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南多·佩索阿是葡萄牙诗人，被誉为“欧洲现代主义的核心人物”和“能深化人们心灵的作家”。本书侧重于爱情主题和艺术观念两方面。具体包括佩索阿后期散文代表作《禁欲主义者的教育》、佩索阿情书和佩索阿文论选，其中，文论部分主要围绕卡埃罗及其体现的感觉主义思想。

佩索阿(Fernando Pessoa，1888-1935)葡萄牙诗人、散文家，被誉为与卡夫卡、乔伊斯、普鲁斯特齐名的现代主义文学先驱。生于里斯本，曾随母亲移居南非，1905年回到里斯本，于里斯本大学修读哲学和拉丁语课程，后中途辍学。写作语言为葡萄牙语和英语。除使用本名，还以众多异名进行写作。生前寂寞，死后大量作品被整理出版。重要作品有《费尔南多·佩索阿诗集》《阿尔瓦利·德·坎伯斯诗集》《阿尔贝托·卡埃罗诗集》《里卡多·雷依斯诗集》及散文集《不安之书》等。

在恋爱与禁欲之间(序言)
上卷 阿尔贝托·卡埃罗诗集
一 牧羊人
1我从不曾养羊
2我的目光清澈
3读塞萨里奥·维尔德
4这个下午暴雨骤降
5丰富的形而上学
6想到上帝就是违背上帝
7我们唯一的财富
8少年耶稣的故事
9我是一个牧羊人
10嗨牧羊人
11那位女士有一架钢琴
12维吉尔的牧羊人
13轻轻地
14我不为韵律操心
15夜间灵魂的风景
16但愿我的生活是一辆牛车
17色拉
18但愿我是路上的尘土
19月光在草上闪耀
20我村庄的河流
21如果我能咬整个世界一口
22夏日之光
23我的目光像天空一样蔚蓝
24我们从事物中看到什么
25那个自娱自乐的小孩
26我对事物以美相称
27只有自然是神圣的
28神秘的诗人
29我并不总像我所说和所写的那样
30我的神秘主义
31如果我有时说到花朵微笑
32小酒店门口的谈话
33可怜的花
34我发现不思考是多么自然
35月光穿过高高的树枝
36有些诗人是艺术家
37落日缓行在云彩的左侧
38同一个太阳
39事物的神秘
40一只蝴蝶在我前面飞
41有时在夏天的夜晚
42一辆马车走在路上
43我宁愿像鸟儿那样飞过
44我突然从夜间醒来
45许多树站在那边的山坡上
46我坚持写诗
47在一个极其晴朗的日子里
48我已来过并留下
49我走进房间
二 恋爱中的牧羊人
1拥有你以前
2明月高悬夜空
3由于感到了爱
4我每天都伴随着快乐和悲哀醒来
5爱就是伴随
6我整夜无法人眠
7牧场如此广大
8恋爱中的牧羊人
三 《牧羊人》续编
l越过道路的转弯
2清理器物
3我生活的最终价值
4事物令人惊奇的现实
5当春天归来
6如果我年轻时死去
7死于春天之前
8如果有人想写我的传记
9落日不是晨曦
10雨天和晴天一样美
11当青草生长在我的坟头
12从远处传来的那束光
13你谈到文明
14世界上最高贵的事情
15我将会以另一种方式醒来
16我的诗很有意义
17水就是水
18一想到事物
19我喜欢有足够的时间和安静
20我看见河上行驶着一条船
2l我相信我快死了
22在这个白云满天的日子里
23夜幕降临
24我病了
25接受这个宇宙
26那个思考仙女的孩子
27当冬季的寒冷来临
28无论世界的中心是什么
29我不太在意
30战争
31关于自然的所有观点
32轮船开往远方
33我和正在到来的早晨
34最后一颗星在天亮前消失
35水在勺子里晃荡有声
36有人听到我的诗
37世界的不公正
38我为什么要把自己比成一朵花
39那个我不认识的肮脏小男孩
40真假确定不确定……
41路上传来一个姑娘咯咯的笑声
42圣约翰之夜
43待写之书
44山坡上的牧羊人
45他们想要一种比阳光更好的光
46一朵玫瑰向后折叠的花瓣
47我存在于睡与醒之间
48他和他的步伐
49我喜欢这些牧场
50我不匆忙
5l我存在于我的肉体里
52在太阳即将升起之前
53像个小孩
54我不知道理解自己意味着什么
55我天生就是一个葡萄牙人
56我平躺在草地上
57他们和我谈到人类
58我从不曾努力生活
59生活在现在
60我是否比石头或植物更有价值
6l也许他们是对的
62隐藏的事物
63为了看见田野和河流
64刻在我的墓碑上
65雪在万物之上
66我随风行走
67暴雨后天来临的最初征兆
68倒数第二首诗
——致里卡多·雷斯
69最后的诗
70碎句
下卷 佩索阿文集
一 禁欲主义者的教育
——特夫男爵的唯一手稿
1抽屉里发现的手稿
2我们已经被毁坏了
3我已经达到空虚的顶点
4这将是我唯一的手稿
5特夫男爵的自杀
6放弃恋爱与放弃生活
7那些不情愿的禁欲主义者
8(我的童年)
9作为一个愤怒而怀恨的孩子
10巧妙的观点
ll细微的情感
12我属于这样一代
13智力与生活
14悲观主义与性抑制
15我们的问题
16这个神秘世界的秘密
17我的整个一生
18决斗
19(对玛丽·阿德莱德的引诱)
20为什么男爵没有引诱更多姑娘
2l害怕伤害别人
22不安是行动的死亡
23对正常的回避
24梦与现实
25梦的可耻
26我并不拥有人们所说的爱
27我从不曾怀旧
28我的冷漠已经达到了极点
29我的所有手稿
30对生命的厌恶
31人类被理想之物所吸引
32有差异的同一个人
33未完成之书
34我的理性
35角斗士
36征服者或被征服者
附录
1决斗
2三位悲观主义者
3莱奥帕尔迪
4

佩索阿不止一次引用卡
莱尔的话，表示他对碎片状
态的高度认同。事实上，《
不安之书》就是他无数的心
灵碎片，那七十二个异名自
然也是他心灵的碎片。从表
面上看，佩索阿面容平静，
生活机械，身体里却时刻跳
动着一颗不安的心。它敏感
，孤闭，歇斯底里，以至人
格分裂，这正是众多异名的
生产基地。这里试从不同碎
片中观察佩索阿的性情世界
，以期对这位神秘巨人的复
杂灵魂有所认知。
碎片一从佩索阿的角度
看
情书里的佩索阿最直接
。先介绍一下佩索阿与奥菲
丽娅的交往过程。1919年
11月，佩索阿三十一岁，他
所在的办公室雇了一个女秘
书，名字叫奥菲丽娅·奎罗
斯，十九岁。在工作期间，
他们开始交换眼神，传小纸
条，写打油诗，最终发展成
办公室里的爱情。奥菲丽娅
七十多岁接受记者采访时说
，他们的初吻发生在1920
年1月22日。那天，公司里
的其他人都已下班，他俩还
在办公室，这时突然停电了
，佩索阿点燃一支蜡烛，背
诵着《哈姆莱特》中的台词
向奥菲丽娅求爱，奥菲丽娅
说当时佩索阿“像个疯子”，
就同意了。可是没过多久，
佩索阿显得很矛盾，有时激
情，有时冷淡。这时，有个
比奥菲丽娅年轻的小伙子也
在追求她，奥菲丽娅就给佩
索阿写了一封信，问他到底
爱不爱她。1920年3月，佩
索阿给奥菲丽娅写了第一封
情书。九个月后，佩索阿主
动提出中断联系。1929年9
月，佩索阿送给一个诗人朋
友一张照片，这个人恰好是
奥菲丽娅的侄子，奥菲丽娅
看到这张照片后，就向佩索
阿另要了一张，就这样，他
们又继续通信，但四个月后
，佩索阿显出精神失常的迹
象。此后佩索阿继续给奥菲
丽娅打电话，约会，但不再
写信。奥菲丽娅还给他写信
，有时沉湎于和佩索阿结婚
的幻想中。1931年春，她
也不再写信，但每年6月13
日她都会给佩索阿寄生日贺
卡，佩索阿就会在6月14日(
她的生日)给她发电报。佩
索阿1935年去世，奥菲丽
娅1991年去世。两人均终
身未婚。
理查德·齐尼思把他们交
往的这两个阶段表述为“恋
爱中的佩索阿?(1920年3月
至11月)”，“疯狂的佩索
阿?(1929年9月至10月)”，
并用“?”表示佩索阿是否在
恋爱并不确定。这种审慎的
态度值得尊重，也应和了索
阿雷斯的一句话：“我在任
何时候的爱都是装出来的爱
。”但从情书来看，他们的
恋爱是事实。奥菲丽娅的终
身未婚也说明这段恋情对她
非同寻常。在佩索阿写给奥
菲丽娅的五十一封情书中，
特别值得注意的有两封，可
以称为分手信(1920年11月
29日)和承诺信(1929年9月
29日)。在前一封信中，佩
索阿委婉而决绝地退出恋爱
，但给出的理由并非禁欲，
而是“爱已结束”的宣告。也
就是说，他否定的不是奥菲
丽娅这个人。相反，在信中
对她颇多溢美之词。这无疑
是一种策略性的表述，它表
明佩索阿既要退出恋爱，又
不愿伤害对方的心理。不伤
害另一颗灵魂，这是佩索阿
为人的一个准则。至于他退
出恋爱的深层原因，却是“
我的命运属于另一种法则”
。这句表述虽然模糊，但他
分明意识到和她不是同路人
。“另一种法则”通常被理解
成写作，这在承诺信里明确
显示出来：“如果我结婚，
只能是和你。”事实上，佩
索阿给出的这个美丽许诺是
微弱的。因为他坚持先写作
后婚姻的秩序：“现在我要
组织这种思想的生活和我的
文学作品，不容延迟。如果
我不能组织它，那么我甚至
不会想到考虑婚事。”文学
成功构成了佩索阿进入婚姻
的必要条件，而文学成功本
的女孩写给一个金属制造工
的信，女孩所爱的是一个极
平常的工人，但由于她天生
是个驼背(符合佩索阿与卡
埃罗的体征)，双腿关节炎
，而且患了肺结核病(佩索
阿的父亲和卡埃罗均死于这
种病)，即将告别尘世。她
就写了一封三页半的信向他
表白深情而绝望的爱情。其
实他们素不相识，只是那个
工人每天上班时路过她家窗
下(她住二楼)，他们曾经对
视过，但并无交谈，她却时
刻想着他。每当他上下班时
，她都到窗口等着，看他路
过。而且他知道那个工人有
个漂亮的女朋友，尽管这样
她也不能停息对他的爱。至
于为什么这样爱，她只是说
“我喜欢你因为我喜欢你”。
她最大的梦想是变成一个不
同的女人，拥有不同的身材
，不同的性格，以便能下楼
和他说说话。她说她愿意和
他说一次话然后就死。这个
文本如同一个寓言，把爱的
艰难写到了身体的层面，身
体成了渴望爱情的人难以克
服的障碍。当然，也可以说
它把爱与被爱的失衡写到了
极致：她那么痴情地爱他，
他却一无所知。世上还有一
个如此不被爱的人吗?
佩索阿说：“所有的真理
都有一个悖论的形式。”(《
感觉主义宣言》)常常以悖
论的形式说话，是佩索阿作
品的一个特征。从以上碎片
来看，恋爱与禁欲显然是佩
索阿生活中的悖论。时而恋
爱，时而禁欲，时而从恋爱
走向禁欲，时而从禁欲走向
恋爱，这就是佩索阿的一生
。佩索阿的禁欲限制了恋爱
，或转移了恋爱的对象：与
女人恋爱，与自然恋爱，与
词语恋爱，与自身恋爱，与
虚无恋爱，总体而言

本书是葡萄牙诗人佩索阿的一本诗文集，收录了佩索阿的异名诗集《阿尔贝托·卡埃罗》中的120余首诗、佩索阿的文论以及情书等。佩索阿的诗歌与其恋爱的个人经历有着密切的关联，本书意在将二者同时呈现，以便读者更深入了解其人其诗。

佩索阿是个翻译家，他
写过一篇《翻译的艺术》，
认为翻译是“用另一种语言
进行的郑重其事的模仿”。
就此而言，本书只能算模仿
的模仿，因为它是个转译本
(部分散文除外)。不过，翻
译还可以分成选译和全译。
相比而言，选译有一定的自
由度，或译自己喜欢的，或
译质量较高的。如果一首诗
写得确实好，又很讨人喜欢
，但译起来难度较大，也可
能被放弃。由此可见，难度
可能是决定选译的最后一环
。而全译则不同，无论集子
里作品的质量高下，喜欢与
否，难度大小，都要把它译
过来。全译之所以被人推重
，是因为它可以为读者提供
全貌。也许正因为这样，全
译留下的缺憾可能更多一些
，但我认为这是值得的，因
为这是一种没有回避难度的
翻译。
佩索阿的大诗人地位早
已得到确认。但是到目前为
止，他的诗歌汉译本仅有两
个集子：一个是张维民译的
《佩索亚诗选》，1988年
由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
；一个是杨子翻译的《费尔
南多·佩索阿诗选》，2004
年由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
作为佩索阿诗歌的首位汉译
者，张维民选译了卡埃罗的
13首诗。他比较注重意译，
而且有简化的痕迹；《费尔
南多·佩索阿诗选》是全译
，依据的是．Jonathan
Griffin编译的Selected
Poems：Fernando Pessoa
。其中属于卡埃罗的诗共15
首。杨子的译本后出，译得
更加细致，准确度也增强了
。
如果说佩索阿的散文代
表作是《不安之书》的话，
其诗歌代表作无疑是《牧羊
人》。由于非常喜欢它，便
有了己之所欲、荐之于人的
心理。于是动手把它们全部
翻译了过来。《牧羊人》组
诗共49首，《费尔南多·佩
索阿诗选》中仅译了12首。
尽管《恋爱中的牧羊人》没
有完成，但我尤其喜欢那8
首诗，而《费尔南多·佩索
阿诗选》中只译了其中的1
首。佩索阿归于卡埃罗名下
的其他诗还有70首，其主题
和风格与《牧羊人》一脉相
承，尽管篇幅倾向于短小．
其中的好作品也不少。因此
，我把它们作为《(牧羊人)
续编》一并译出。原诗大多
无题，为了便于区分，在编
号的基础上增加了相应的题
目。诗题一般取自该诗的第
一句，为了更好地体现诗歌
的范围与主旨，有时略作变
通，从诗中相对重要的词句
取题。还有个别诗属于另外
起名，不一一列举。
卡埃罗诗集的翻译底本
是Chris Daniels编译的The
Collected Poems of Alberto
Caeiro，同时参考了
Richard Zenith编译的
Femando Pessoa ＆ Co．
：SelectedPoems以及A
Little Larger Thanthe
Entire Universe：
SelectedPoems。相比而言
，Richard Zenith深得佩索
阿诗歌的意旨，用词精当，
文采斐然，可惜未见到他译
的卡埃罗诗歌全集；Chris
Daniels不但收集了卡埃罗
的全部诗歌(只有一首独见
于Richard Zenith编译的
Fernando Pessoa ＆ Co．
：Selected Poems)，而且
不少诗歌比其他人整理得更
完整。他的翻译比较忠实，
但有时误解了佩索阿的诗意
。此外，我在翻译的过程中
还参考了Edwin Honig、
Peter Rickard、Jonathan
Griffin等人的相关英译。他
们的翻译有时差别很大，但
我觉得并非误译，而是每个
译者都融入了自己的理解。
译作完成后，我曾请教
葡语译者闵雪飞。半年后收
到她的回复，以及她的卡埃
罗诗集译稿。她在邮件中先
解释了迟复的原因：当时她
正在译阿尔贝托·卡埃罗的
诗，“不敢看其他人的翻译
，想保持我自己对诗歌的判
断与审美”。然后说：“我收
回佩索阿必须从葡语译的说
法。我想任何译本都是有价
值的，都构成了佩索阿在中
国的语境。”闵译稿对我的
最大作用是澄清了英译本中
的混乱。如《牧羊人》第五
首后三段中有个词
RichardZenith译为moon，
Chris Daniels译为moonlight
，闵译为“月亮”，我便确定
Richard Zenith是确译。如
此等等。对比我的翻译和闵
译稿，我感觉佩索阿确实是
个可以转译的诗人，至少对
卡埃罗的诗来说是这样。因
为卡埃罗写的是自由诗，不
太讲究韵律，诗风精确清晰
，侧重于阐释而非意象，因
而转译并无太大损失。
本书散文部分侧重于爱
情主题和艺术观念两方面。
具体包括佩索阿后期散文代
表作《禁欲主义者的教育》
、佩索阿情书和佩索阿文论
选，其中，文论部分主要围
绕卡埃罗及其体现的感觉主
义思想。这些散文(包括附
录)主要来自以下三本书：
Richard Zenith的The
Education of the Stoic和
The Selected Prose of
FernanaoPessoa，以及
Edwin Honig的Always
Astonished。它们有助于读
者直接或深入了解佩索阿的
爱情生活与艺术观念，并与
卡埃罗诗集构成了一个有机
的整体。感谢周志刚、胡淼
森两位兄弟!本书依据的资
料主要来自他们从北大图书
馆与国家图书馆的复印本。
感谢赵芳为译稿提出的修改
意见，感谢家炜兄出版这部
译稿!书中如有不妥之处，
敬请高明指正(我的邮箱
402184227@qq．com)。

佩索阿既不疯狂也不仅
仅是位讽刺家；他是惠特曼
再生，不过，他是给“自我”
“真我”以及“我的灵魂”重新
命名的惠特曼，他为三者写
了美妙的诗作。
——哈罗德 布鲁姆
卡埃罗是太阳，他的轨
道上运转着雷伊斯、坎波斯
和佩索阿。每个人都有否定
或非现实的成分。雷伊斯相
信形式，坎波斯注重感受，
佩索阿喜欢象征。卡埃罗什
么都不信。他只是存在着。
——奥克塔维奥 帕斯

对同一颗心或同一个人而言，再也没有比智力观与道德观的势均力敌与剧烈冲突更富于悲剧性的了。对一个完全而绝对道德的人来说，他不得不有些愚蠢。对一个绝对智慧的人来说，他不得不有些不道德。我不清楚造物的什么游戏或嘲弄使人们不可能同时做到这两方面。然而，不幸的是，这种二元性发生在我心里。具有这两种德行，我从不能使自己深入任何事情。并非一种品质的过度，而是两种，这使我不适于生活。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遇到事实的或潜在的竞争，我会迅速放弃，没有片刻的犹豫。这是我在生活中从不曾犹豫的少数事情之一。我的骄傲绝不能忍受让自己和别人竞争这种观念，尤其是因为它将意味着可能被击败，这很可怕。由于同样的理由，我拒绝参加竞争性的游戏。如果我输了，我总是因为愤恨而发怒。因为我认为我比所有其他人都优越?不，我从未想过在国际象棋或惠斯特纸牌游戏中取胜。正是由于十足的骄傲，一种冷酷而极端的骄傲使我心中最决绝的努力也难以克制或制止。我与生活和这个世界保持距离，却总是遇到它们某种元素的冒犯，就像来自下面的侮辱，就像对普遍奴役的突然违抗。
在痛苦的怀疑时刻，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弄错了，使我对自己大为光火的是在我的决断中社会因素的分量不均衡。我从不能克服遗传和教养的影响。我可以嘲笑贵族与社会等级不可沿袭的观念，但我从不曾忘却它们。它们就像天生的懦弱，我憎恶它并和它斗争，但它却用不可理解的丝带将我的感觉和意志捆绑在一起。一旦我有机会娶一个淳朴的姑娘，她也许能让我幸福，但是在我与她之间，内心决断时，由于处在第十四代男爵的位置上①，一想到全城的人对着我的婚礼傻笑，我不太亲近的朋友的讽刺，以及由卑微而琐碎的思想——那么多琐碎的思想压在我身上，就像犯了罪一样——造成的巨大不安，我心中迟疑不决。因此，作为一个理性而超脱的人，我失去了幸福，因为我鄙视邻人。
我穿衣的方式，我行动的方式，我在家中接待人们(也许我未必接待任何人)的方式，所有这些粗野的表情和幼稚的态度都不能掩饰她的感情，她的奉献使我不能遗忘——所有这些都像严肃事物的幽灵一样隐隐出现，似乎这是一场辩论，在失眠之夜，我总是置身于被她缠绕的无尽网络中，尽管明知毫无可能，我却竭力为我拥有她的欲望而辩护。
我还记得——那么生动，我可以闻到春日轻柔而芳香的气息——那个下午，在加以通盘考虑之后，我做出了决定，放弃恋爱就像放弃一个不能解决的问题。时值五月，五月已有轻柔的夏日气氛，我庄园四周的花朵已完全开放，当太阳缓缓下降时，花朵的颜色逐渐暗淡。我在稀疏的丛林里漫步，被遗憾与自责陪同着。我进餐极早，在无益的树荫和发出轻微沙沙声的树叶下徘徊，孤身一人，如同一个象征。突然，我被一种彻底放弃的欲望完全征服了，决定彻底退出，我感到极度恶心，为自己拥有这么多欲望，这么多希求，为了实现它们需要那么多外在条件，要真正想实现它们需要那么多内在的不可能。这温柔而悲哀的时刻标志着我自杀念头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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