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著刘玉红译的《莫恩先生的悲剧》是一部五幕剧。这是纳博科夫部重要作品，创作时作者年仅24岁，但直到他逝世20年后的1997年，该剧才在俄罗斯的文学刊物上全文刊出，2008年成书出版。
剧中的故事发生在一个无名的国度。国王治国有方，但身份神秘，常年佩戴面具，只有心腹知道他的另一个名字叫“莫恩”。莫恩爱上流亡分子加纳斯的妻子。在与加纳斯的决斗中，莫恩被人算计，输了赌局，不得不连夜逃跑。听闻国王被害的噩耗，民众攻入王宫，推翻逆党，莫恩得以成功返朝。
《莫恩先生的悲剧》在纳博科夫的创作中占有特殊的地位，它的一些主题贯穿了作者此后五十多年的创作，又反映了作者当时当地特定的精神面貌，使其迥异于后期作品，对于帮助读者了解纳博科夫创作的整体性、连贯性和丰富性，有着重要意义。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1899-1977）是二十世纪公认的杰出小说家和文体家。
一八九九年四月二十三日，纳博科夫出生于圣彼得堡。布尔什维克革命期间，纳博科夫随全家于一九一九年流亡德国。他在剑桥三一学院攻读法国和俄罗斯文学后，开始了在柏林和巴黎十八年的文学生涯。
一九四〇年，纳博科夫移居美国，在韦尔斯利、斯坦福、康奈尔和哈佛大学执教，以小说家、诗人、批评家和翻译家的身份享誉文坛，著有《庶出的标志》《洛丽塔》《普宁》和《微暗的火》等长篇小说。
一九五五年九月十五日，纳博科夫最有名的作品《洛丽塔》由巴黎奥林匹亚出版社出版并引发争议。
一九六一年，纳博科夫迁居瑞士蒙特勒；一九七七年七月二日病逝。

第一幕
第二幕
第三幕
第四幕
第五幕
后记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著刘玉红译的《莫恩先生的悲剧》的戏剧背景设置在一个无名的国度。国王治国有方，但他很神秘，常戴面具，只有他的心腹艾德明知道他的另一个名字叫“莫恩”。莫恩爱上流亡分子加纳斯的妻子米迪亚。加纳斯回来后，要与莫恩决斗。在抽牌赌生死中，裁判特拉门斯作弊，莫恩赌输，但他选择带上米迪亚和艾德明逃走。特拉门斯趁机煽动叛乱。在国王被害的噩耗下，民众攻入王宫，莫恩成功返朝，但道德上的负罪感始终让他不堪重负。

五幕剧《莫恩先生的悲
剧》是纳博科夫第一部主
要作品，但他既没有像把
自己其他俄语作品译成英
文那样也把这部剧作翻译
出来，也没有在生前出版
它。直到他逝世二十年后
即1997年，该剧才在俄罗
斯的文学刊物上全文刊出
，2008年成书出版。2012
年，《莫恩先生的悲剧》
第一次被译为英文，本书
根据英译本翻译。
故事发生在一个无名的
国度。国王治国有方，国
家走出战乱，一片繁荣，
但这位国王很神秘，常戴
面具，行踪不定，只有他
的心腹知己艾德明知道他
的另一个名字叫“莫恩”。莫
恩爱上因造反失败而被流
放的加纳斯的妻子米迪亚
。加纳斯逃回来，发现妻
子与莫恩的私情，要与莫
恩决斗。在抽牌赌生死中
，造反派领导人特拉门斯
作弊，莫恩赌输，将被迫
自杀，但他选择带上米迪
亚和艾德明逃走。特拉门
斯趁机煽动暴乱，攻入盖
宫。不久，米迪亚与艾德
明相爱，离开莫恩。后来
，在国王依然活着的传言
的鼓动下，民众再次攻入
王宫，捕杀特拉门斯及其
党羽。莫恩带上被米迪亚
抛弃的艾德明准备返朝，
但就在当晚，莫恩自杀。
虽然《莫恩先生的悲剧
》被长久湮没，虽然它只
是一个二十来岁年轻人的
出道力作，虽然它相比纳
博科夫的其他作品并不很
出彩，但它在这位文学大
师的创作生涯中却占有特
殊的一席之地。一个重要
原因是它的一些主题贯穿
了纳博科夫之后五十多年
的创作，如“幸福难以捉摸
；想象力的游戏性既有创
造力也有毁灭力；勇气、
胆怯和忠诚；面具背后的
真相；自由的斗争和占有
灵魂的规律；欲望和有悖
道德的激情对人的主宰；“
真理和极度幻想二者的相
似性’”（引自英译本前言）
。
顾名思义，这是一个人
的悲剧故事。莫恩的面具
暗示他有双重身份（巫士
和国王），尽管他治国业
绩辉煌，但最终因有悖道
德伦理而自毁。同时，这
又是一个以莫恩为轴心，
关于多人的悲剧故事。实
际上，剧中多位由莫恩串
起的主要人物也都以悲剧
结局。特拉门斯以“把国家
烧成灰烬”为己任，一直欲
置莫恩于死地，他虽一时
阴谋得逞，终引火烧身。
他的喽哕克莱思是个善唱
颂歌的诗人，得势时心狠
，失势时怕死，最后被处
死。米迪亚追求享乐，三
次背情弃爱，生命存活而
德范尽失。加纳斯自逃跑
回来后，一直在理智与隋
感中挣扎，一方面因妻子
出轨而仇恨莫恩，另一方
面，他在流亡途中亲眼目
睹国家的繁荣与安宁，对
莫恩钦敬有加，为自己曾
跟随特拉门斯祸国殃民而
倍感羞愧，良知难平。特
拉门斯的女儿埃拉则成了
父亲欲望的无辜受害者，
她起初爱克莱恩，当她发
现他暴力的真实面目时，
她“浑身浸透冰冷的痛苦”，
后来她爱上加纳斯，但只
敢告白，还是跟克莱恩结
了婚，由于民众暴乱，她
在逃亡中流产，生死难料
。老贵族但迪里奥乐对人
生，笑对死亡，然他明知
特拉门斯居心叵测而没有
揭露，最后也可能难逃一
死。艾德明是个忠臣，但
在不知不觉中夺主所爱，
最后自己也遭抛弃。这些
人年龄不一，身份各异，
性别不同，成了人这个概
念的具象，他们的悲剧也
就成了人的悲剧。人的悲
剧即是人性的悲剧，因为
人性的种种弱点，这些人
或失去生命，或失去爱情
，或失去友谊，或失去亲
人，无有善果。
真正的悲剧在彰显人性
阴暗的同时，也张扬人性
的高尚和可贵。莫恩先是
逃跑，后在回归王位之时
选择自杀，是想做个诚实
之人，对得起良知，如他
临死前对艾德明说的，“我
有罪，不是对加纳斯，/而
是对上帝，对你，对我自
己，/对我的人民！”加纳斯
看清了暴力的可怕，坚决
与特拉闷斯划清界限。克
莱思在逃亡中还算坚守爱
情。艾德明对自己的不忠
和软弱深感羞愧，他极力
护佑明主，仍不失为忠臣
。埃拉虽年轻，但敢于质
疑父亲的暴力观点。
悲剧既是精神的，也是
肉体的。以肉体衬托精神
，以精神渲染肉体，纳博
科夫在剧中大量使用疾病
和暴力的隐喻。例如，特
拉门斯一直发热，又时时
感到“如蛇的冰寒”，且经常
瞌睡，这种身体的异常暗
示他缺失正常的理性。眼
疾是另一常见隐喻，夷气
、命运和谣言都是“盲目”的
。连人也如此，如特拉门
斯把要杀莫恩的加纳斯视
为“盲人手里一件盲目的武
器”。暴力是一种恶疾。埃
拉将克莱恩的爱比作牛头
怪狂暴的铁蹄，冲向自己
。克莱恩把性爱比作突入
一把紧绷、灼热的剑鞘，
比作破门而人。得势时的
特拉门斯野心膨胀，不听
部下忠告，叫嚷着要打断
民众的梦想的脖子。随着
暴力而来的是死亡。莫恩
看到城市裹在蓝色的尸衣
中。在艾德明眼里，暴乱
的新闻被死亡的尸衣紧紧
裹住。这些隐喻既强化作
品的诗意，也深化了主题
，即在这样的国家里，一
切都不正常，一切都在丧
失理性。
隐喻不仅表现在疾患和
物什中，还出现在人物的
名字中。莫恩的名字
（Morn）显然来自
Morning（早晨，黎明），
含有多义：莫恩把和平的
黎明带给国家，最后又以
自杀把良知的黎明带给自
己。加纳斯的名字Ganus近
似Janus（古罗马门神，其
两张相反的面孔代表同时

纳博科夫有力、多变、
丰富的洞察在当代小说家
中无人能及……他为读者提
供了语言所能提供的最接
近纯粹感官享受的东西。
——马丁·艾米斯

一个房间，窗帘下垂，炉火闪亮。特拉门斯裹着有污点的毯子，睡在火边的扶手椅里。他醒来，睡眼惺忪。
特拉门斯：
梦，发热，梦；为我无力的生命
守住大门的这两个哨兵
悄无声息地换了岗……
墙上
鲜花图案变成嘲弄的嘴脸；
燃烧的炉火朝我嘶嘶作响，不是热火，
而是蛇一般的寒气……哦心啊，哦心啊，
燃烧起来！滚蛋，发热，你这毒蛇！……我
无可救药……不过，哦我的心，我真想
把我令人战栗的病痛传给这座漂亮
但冷漠的城市，让皇家广场
流汗，灼热，像我的额头一样；
于是，光脚的街道发寒，
于是，呼啸的风让
高高的楼房、花园、十字路口的
雕像、防浪堤，还有怒海上的船只，
统统发颤！……
［叫唤］
埃拉！……埃 拉……
［埃拉进来，她戴着优雅的头巾，却穿着睡袍。］
特拉门斯：
给我点葡萄酒，还有那个玻璃药瓶，
右边那个，有绿色标签的……
看来，你要去跳舞？
埃拉［打开药瓶］：
是的。
特拉门斯：
你的克莱恩去吗？ 埃拉：
去的。
特拉门斯：
这是爱情吗？
埃拉［坐到扶手椅的扶手上］：
我不知道……真怪……
和歌里唱的大不一样……昨晚
我梦见我是一座白色的新桥，
大概是用松树造的，铺满松脂，
轻轻架在深渊上……就这样
我等着。唉，没有小心翼翼的脚步——
这座桥渴望被压弯，渴望在铁蹄的轰鸣下
痛苦地嘎吱作响……
我等着——突然，我看到了：
过来了，过来了，燃着火，大吼大叫，
一个牛头怪1 飞奔而来，
那是克莱恩的脸和宽阔的胸膛！
我满心欢喜，献出自己——我醒了……
特拉门斯：
埃拉，我明白……嗯，我开心——
在你身体里呼喊的是我的血，
我贪婪的血……
埃拉［数药］：
一滴……两滴……五、六……七……够了吗？
特拉门斯：
够了。穿衣服吧，
去吧……晚了……等等——拨一下火……
埃拉：
煤火，煤火，你火红的心……快活地烧吧！
［照了照镜子］
我的头发怎么样？我穿金丝薄纱外套。
我走了…… ［她往外走，又停下来。］
……噢，那天克莱恩
带来他的诗；他的朗诵
真是逗，轻轻扇动鼻孔，
闭上眼——像这样，瞧——那只手
揉着空气，好像那是一只
小狗……
［她笑着出去了。］
特拉门斯：
我贪婪的血……不过她母亲
如此可信，如此温柔；是的，
温柔，忠贞，如花粉飘过空中，
落到我胸口上……你走了，
你这片温和的绒毛！死神，谢谢你，
谢谢你把这温柔从我这里带走：
我自由了，自由自在，无牵无挂……从今往后，
我的仆从死神，你我常常心灵相通……噢，
我要派你出去，进入这黑夜，
进入黑色雪堆上那些灯火通明的窗户；
生命在那些屋子里旋转，起舞……
不过我得等……
时辰未到……我得等。
［睡着。有人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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