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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推荐 “制高点文库”之《乔叶自选集》是一部2023年茅盾文学奖得主乔叶的散文集,分二辑。乔叶在书中回顾自己童年以及青年时代在家乡的生活、求学、工作轨迹;截取当下生活中富有意趣的瞬间;记录旅途中的所见所闻;品评喜爱的当代文学作品;分享创作心得。乔叶的文字如水温情、如山深沉,饱蕴情感和思考,体现了茅奖得主的高水平。 乔叶茅盾文学奖获奖感言:毋庸置疑,生活中有创作需要的一切。我越来越深刻地感受到:当你真正地深入生活时,生活必然会回报你。这回报意味着你能得到来自写作本身的奖赏:生活会把它迷人的光芒和气息呈现在作品的质地中。 目录 辑一 回头去看更年轻时 回头去看更年轻时 关于麦子的若干事 你是去跳舞吗 删与不删 逛市场记 都好起来吧 卧铺闲话 听秋风 在桃花峪看黄河 福德湾清闲记 茶的海 村庄的细节 忽然六题 赊店春雨 这一道揽锅菜 中牟的距离 柴火妞的盛宴 胭脂河水长 紫阳老街的老 河流与树 辑二 这一脉漳河水 这样的前辈 这一脉漳河水 那张桌子 遥望柳青 我的两院 在本名和笔名之间 老实与不老实 生活家的诗 有关《七粒扣》的几个词 源头种种 抵达这信 樟木头和文学的关系 这一块压舱石 我们的村庄 只是征行自有诗 宝水如镜,照见此心 创作谈一种 在灯光中 序言 抓住当代中国散文的“纲” 王久辛 在中国当代文学中,散文似乎没有小说的地位显赫 ,写散文的作家似乎比写小说的作家分量要轻?而且写 散文的作家若再从艺术上考量,似乎较之写诗歌的又显 得弱了则个?我不以为然。 我们可以把散文放到中华五千年文明史,特别是有 文字之后的三千年历史上来看,我以为孔子的儒家思想 与老子的道家思想,这两个中华思想渊源上的学说,运 用的阐释、表达与传扬的体式,恰恰都是散文。我们看 看《论语》,再读读《道德经》吧?那哪一篇哪一章不 是散文呢?散文这个体式,承载着传继中华文明的历史 重责,包括先秦诸子百家与唐宋八大家,以及之后明清 民国的康梁“直滤血性”“炙热飞扬”直击人心的澎湃 文章。严格考究一下,毫无疑问,一以贯之,都在文脉 上,那结论自然肯定是非散文莫属的啊。 且那风骨、那风华、那坚韧饱满、那犀利厚实的文 风,辞彩熠熠,贯通古今,令我至今思过往,不肯认今 朝啊! 所以说,散文在传承文明、教化民风民俗上,一直 都是扛大鼎的。虽然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 :‘思无邪’”,确也在淳化民风世风与文风上,发挥 过不小的作用,然而若与散文较起真来,就显得“阳春 白雪”了。那么小说呢?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 中,的确是追溯到了小说的历史可以直达秦汉,然而事 实上,小说却一直都是引车卖浆者流的街谈巷议,属于 “上不得庭堂,入不了庙堂”的市井嬉戏。对人当然会 有些影响,亦无大碍,几乎没有哪朝哪代把小说当作教 化民风民俗的工具,它倒是常被当作伤风败俗的玩意儿 加以防范,甚至遭遇查封禁止。而散文就大不相同了, 不仅士大夫上奏文书要用,后来的科举考试,纵论策论 之类治国安邦的道德文章,也都是要考的,而所用文体 ,也统统都是散文。可见经国之大事,须臾不曾离开, 散文乃我国之重器也。 确是。如果往小往下说说呢?相对于小说,散文似 一位平和严谨的雅士;相对于诗歌而言,散文则又显得 和蔼诚挚,像一位厚道的兄长。虽然诗歌更古老,可以 说是散文小说的老祖宗。但从对文字的苛求上看,诗歌 还真是比小说散文要规矩得多,也严格得多。尽管诗歌 骨子里的自我与自由放肆,也是顶级的。好在语言上, 诗歌还是抠得紧,水分也拧得干净。不过呢?在作家的 笔下,小说描写人物命运的跌宕起伏,性格冲突,情节 铺陈,较之诗歌来,那又是碾压式的覆盖,几无可比性 ;倒是散文敢于负隅顽抗,因为与小说比较起来,我们 看到的《边城》《城南旧事》等等散文化的小说,似乎 就在嘟嘟囔囔:我有我的表现方式,而且我还可以更诗 意更优雅地表达,既可以有小说惯常的叙述,又可以有 诗意的深情挥洒,岂不更妙吗?是的是的,散文甚至还 可以有哲学的玄思冥想、史学的深耕渊博。若再比较一 下,小说岂敢在叙述中大段大段地讲述哲学原理、大肆 兜售历史知识?即便偶尔冒个险,那也常常会招来各种 非议,挡都挡不住。包括诗歌,那更不敢乱来了,两三 行下来,出离了意境,读者立刻就会撂挑子翻篇儿不看 了。这样说来,散文最是恰到好处,有人文历史、哲理 思想、山水田园、现场纪实,还有五花八门的各样散文 ,自由得一塌糊涂啊。然而呢?也许正因为有这样的“ 一塌糊涂”,读者反而不知如何选择了。尤其改革开放 45年来,出版界出现了空前的大繁荣,古今中外图书应 有尽有,如果没有一个主心骨,进了书市还真是目不暇 接、眼花缭乱,究竟该如何选择,果然是个大问题呢! 因为他们不知道该读哪一种散文,且不知道哪一位作家 的散文能开启他们的心智灵性,哪一位作家的散文又能 够别有洞天地引领他们进入一个新天地,总之,他们明 确地知道要读散文,然而却又失去了选择什么样的散文 才算正确的标准。这可怎么办呢? 莫急莫急,这其实不难。只要我们把最优秀卓越的 作家作品出出来,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然而说得轻 巧,优秀卓越的作家作品在哪儿呢?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莫急。古人早在《尚书·盘庚》中,就提供了一个好 办法,即“若网在纲,有条而不紊”,说的是抓住了关 键环节,一切都不在话下。这与“壹引其纲,万目皆张 ”和后来演化出的“纲举目张”,都是一个道理,就是 说:在处置各种复杂问题时,只要紧紧抓住关键的、主 要的矛盾—“纲”,之后的“目”,也就自然而然地张 开了。我这样征引比方的意思,是想拿这次由我主编的 百花洲文艺出版社的“制高点文库”来拆解这个难题。 我们说,环顾当下东西南北中,优秀作家层出不穷,且 林立如山,到处都是拔地而起的三山五岳,而他们的佳 作又卷帙浩繁,哪位作家是优秀卓越的呢?总得有个标 准吧?所以啊,还是要按“纲举目张”法,首先要抓住 那些至少在我们国家获得了举世公认的文学大奖的作家 ,他们都是经过真正的专家反复遴选出来的,无论思想 的成熟与新锐度,还是艺术的丰富与先锋性,都较之一 般优秀的作家更卓越。是的,我指的是茅盾文学奖、鲁 迅文学奖的得主。这两个全 导语 ★本书以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为高标,以“纲举目张”的方法,作家自选散文代表作,来展示中国当代文学优秀卓越的散文经典,以报答广大读者。 ★作家高境悠远、闳言崇议、挚爱深情、才气纵横,思想的成熟度与新锐度、艺术的丰富性与先锋性,在书中尽情展现。 ★展示了名家作品的文学之美。作品高尚雅致的情操、新锐精微的精神气象,具有纵横天地、穿越古今的自由恣肆和思想丰赡的文学品格。 ★相信这套高品质的经典,一定能带给读者意想不到的惊喜。 精彩页 回头去看更年轻时 自感人到中年后,有一段时间常用的句式是“在年轻时”,说了好些回,忽然觉得这话有毛病。比如四十岁时说这话,是觉得二十来岁时是年轻时,到四十五岁再说这话,就觉得三十岁也还是很年轻。及至现在,甚至觉得四十岁也是年轻时。所以,就这心态而言,有一天说不定—这简直是一定的—会觉得五十岁也是年轻时,因为说实话,即便现在即将五十,也不觉得自己很老。那就干脆把余地留够,回忆当年事时,就说“更年轻时”吧。 我没有读过高中,初中毕业参加中考,目标是彼时很热门的中等师范学校,中师三年毕业后在老家乡下教了四年书,二十一岁时才到县城去工作,在那之前主要生活在乡下。当时觉得乡下各种无聊烦闷,现在想起来,居然能扒拉出很多事,虽都是小事,却也可堪一记。 比如打工。中师第一学年结束后的暑假期间—那时十五岁,我打过一次小工,算起来,那该是我的第一份工作。那时节,我杨庄村的街坊里有一位姓吕的伯伯,常年带着建筑队在十里八乡盖房子,家里过得很殷实。见我喜欢开玩笑,说我是娇学生,“别看你长得圆盘大脸,肯定肩不能提,手不能拎。”我很不服。他说:“来我这里干一天,你就知道我说得对。不叫你白干,你哪怕胡跟一天,我就给你算一天的钱。”我就赌上了气,暑假的时候便跟着吕伯伯去打小工。 建筑队里,小工就是给大工打下手。大工干的是砌墙上梁之类的技术活儿,很有派,工钱也多。那些没技术的,就只能打小工,也就是和泥、送泥、搬砖、递砖,快吃饭的时候给厨娘烧火洗菜,等等等等。盖着盖着,房子盖到了二楼,砖不能平地送了,要一个人在楼下往上扔,一个人在楼上接。扔也没什么,有力气就往上使,对方没接上,砖砸下来,也砸不着我。难的是接。可怕什么来什么,有一天,吕伯伯就点名让我接砖。我心很怯,又不想被他瞧不起,正强撑着,他也看了出来,说 :“没啥。别人能干,你也行。只要你大起胆子,就不怕砖。砖怕你。” 上上下下的人都看着我,我手有点儿抖。第一块飞砖上来,我到底没敢接。侧身躲了一下,砖砸到我脚边,摔成了两半。 吕伯伯站在我近旁,又说:“你只管接。接不住,有我呢。”我稳住了心神。砖再飞上来,我便伸出手,接住了。众人大笑。我往后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吕伯伯就退离了我有两大步远呢。我要是接不住,他也根本没打算替我出手。—幸亏我接住了。清晰地记得,砖到手里的一刹那,沉沉地往下压了一压。我顺着势低了低手,也就接住了。不就是一块砖嘛。真的一点儿也不可怕。 之后就是越接越熟,后来一次能接两三块了。再后来,我和下面扔砖的工友还做起了游戏,他们扔时故意变换着方向,像打球似的,我就追着砖跑,像接球似的,很有些乐趣。不过因为有点儿危险,被吕伯伯呵斥了几回,也就罢了。 这份工作,我干足了整个暑假。开学前,我盘点了一下成果:赚了一百多块,晒黑了,手心里的血泡磨成了茧子。把这体会写了篇文章参加了一个全国作文大赛,题目叫《翠姐》,现在想来就是篇小小说,虽是第一人称叙述,却虚拟出了一个一起打工的女孩,给她编织了一些楚楚动人的故事,大约是这文章很讨喜,得了一个三等奖。 年龄渐长,没有再干过这种活儿。直至今天,都没有再接过砖。不过从此见到建筑工地的民工就有同事的亲切感,偶尔见到砖也仍会拎起来试试手感。我相信,要是再站到房顶上接砖,我还是不会再怯的。这种本事有些类似于骑自行车或者游泳,既然会了,就不会忘。 中师第二学年的暑假,还卖过一次西瓜。当时不知母亲怎么想的,非要种西瓜。结果种出来的西瓜结得又小又少,且皮厚味酸,简直没有一点儿可取之处,自家人都懒得吃,嫌弃得很。母亲却非要我去卖,还让对门一个叫亮亮的男孩陪我一起去卖,亮亮比我小一两岁,有点儿虎虎的,平日里爱和我没大没小地玩。于是,我们姐弟两个在母亲的督促下,骑了个三轮车,组队出去卖西瓜。那时卖瓜一般都要到城里去的,我们没敢去,就只在城乡接合部转悠。转悠了半下午,也没卖出去几个。直到黄昏时分,该回家了,忽然有两个男人喊住了我们,说要买瓜。两人都醉醺醺的,一股酒气。是从中午喝到了这会儿吗?亮亮把瓜切开了一个三角口,给他们尝。这是卖瓜的小伎俩—三角口切得深且尖,就能切到瓜心部分,瓜心是最甜的。一个男人吃了一口便大呼好吃,说:“全要!全要!”我们按捺住欣喜若狂的心情,把瓜一股脑儿地给了他,连编织袋都不要了,拿了钱仓皇逃窜,仿佛是行了好大的骗,又仿佛是捡到了天大的便宜。 中师毕业时我十七岁,现在想想简直就是个孩子,可当时觉得自己已经很大了。没有好好教书,也没打算当一辈子老师。教书的镇子离我的村子三里地。上的虽然是中师,却是在方圆几十里最大的城市焦作上的,自我感觉就很有一些见识,行事做派也颇有些文艺,比如读书看报写信弹吉他等等,一时改不掉,也压根儿没打算改,在村里人眼里,便说这是“带样儿”了。 其中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