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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推荐 人生海海,潮落之后是潮起。 你说那是消磨、笑柄、罪过,但那就是我的英雄主义。 他是全村最出奇古怪的人,古怪的名目要扳着指头一个一个数: 第一,他当过国民党军队的上校,是革命群众要斗争的对象。但大家一边斗争他,一边又巴结讨好他,家里出什么事都去找他拿主意。 第二,说他是太监,可我们小孩子经常偷看他那个地方,好像还是满当当的,有模有样的。 第三,他向来不出工,不干农活,天天空在家里看报纸,嗑瓜子,可日子过得比谁家都舒坦。还像养孩子一样养着一对猫,宝贝得不得了,简直神经病! 《人生海海》讲述了一个人在时代中穿行缠斗的一生,奇拔的故事里藏着让人叹息的人生况味,既有日常滋生的残酷,也有时间带来的仁慈。 作者简介 麦家,1964年生于浙江富阳。 1986年开始写作,著有长篇小说《解密》《暗算》《风声》《人生海海》等。2008年,《暗算》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 作品被译为30多种语言,其中,《解密》《暗算》入选“企鹅经典”文库;2014年《解密》被英国《经济学人》评为“全球年度十佳小说”,2017年被英国《每日电讯报》选入“全球史上20部间谍小说”。 目录 第一部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二部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三部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导语 麦家至情之作,崭新修订。打磨5年,于常人不敢落笔之处,解密人性的荒唐与磊落 人生海海,潮落之后是潮起。你说那是消磨、笑柄、罪过,但那就是我的英雄主义。 郭冰茹(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评《人生海海》:“英雄也好,凡人也罢,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一部密码,解或不解,都是传奇。 书评(媒体评论) 小说的迷人之处就在于 它能把不存在的人物写得仿 佛是我们的朋友,《人生海 海》中的上校就是这样。 ——莫言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 上校,是我们共同的父辈。 这部小说的音色、旋律让我 想到大提琴,如一首给父亲 的大提琴奏鸣曲。 ——苏童 精彩页 第一章 一 爷爷讲,前山是龙变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看不到边,海一样的,所以也叫海龙山;后山是从前山逃出来的一只老虎,所以也叫老虎山。老虎有头有颈,有腰背,有屁股,还有半盘尾巴和一只左前脚——因为它趴着在睡觉,所以只露出一只脚。前山海一样浩荡,丛山峻岭,像凝固的浪花,一浪赶一浪,波澜壮阔。老虎翻山又越岭,走了八辈子,一辈子一千年,累得要死,一逃出前山,跳过溪坎,脱了险,就趴下睡大觉。这样子,脑头便是低落的,腰背是耷拉的,屁股是翘起的,尾巴是拖地的并甩出来,三只脚则收拢,盘在身子下。唯一那只左前脚,倒是尽量支出来,和盘出来的尾巴合作,一前一后,钳住村庄。 登上山顶——老虎屁股——往下看,村庄像被天空的脚蹄踏着,也像是被一声口令聚拢起来,显得紧密。其实是散乱的,屋子排的排靠的靠,大的大小的小,气派的气派,破落的破落。这是一个老式的江南山村,靠山贴水,屋密人稠。屋多是两层楼房,土木结构,粉墙黛瓦;山是青山,长满毛竹和灌木杂树;水是清水,一条阔溪,清澈见底,潭深流急,盛着山的力气。溪水把鹅卵石刷得光滑,铺在弄堂里,被几百年的脚板和车轮——独轮车、脚踏车、拖拉机——磨得更光滑,有劲道。弄堂曲里拐弯,好像处处是死路,其实又四通八达的,最后都通到祠堂。 祠堂威风凛凛,地主一样霸占着村里最阔绰的一块空地和一棵大树。树是白果树,也叫银杏,树干粗得没人抱得住,梢头高过祠堂顶尖,喜鹊很安耽地在上面作窠、下蛋,生出下一代。春暖花开时节,嫩绿的叶芽像一支秘密部队,从条纹状的树皮下钻出,便一发不可收拾,发疯似的向天空和枝丫争抢地盘;要不了几天,扇形的树叶密密麻麻,隐起枝丫,遮天蔽日,挡风避雨,召集全村的麻雀都来过夜。秋末冬初,风是染料,把碧绿的树叶子一层层染,最后染成黄铜色。一夜寒风,树叶纷纷落地,铺满祠堂门前,盖住青石板,跟着人的脚步混进周围弄堂。弄堂没规矩,却总是深的,肠子一样伸曲,宽的宽,窄的窄;宽的可以开拖拉机,窄的挤不过一副肩膀,只够猫狗穿行。 春末秋初都是夏天,像夏天的凌晨四五点和夜晚七八点都是白天一样。 每到夏天,村子像得了疾病,把人当药罐,熬得死去活来。首先是忙,田地要劳作,畜生要侍候,屋漏要补,洪水要防,阴沟要通,茅坑要清,牛栏、猪圈、鸡窠、鸭棚、兔窝都来添乱,一堆事,像疹子一样发出来,日子再长也不够用。其次是热,村子捂在山窝里,三面不通风,热气散不开,被闷成瘴气,趴在汗涔涔的墙上,和烂在阴暗角落里的死老鼠、腐泥、狗屎、鸡粪、小孩子的屎尿日里夜里窃窃私语,吐出满嘴臭气。人也是一身汗臭,招引蚊叮虫咬。总之吧,每到夏天,村子像剥了壳的馊粽子,黏糊糊又臭烘烘的,人总忙叨叨的,各路虫豸也老不安生:苍蝇、蚊子、蟋蟀、萤火虫、壁虎、蚂蟥、蚂蚁、蜻蜓、蚂蚱、蜈蚣、毒蛇、蜥蜴、毛毛虫,四面八方冒出来,寻死觅活扎进人堆,加到我们生活里,给我们添乱、生事、生病,等着冬天来收拾。 到了冬天,村子像装了套子,一下子封闭了,清冷了,安静了。尤其落雪天,静到素雅,鹅卵石铺陈的弄里堂外,鸡犬无影,雪落无声,人影稀落。积了雪,即便有人走过也听不见平时各人各样的脚步声。积雪像木工房里的刨子,糕点铺里的模子,把各人各样的脚步声都刨成一个样,压成一个形,听上去只有一个声:嚓。 嚓—— 嚓—— 嚓—— 声音瓷实、压抑、单调、僵硬,不像人在走,像鹅卵石在走。像死了千年的鹅卵石,有一块——兴许是两块——成了精,活了,从雪底下钻出来,在雪地上跳,僵尸一样的。独有一人走过,声音是出格的不同,不是嚓—,而是喀!分明比嚓——着力、坚硬,尖利而短促。 喀! 喀! 喀! 声声刺耳,步步惊心,像冰封的雪在被刀割,被锤击。 这声音经常在黎明朦胧的天光里,或夜深人静的月光里响起,在逼仄的弄堂里显得突兀、大胆、凶悍,杀气腾腾的,一下子蹿上屋顶,升到空中,在天上响亮,在寂静中显得空旷、遥远,像从黑云或月亮上传来的。 每当响起这个声音,爷爷就讲:“听,太监回家了。”或者:“太监又出门了。” 同样听到这个声音,父亲则笑:“嘿,上校回家了。”或者:“上校又出门了。” 二 上校就是太监,是同一个人,不同的是叫的人,有人叫他太监,有人叫他上校。少数人当面叫他上校,背后叫他太监,比如我爷爷;多数人当面背后都叫他上校,比如我父亲。叫太监毕竟难听,所以满村庄大几千人,没一人会当面叫他太监。只有调皮捣蛋的小孩子,有时结成团伙,冲他唱歌一样叫: “太监!啪啪!太监!啪啪!” 击着掌,合着声,有节奏,像大合唱。 多数时候,他埋头走,不理睬,因为人多,睬不来。少数时候,他会做样子追赶,吓得大家抱头鼠窜。有一次,小瞎子耍威风,独个人冲他叫。当时他正趴在自家屋顶上在通烟囱,高空作业,危机四伏,小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