和以北的范围（包括整个西欧地区）都被认为是西部教会的区域，罗马城以南和以东的范围（主要是指意大利南部、希腊、北非和中东地区）被认为是东部教会的范围。到公元11至13世纪的十字军东征时，天主教会更是把“东方”的范围进一步扩展到阿拉伯地区。经过近200年的十字军战争，“东方”和“西方”二元对立的概念已经深入人心，这两个词汇也进入了欧洲人的日常生活之中。到18世纪时，随着西方人视野的扩展，印度和中国也被纳入“东方”的范畴，尤其是在学术研究中的“东方”，往往指的是印度和中国。到20世纪，“东方”和“西方”所指的范畴就进一步扩大了。从文化的范畴来说，亚洲和北非属于东方，欧洲和美洲属于西方。当然，亚洲和欧洲的概念在一定程度上与东方和西方的概念是相对应的。但是亚洲和欧洲的概念主要是地理概念。虽然很早就有了亚细亚、欧罗巴的称谓，但是希腊语、拉丁语中并没有一个与现代意义上的大洲相对应的词汇。8世纪时，一个西班牙的教士、莱巴那的比图斯（Beatus of Liebana））在他的世界地图中将世界划分为三大洲。这才开始有了“洲”的概念。
二、西方与东方在观念上和事实上的对立，以及这种对立在思想界的反映
尽管“东方”和“西方”这两个概念出现得较晚，但是西方与东方在观念上和事实上的对立则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时期。公元前8世纪以后，希腊境内各地区之间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交往有了很大发展。随着统一民族的形成，希腊人把整个人类划分为“希腊人”（Hellens）和“蛮族”（Barbarians）。希腊人认为，说希腊语的人尽管居住在不同的城邦，但他们都服从法律的统治，有着共同的宗教意识，共同的风俗习惯，是用希腊传统联系起来的统一民族；那些不说希腊语的东方各民族，虽然都居住在一个帝国里，但彼此之间缺少共同的文化纽带，说不同的语言，奉行不同的风俗习惯，只是因为有一个共同的君主才联结在一起。因此，希腊人在他们所认为的“蛮族人”面前就自然有了某种族群优越感。在面临波斯入侵之时，抵抗侵略的民族精神自然就与族群优越感结合起来了。波斯的入侵使得希腊人产生了一种联想，开始把波斯人与希腊人传说中的敌人联系起来，把他们一概视为来自亚细亚、对希腊产生巨大威胁的宿敌，因而也是对立于希腊方式的典型蛮族。希波战争后，希腊人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蛮族人想象，关于希腊人和蛮族人两分的观念体系得以确立起来。希腊和波斯的对立与冲突从根本上改变了希腊文化的特性，希腊人从此意识到他们区别于东方的民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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