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20世纪下半叶极负盛名的两位英国诗人之一、桂冠诗人特德·休斯最重要的文集。全书由诗人、评论家威廉·斯卡梅尔编选，共收录休斯的评论、随笔及序言等40余篇，涵盖了休斯的整个写作生涯。
在对莎士比亚、柯勒律治、济慈、狄金森等经典诗人和对道格拉斯、波帕、皮林兹基、莱汀等当代诗人的精彩评论中，“诗人”休斯的普遍兴趣尽显无遗；在围绕神话与教育、中小学写作等主题而展开的探讨中，“童话作家与儿童诗人”休斯的爱心与良知熠熠生辉；而在回顾普拉斯作品的整理与出版，深入解读普拉斯诗作并对涉及两人婚姻与感情的尖锐“谜题”作出回应与解答时，“普拉斯的丈夫”休斯以其惊人的坦诚与深刻予人无限宽慰。更重要的是，休斯深入童年的回忆、“乌鸦”的历史和暴力的领地，深入他极为陶醉的神话、传说、宗教的线团，回答了诸多直接与他赖以成为诗人的“核心”相关的问题。这些强力的文字，将这位如“霹雳”一般的神秘诗人多角度、多层次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特德·休斯（1930—1998），著名诗人、翻译家、评论家，二战后英国最重要的两位诗人之一。休斯是美国女诗人普拉斯的丈夫。他一生写了40多部作品，出版有《雨中鹰》《乌鸦之歌》《生日信札》等诗集，《诗的锻造：休斯写作教学手册》《冬日花粉：休斯文集》等文集。从1984年直至去世，休斯一直是英国的桂冠诗人。休斯早期的诗多以自然之美和自然中的暴力为主题，后期的诗在强悍之中注入一股沉郁顿挫之气，突出了诗人对生命的觉醒和顿悟。2011年，休斯纪念碑被安置于英国西敏寺的“诗人角”，与长眠于此的乔叟、莎士比亚、雪莱、拜伦、艾略特等人为伍。

致谢
导言
引
奇闻异事和血淋淋的冒险
火狐
诗的锻造
——文选三则
略谈中小学写作
隐匿的能量
强烈的情感
退世
痴迷者的阿斯加德
未竟的事业
邓格博士
对立的自我
迷信
再生
启示
——艾萨克·巴什维斯·辛格的天才
人性之歌
国家的幽灵
魔术师和柏油娃娃
天国幻景
被绞死的人与蜻蜓
伟大的主题
——莎士比亚评注
欧尔盖斯特
——无言之谈
环境革命
神话与教育
艾米丽·狄金森
西尔维娅·普拉斯
——《爱丽尔》
出版西尔维娅·普拉斯
搜集西尔维娅·普拉斯
西尔维娅·普拉斯和她的日记
西尔维娅·普拉斯
——《雾中羊》的演变
基斯·道格拉斯
瓦斯科·波帕
雅诺什·皮林兹基
劳拉·莱汀
沙滩上的乌鸦
内在音乐
济慈论梦者与诗人的区别
诗歌与暴力
莎士比亚与神秘新柏拉图主义
神话、韵律、节奏
橡中蛇
译后散记

自从《雨中鹰》于
1957年出版以来，特德·
休斯始终在英语诗歌领域
发挥着重要影响。此外，
他不仅为儿童文学的发展
作出了重要贡献，也为如
何培养青年学生与广大公
众的想象力与创造力这一
棘手难题的解决提供了重
要助力。1979年，在接
受约翰·海芬顿的采访时
，谢默斯·希尼①曾对休
斯的独创特质作出了相当
有效的描述：
我认为，休斯的声音
是一种反叛的声音，反叛
某种常规的、得体的声音
。它丝毫无关讽刺，因为
讽刺并非休斯的话语方式
……我的意思是说，它所
反抗的，是一整代人的声
音——拉金②的声音、运
动③的声音，甚至艾略特
④的声音、奥登①的声音
——这种声音的话语方式
，这种诗歌之声背后的根
源之声，正是英国中产阶
级知识分子文化之声；我
想，休斯的伟大呼喊、呼
唤、呼吼即是：英语语言
和英语诗歌比这种文化之
声更为悠久，更为深邃，
更为粗犷。这与他对中世
纪英语和英语方言的兴趣
以及他对狐狸、公牛和暴
力的坚持完全一致。那是
一种源自渴望的呼唤，他
渴望更多，知道生命不止
于此。对于中产阶级学派
，他抱以含蓄的敌意，而
中产阶级学派当然也回以
含蓄的敌意。特德或许会
被斥以暴力、怪异，但在
一切的核心，温柔、崇敬
与严肃俱在。这般特质在
他的许多诗作里都显而易
见……我是一种和他完全
不同的动物……但我永远
心怀感激，感激他的作品
给我带来的解脱……我觉
得特德是个极具创造之力
、培育之力的个体。我想
他是真正理解人类、理解
创造的人。②
休斯的众多成就——
包括他的一系列诗集，包
括他在亚夫隆基金会、英
国广播公司的校园广播节
目以及由《每日之镜》和
W.H.史密斯公司主办的
儿童诗歌大赛背后起到的
主导作用，包括他对其他
作者与学校教师的安静而
有力的鼓舞、他对各式文
化影响的开放态度、他与
艺术家和戏剧导演的合作
——都记录在案。同样记
录在案的，是他堪称典范
的写作生涯，一段完全不
受当代文学名望的虚饰与
哄骗的写作生涯。也许，
更不为人所知的是，在这
些年里，在保持核心关注
的同时，他也写下了大量
的文学批评与文化批评，
时而论及特定的作者、特
定的热点，时而论及极具
规模的社会议题、审美议
题与形上议题。这奠定了
他在“诗人—批评家”传统
中的坚实地位，这些诗人
批评家（从西德尼①、坎
皮恩②、琼森③到叶芝④
、庞德⑤、奥登、燕卜逊
⑥）的现实思考与理论思
考共同构成了经典英语文
学批评的“正典”。在这部
迟到已久的文集中，我试
图在某种程度上揭示他的
散文评论——从早期评论
与校园广播（这一系列广
播已被收编成集，以《诗
的锻造》为名于1967年
由费伯出版社出版）到以
诗歌韵律与柯勒律治⑦为
题，首度问世于此的精彩
论文以及近些年来他与莎
士比亚的“重新接触”——
具有何等广度，又具有何
等丰富的内涵。书中所有
作品都各含教益，而且，
当休斯千方百计，使尽浑
身解数，试图抓住那些难
以理解、把握，却共同构
成了创造本身的因素（包
括语言因素、社会因素、
生理因素以及精神因素）
之际，他的文字便常常因
为智性兴奋的聚积而变得
极具张力。每一篇文章都
不仅就他自己的诗歌作品
与思考习惯作出了诠释，
还都各成一个“点位”，勾
勒出他赖以立身于现代“
混乱”之中的休式诗歌“神
话”（或曰“诗歌‘架构’”）
的发展轨迹。
……
此外，“广如宇宙一般
”的休式词汇——比如《
被绞死的人与蜻蜓》中那
一众盘旋在萨满思想与亚
原子物理、拉比神学与希
腊悲剧之间，恣意放纵能
量并以此唤引埃斯库罗斯
、爱因斯坦、科亚特利库
埃、普罗米修斯、耶稣、
大地女神和阿兹特克宗教
仪式的词汇——或许不时
会让人心神不安，因为在
他张开五指，亟欲抓住不
可言喻之物之际，随笔而
动、披墨起舞于纸页上的
，可能只是一些五光十色
、回音连连但却晦涩难懂
的抽象表达，而各式专有
名词虽然响彻行间，却只
回以一束尤显虚幻的“实
质”之光。也许，这仅仅
代表着，在本质上，他的
想象，就像狄更斯④的想
象一样，是一种“夸张”的
想象、多产的想象。在下
笔更为谨慎的批评家（比
如艾略特）趋于编织“蛇
舞”之论，追求精确而“含
蓄”的批评之处，休斯却
踏上智力征途，即兴发挥
，设下一切似有可能捕获
种种难以捉摸，没有任何
词汇能够完美传达的“灵
魂物事”的“埋伏”⑤。如
此技艺在关于莎士比亚以
及其他诸多诗人——包括
我们眼中最伟大的“英美
现代诗人”——的文章里
得到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
展现。在所有旨在探讨艾
略特的人格与天才的文字
之中，休斯的《诗之自我
》无疑是最为透彻、最见
精髓的尝试之一。就像他
的《思之狐》一样，休斯
的思绪紧紧围绕着相关的
领域旋转，继而逐渐深入
艾略特的人生，准确无误
地抓住位于核心地带的形
上困扰与个人困扰；对于
这些困扰，艾略特本人或
许也已在他谈及那种“激
烈的个人怀旧（当然，这
种怀旧无法解释，但它仍
将从表面之下不断输送力
量

特德·休斯在“英美诗歌”的“独家账簿”中录入一项全新的“账目”，并在现代主义浪潮与战后紧缩政策各自立下令人目眩的严酷标准之后开辟出一条回通“寻常”与“非凡”的道路。
特德·休斯给我们带来的惊异之一便是我们对于我们自己（一个显现于一种崭新而又无比古老的视角之下的自己）的惊异。他是我们这个时代不可或缺的作家与批评家之一。

冬天的故事
对中国读者来说，特
德·休斯——和他的前辈T
．S．艾略特甚至同为战
后诗人的菲利普·拉金相
比——不是一个熟悉的名
字；即便真有一定名气，
他也非作为二十世纪最重
要的英语诗人之一，而是
作为“那个据说害惨了普
拉斯的家伙”而为人所知
。倘若“休斯系列”丛书在
书店上架，愿意翻开一看
甚至掏钱买下其中一册的
读者中，恐怕也会有不少
是受到了围绕着这对诗人
夫妻的种种谜团的吸引。
我相信，若我不是这部文
集的译者，我便是其中之
一。但同时，我也相信，
在读完这部文集之后，休
斯都会以一种截然不同的
形象出现在每一位读者心
中，每一位读者都能准确
地识别出休斯的四重身份
——虽然谜或许依旧是谜
：
首先，毫无疑问，他
是一位诗人。一如他在引
文中所言：“诗文自证，
无可置疑，同时也间接回
证诗人本身。”与《冬日
花粉》同系列的《雨中鹰
及其他》已经收录了休斯
最重要的诗歌作品；在这
部文集中，虽然数量有限
，但读者仍能在特定的语
境下读到《思之狐》、《
像是一只蚂蚱》《画眉》
等佳作。在这些构思精妙
、内劲无穷的诗篇以及休
斯就他本人的创作道路(
《诗歌创作——文选三则
》等)、创作意图(《诗歌
与暴力》等)与创作心得(
《沙滩上的乌鸦》等)所
作的剖析中，一个诗人的
独特“声音”(voice)和它独
特的“话语方式”都清晰可
辨。
其次，他是一位独具
深度的批评家。一如编者
威廉．斯卡梅尔在序中所
言：“更不为人所知的是
，在这些年里，在保持核
心关注的同时，他也写下
了大量的文学批评与文化
批评……这奠定了他在‘诗
人—批评家’传统中的坚
实地位，这些诗人批评家
的现实思考与理论思考共
同构成了经典英语文学批
评的‘正典’。”谁说诗人作
不了批评，谁说批评家成
不了诗人？主观的心和客
观的眼睛(抑或客观的心
和主观的眼睛)如何完美
的融合—二休斯的文字为
我们提供了完美的范例：
哪怕是最“应景”、最“批
评”的文章(比如《退世》
《邓格博士》《被绞死的
人与蜻蜓》《环境革命》
)也因为角度的设定与情
绪的拿捏而足具诗性的张
力与广度，哪怕是最“原
创”、最“诗性”的解读(比
如《对立的自我》《启示
——艾萨克·巴什维斯．
辛格的天才》《瓦斯科‘
波帕》《莎士比亚与神秘
新柏拉图主义》)也因为
体系的构建与理论的提炼
而足显批评的缜密与深度
，遑论那些不惜“自伤自
毁，却无比英勇”的洞见(
比如《伟大的主题——莎
士比亚评注》《艾米丽‘
狄金森》)，遑论那些满
含智慧与耐心、诚恳与自
信，毅然叫板权威，还魂
英语世界的反思(比如《
神话、韵律、节奏》《橡
中蛇》)。
再次，他是一位心系
未来的教育家。还有谁能
像青少年写作大赛评委特
德·休斯一样以发掘“隐匿
的能量”为己任，为之担
忧，为之呐喊？还有谁能
像校园广播播音员特德·
休斯一样如此率然、坦然
地揭开诗人赖以成为诗人
的神秘面纱，把最真实的
自己暴露在世人面前，只
为让孩子们“学会思考”，
只为唤醒一颗又一颗向往
诗意的心？还有谁能像“
想象的代言人”特德·休斯
一样细述“想象”的前世今
生，并汲汲为之绘制未来
的蓝图？
最后，他是普拉斯的
丈夫和遗稿执行人。的确
，像“因为他不希望它成
为一份不可不读的记录，
出现在她的孩子们眼前”
这样看似借口的解释多少
显得有些无力，但“遗忘”
又何尝不是的“生存的基
本要素”？休斯对《雾中
羊》具体到每一个诗行、
每一个意象的解读何尝不
是爱的铁证？在如此深刻
的理解面前，指责乃至质
疑本身才成了无力的借口
，无知的象征。在完美形
态的《爱丽尔》——世．
即完美形态的普拉斯面前
，那些随着普拉斯的离去
而永远消失在悲伤与谜团
中的遗稿也不再像是一种
遗憾，而更像是一种守护
、一种祝福。
从2017年冬，到2020
年冬，《冬日花粉》的翻
译，我耗时三年有余。这
是艰难的三年，不单因为
休式关注的广博(萨满文
化、古代神话……)、休式
思维的复杂(批评体系、
解读角度……)和休式语言
的独特(连篇长句、诗性
表达……)，也因为翻译本
身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
作为译者，我曾因为长期
翻译休斯的长旬而失去正
常的自然写作能力，曾为
准确理解《被绞死的人与
蜻蜓》一文花费过量的时
间与金钱寻购巴斯金的纸
质版画册，也曾为了在《
橡中蛇》的译文中不出差
错而“闭关”一个月，彻夜
攻读英诗历史与英诗韵律
……
……
遥远的夜幕融化我心
，闭眼，心译西尔维亚·
普拉斯的《冬树》：
Winter Trees
The wet dawn inks
are doing their blue
dissolve．
On their blotter of fog
the trees
Seem a botanical
drawining一
Memories growing，
ring on ring，
A series of weddings
．
Knowing neither
abortions nor bitchery，
Truer than women，
They seed so
effortlessly！
Tasting the winds，
t

对我来说，以写作为乐始于校园时代。当时，我发现我写的东西能让我的同班同学感到愉快，有时也能取悦我的老师。那年我十一岁，家住南约克郡的一个工业小镇。我父母经营着一家报刊店，那家店宽敞、热闹，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也是托它的福，彼时彼处所有能弄到手的连环漫画和少年杂志，我一本也没落下，赶在它们被卖掉之前，我就读了个遍。
我的写作主要源于我的阅读。我钟情也致力于书写奇闻异事和血淋淋的冒险。一般情况下，我会把故事的背景设定在大分水岭②以北，在狂野的西部，在热带的丛林，在非洲——尽可能地远离我居住的那座被烟熏黑的小镇，远离战争的阴霾。那时候，真正让我感兴趣的，只有打猎、捕鱼、摆弄诱猎的陷阱，只有鸟儿、鱼和各种野兽。所以我也千方百计地找来对胃口的书，不断地阅读。那时候，着墨于野生动物的书籍不如现在这般丰富，但我仍能读到如《射猎时代》《猎场看守》之类的周刊（我自掏腰包买下的净是此类刊物），并聊以自足。从十一岁到十三岁，我一遍又一遍地重读《水獭塔卡》①。因此我的创作也都以此为源泉，以我在森林中、田野上的亲身经历为源泉——在战争年代，我拥有彻底的自由，大可依己所好四处游荡。
十一岁时，我进入文法学校念书，就在那头一年，忘了是从何时开始，我意识到韵文的意趣更胜于散文。虽然在学校里我们阅读了大量的诗歌，可事实上，我之所以有此感想，却是因为一部漫画——当中的某个角色在某一周的连载中唱了一首又长又押韵的歌。于是我发现以韵文写作更能予人满足，那是一种更为特别的形式。但在之后的两到三年间，我也只是偶然为之，权当游戏。然后，到了十四岁光景，有一回去图书馆，我借了吉卜林②的《诗全集》。为何借的是吉卜林，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丛林之书》，因为他笔下的莫格利——刃5个与野兽为伴的男孩，我们的老师曾在课上大声地诵读他的故事。然而，吉卜林的诗歌的确是一种启示。在那些诗篇里，有种难以明言之物深深地吸引着我，可真正摄我心魄的，却是他的韵律。从那时起，我的每一则韵文故事，都少不了吉卜林式的层层律步和声声韵锁：
松树的树皮上五道如凿的裂口好似弯曲的嘴唇，正是熊的爪痕
如上一句，正是我当时所写。我开始翻阅各式诗集，寻找同样以“扬—抑—抑—扬—抑—抑—”为律的诗歌。有一两年的时间，我对“诗歌”的兴趣仅限于“如此为之”的文字：长句，重节奏，严格的押韵。仍记得当时，我找到沃尔特·惠特曼札—司B位美国诗人的诗集，看见里头洋洋洒洒，尽是以长句砌成的诗篇，加上一个个妙不可言的标题——《鼓声集》《草叶集》，我的心中满是期待。可接着，当我发现他的诗句并不依循格律而作，全无抑扬可言，我便尤觉乏味，深感失望。尽管后来我将这些诗篇视作珍宝，认为它们不比任何诗作逊色，但最初在我眼里，它们了无生气，如同死物——读来像是外国文字。因为它们缺乏明朗的节奏。
P14－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