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以亲切自然的对话体，讲述了李泽厚一生之经历、论著、思想、治学、交往等，试图探寻其独特的学思之路，读者从中亦能生动具体地感受李泽厚的人格魅力与鲜明个性。
本书形式虽“虚拟”，内容却很“实在”：主要源自李泽厚的各类论著、文章、书信等，经作者重组、拼接、整理，并由李泽厚多次修改、增删而成。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书中许多内容是作者与李泽厚在多年交往中独家掌握且首次披露的。此外还配有大量插图，多为首次公开，极具史料价值。

马群林，男，1962年出生。李泽厚先生晚年友人。曾帮助李泽厚整理、出版多部论著，选编有《李泽厚散文集》《寻求中国现代性之路》《从美感两重性到情本体——李泽厚美学文录》等。

李泽厚序
引子 “一生简单平凡”
不喜欢谈个人
走我自己的路
第一篇 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一 子欲养而亲不在
五代之前不姓李
一辈子的哀痛
故乡印记
二 最恨虚伪
生活顿陷困境
靳江中学片忆
酷爱鲁迅与冰心
最不喜欢的作家
热衷于读词和填词
三 精神危机
上了免费的师范
啃下费尔巴哈章
我也狂热过
废学三日
当了一年小学老师
四 自己摸索
状元来了
从小题目做起
基本没上过课
读手的原始资料
五 暗自掂量过那些教授名家
培养自己的判断力
文史哲三系比较
我心里有数
没能留在北大
第二篇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1955-1976）
一 这个人是哪里的有点空谷绝响
你的分析很好
印象很深的稿酬
两本小书
二 李泽厚派
写文章的两条规矩
直觉性不敢展开
酝酿积淀思想
想写本美的哲学
思想发展三阶段
美学三派
给宗先生的书写序
三 擦肩而过
一个好友
去敦煌
有所不为
写了审美意识章
四 下放劳动
经常搞夜战
顾准觉悟很早
第二次下乡
优选的时光被浪费
五 核心思想早有了
造了积淀这个词
强调的是个体精神之自由性康德书的前奏
核心观念
年开始形成
看了不少英文资料
读皮亚杰和杜威
……
第三篇 一事平生无但开风气不为师
第四篇 “”
第五篇 “”
尾声 “四个静悄悄”
后记 一部特殊作品
又记 忆李泽厚先生二三事

有如本书编撰者马群林
先生的“后记”中所说，并不
存在这个对话。所以这本
《小纪》应属于马先生的
著作，而非我的著作。因
为尽管所有对话大半摘自
我的文章、论著、访谈、
电子邮件、微信等，并经
过我多次翻阅增删，但经
由他编排、调整、拼接、
撰写、改动，便不完全是
我的语言、风格和口吻，
而且有些地方半文不白，
即他的口头语言和我的书
面语言交错相接，有些地
方虽属同一主题却是不同
时期、不同重点、不同讲
法的拼合，如此等等，不
一而足。总之，这本书不
能算是我的书稿或著作，
这是首先应该向读者交代
清楚的。本来，从一开头
我就不赞成编撰这本书，
但马兄非常坚决，多年孜
孜不倦地将分散在我的论
著中的一些观点、看法、
意见摘编汇聚在一起，还
梳理加上我的一些生活经
历、事件以及他人的各种
论评，其中也有我以前未
曾谈过的好些问题，如强
调汉字（指汉文，非汉语
）在融化各不同种族、文
化而形成大一统中国时的
巨大功能（我始终认为这
是非常重要的关键问题，
但我非专家，未敢多说）
，等等。这些的确花了他
不少时间和极多精力，并
坚决不顾我的反对，认为
这是介绍我的思想的读本
，很有必要。他既如此强
硬“有理”，我便不好再说什
么了。
于是，便要我写序。从
二十几岁起，我所有著作
都从不请人写序。因为写
序总会要讲几句好话，但
并非所有好话我都愿听。
那么，我这个序该说几句
什么好话呢？虽然我并不
承认也不认可这就是我的“
学思之路”，但对拒绝写自
传的我来说，这本书材料
真实、叙述清楚、内容宽
泛，也有重点，倒是可以
作为我的学术传记来阅看
的。这是实话，也就算是
好话吧。但我估计此书今
天迎来的可能是一片嘲笑
咒骂声，不过几十年来我
已习惯生存在这种声音中
，也就无所谓了。
我已年过九十，心脑俱
衰，本该匿声，却来写序
，而往事依稀，徒增怅惘
，如今只欠呜呼，可伤也
矣。
此序。
2020年秋日于波斋

本书是一部以对话体编写的李泽厚学术传记。全书分为五编四十节，共32万字，其内容全部源自李泽厚的论著，并经编撰者重组、拼接、整理而成。编撰者马群林先生采用答问体形式，以亲切自然、可读性强的文字，囊括了李泽厚一生的学思之路。阅读此书，读者不仅可以了解作为思想家的李泽厚，包括其众多的哲学、美学、思想史、伦理学的基本观点和主张，还能更加生动立体的走近李泽厚这个人，了解他的个性与生活。

先生走了！
11月3号上午，我接到
李先生公子李艾发来的微
信：“马先生，我是李艾。
我父亲今早过世了。”
据赵士林兄披露：“北京
时间10月29日，恩师微信
告知因肺栓塞急诊住院刚
刚出院，说身体虚弱，只
能讲几句话，过一两天再
联系。我了解肺栓塞非常
凶险，几天来每天都多次
给他发微信打电话，但均
无回应，我隐隐感到不祥
。北京时间11月3号上午联
系到恩师儿子李艾，他告
知我恩师已于美国科罗拉
多州时间11月2日晨7时许
逝世。”
先生享年91岁，按中国
的老话已到了鲐背之年，
算是高寿，但当噩讯传来
，我还是毫无思想准备，
人都有点懵掉了，因为就
在不久之前，我还与先生
有过三次联系。
10月11日，先生发来微
信图片，是手写的一段话
：“概括说来，其‘新，有三
：第一，主张在学术概念
中，伦理与道德两词严格
区分并强调由外而内说。
第二，承续并发展中国传
统的心理主义的哲学特色
，重视各心理因素的复杂
关系，特别是塑造建设‘人
性’的重要，提出自由意志
论。第三，提出情本体（
情理结构）外推的政治哲
学即两德论。”嘱咐补入《
伦理学新说述要》“结语”。
还发来人民文学出版社即
将付梓的《伦理学新说》
的序文最后修改图片。又
叮嘱将美国汉学家安乐哲
（Roger T.Ames）的一段
话放到封底：“对康德很了
解，可是他不是康德主义
，对马克思也有了解，可
是他不是马克思主义。他
对儒学也一样，可是他是
他自己，他是李泽厚，他
是个哲学家，这就是他。”
18日，我发先生微信，
问能否通个电话，回复：“
患病。很快我会打电话。”
20日，先生打来电话，我
们聊了一个多小时，先生
说他不小心又摔了三次，
但当时感觉先生精神状态
尚好，声音依然清亮。这
次通话，先生牵挂的一事
，仍然是《人生小纪》（
书名是先生确定的）的出
版进展，他说：“最好在我
活着的时候出，我死后再
出，别人会认为你是在瞎
编。我估计出版后，嘲笑
、咒骂声会很多很多，你
要作好心理准备。”类似的
意思之前也说过几次。按
最初计划，书应在2020年
先生90岁生日之前出，后
因种种原因不断推后、延
迟，至先生去世之时仍未
能见到，想来真是令人唏
嘘不已！
31日，我收到《伦理学
新说》样书后，按之前的
习惯先给先生发微信图片
，再快递寄书（这次包裹
里除了新书，还有1947年
版欧阳凡海著《鲁迅的书
》、维克多·克拉夫青科著
《我选择了自由》）。但
我所不知的是，先生29日
已病重，五天后就过世了
，我发的那些微信图片和
寄的那些书，先生已永远
看不到、永远收不到了。
一代哲人就这样静悄悄
地走了，宛如秋叶一般无
声无息地飘零……
这段时间，我时时翻阅
这些年与先生来往的那些
邮件、微信，耳边常常回
响起与先生通话时先生虽
高龄但依然清脆的声音，
许多事情浮现在眼前，令
人感慨万分。
有人说，先生的“人缘不
好”（李先生自己也这么认
为）。但在与先生的接触
中，宽厚与谦逊，却是先
生留给我的最深刻的印象
。我帮助先生出版过多部
论著，在整理、修订时，
对我的一些建议、意见，
先生觉得对，照样吸收；
有时还问“你以为如何？”“
你怎么看？”“谈谈你的观点
”之类。出青岛版《人类学
历史本体论》时，先生原
打算书名仍沿用北大版的
《哲学纲要》，我讲这个
书名没有体现出先生哲学
的鲜明特性，还很容易混
同于一般意义上的“哲学概
论”“哲学原理”“哲学概要”
之类，不如恢复最初天津
版的书名，直接用“人类学
历史本体论”。先生想了几
天，最后采纳了我的意见
。在编辑三联版《伦理学
纲要续篇》时，我提出《
回应桑德尔及其他》一书
中那张伦理学总览表很重
要，但太小，内容也不很
清晰明确，不如重新整理
一次。我画了一个简略草
图，先生赞同并作了进一
步完善，以后均用的是这
张图表。
先生是学贯中西、蜚声
海内外的大学者，但对自
己不清楚的东西从不掩饰
。2019年我曾编了一部《
李泽厚文选》拟作为先生
九十岁生日礼物（后因故
未出），后记中我用了“鲐
背之年”一词来形容先生九
十岁，先生问：“你这个说
法哪里来的？其他年龄段
的我知道，90岁这个没听
说过。”我说，是我查出来
的，出自《诗经·大雅·行苇
》，并将有关内容截图发
给先生。先生回复：“来源
这么古雅，我真无知呀！”
如此直白与坦诚，令我一
惊，继而又非常敬佩！
如今我颇感后悔的是，
先生2017年回国前曾告知
我，我也想与先生见一面
，后听先生说此次回国要
处理家里的一些事务，比
较劳累，我也就打消了这
个念头，心想等先生明年
（2018）回国一定要去登
门拜访。谁知这样的机会
已永远失去了，剩下的只
有遗憾与哀伤……
还说些什么？
可说的还很多，却又如
鲠在喉，那就引先生为拙
编《李泽厚散文集》所作
序言的最后一句作结吧：“
虽世局变异但真理长存，
愿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
2021年11月5日于怡丰
苑，12月2

不喜欢谈个人
马群林（以下简称“马”）：李先生好！明年（2020）是您九十寿辰，这里提前给您祝寿！
李泽厚（以下简称“李”）：谢谢！
马：按中国的老话，九十岁，该是鲐背之年了。
李：我从未想到会活这么久。（笑）
马：您的学术研究，如果从考入北京大学（1950）算起，迄今（2019）已有近70年了。我一直想梳理您这漫长的“学思之路”，给研究者提供一些可靠的基本资料。但首先要说明的是，这种“梳理”，这个“学思之路”，绝不是什么“自述”“自传”之类的东西。
李：当然不是了！很早，包括傅伟勋、何兆武等友人都曾多次劝我写自传之类，一些出版社也屡次找上门来。我感谢大家的好意，但始终没有写。现在更不会写了。不喜欢谈自己，这是我的个性。
马：您写了许多自问自答的也就是虚拟的学术对谈，我们这次也用这种方式，算是真正十足的“虚拟”了。但要强调的是，形式虽虚，内容却实——您所认定的自己一生中一部分的“诗文、话语、史实、情况”（《李泽厚散文集·序》）。这您总该认可吧？
李：勉强算吧。
马：那我们就开始吧。首先我想问的还是上面那个话题：很多学者晚年都出版自传、自述之类，您为什么不写？
李：没意思，不想写。我曾讲过：第一，我这个人一辈子，一个是
读书，一个是写文章，没干过别的事儿，生活少有变化，履历异常简单。
1930年6月生，湖南长沙人。1945年读完湖南宁乡靳江中学，1948年湖南省立第一师范毕业。任小学教师一年。1954年北京大学哲学系毕业。1955年分配至哲学研究所工作。1992年旅美至今。“社会关系”极其简单，更无何“事迹”可言。虽亦有悲欢曲折，境遇坎坷，但比同辈中遭难的右派生涯以及下辈知青的艰难道路，就不足道了。也有如海涅说康德是没有什么生平可说的人，人就是书，书也就是人。和古今许多书斋学者一样，就是看书和写文章，只做了这两件事，没做别的事。
马：过的基本是书斋生活？
李：对。再有，就是回忆使我痛苦，不愿意经过痛苦再回忆痛苦。我从来就没有特别愉快、特别高兴过，而人家认为我是应该愉快高兴的。我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世界上什么都可以补救，唯独时间不能补救。
马：记得您在什么地方讲过，曾打算写本自传。
李：那也是好友傅伟勋“逼”得没办法才口头答应的。九十年代初，傅多次邀请我为他主编的丛书写本自传，并给予特高稿酬。我没答应，但他坚持，磨得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口头应允了。
说到傅伟勋，我在一篇文章里讲过，他是我非常喜欢的学人之一。他比我小三岁，口无遮拦，快人快语，见真性情。他是个悟性极高非常聪明的人，曾根据切身体验写过死亡学的著作，成为轰动一时的畅销书。我本想就这问题和他聊天，他却于1997年匆匆去世了，竟由于癌症多次手术后的意外感染。如此豪爽的一个汉子，一下子就永远没有了。想起此事，总倍感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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