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手的母亲
一天早晨,空气潮湿阴冷,
是冬日里笼着浓雾的一天。
我在路上遇到一个女人,
她并未老迈,虽已过盛年,
相貌庄重,身材高挑而笔直,
有着罗马夫人一般的步态和气质。
古代遗风并没有云散烟消,
我想,古代在她的身上重生。
我为自己的国家感到骄傲,
它培养了这样的刚强和庄重。
她向我乞讨,看起来生活拮据,
我又看了她一眼,我的骄傲并未退去。
当我从这些崇高思绪中醒转,
第一次向她开口的时节,
我问道,“在你的斗篷下面,
在你的手臂上托的是什么?”
她听见了我的询问,很快答道,
“是一个小累赘,先生,是一只小鸟。”
她说下去,她的话是这样:
“我有个儿子,很长时间,
他都在海上,但他已死亡,
他在丹麦遭遇到了海难。
我到了赫尔港,走了遥远的路,
去看一看他是不是留下了什么衣物。
这是他的,这小鸟和鸟笼,
是我儿子的小鸟;他照看它,
干净而齐整。多少次航行中,
这小鸟都在海上陪伴他。
他上一次出海却把小鸟留下来,
也许在他的心中有什么不祥的阴霾。
他把小鸟交给同住的伙伴,
托他替自己喂养和照料,
直到他回来;他死于海难,
我在那里找到了这只小鸟。
现在,上帝保佑!我别无他法,
我一路带着它,先生,他那么喜欢它。”
爱丽丝·菲尔
赶车少年驾着车,快马加鞭,
因为乌云已经淹没了月亮,
这时,突然间,我似乎听见
一声哀吟,一种悲伤的声响。
就仿佛风朝着四面八方吹,
我听见那声音连续不绝,
似乎将这马车紧紧追随,
我一直听见它,不曾止歇。
我终于大声叫那赶车的人,
他听见了我,拉住马缰,
但并没有哭声,人声,喊声,
也没有其他类似的声响。 赶车少年于是甩了下皮鞭,
几匹马在雨中奔腾踊跃。
很快在风声之上,我又听见
那声音响起,我叫他再停车。
我问道,一边从车上跳下来,
“怎么回事,这悲哀的呻吟?”
这时我发现了一个小女孩,
坐在车厢后面,独自一人。
“我的斗篷!”她只是这样说,
她放声痛哭,难忍住悲伤,
就仿佛她的心都要碎裂。
她从马车跳到了地面上。
“怎么了,孩子?”她抽泣道,“看!”
我看见有一块布扭结缠绞,
绕在车轮上,破烂不堪,
如菜园里稻草人上挂的布条。
它缠绕在车轴与辐条当中,
女孩帮着我,我们小心翼翼,
一起解下了那一个斗篷,
那破布当真说不出地褴褛。
“在这样的道路上,野外荒郊,
孩子,今晚你要去什么地方?”
“去杜伦。”她神色激动地说道。
“那么你跟我一起坐进车厢。”
她坐在那儿,仿佛无法平复,
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啜泣,
凄凄切切,似乎她的哀苦,
永远,永远也不会止息。
“孩子,杜伦有你的住所?”
她勉勉强强止住了悲声,
“我叫爱丽丝·菲尔,”她说,
“我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
先生,我是杜伦那里的人。”
然后,就仿佛念及此处,
她的心堵住了,她悲声更重,
只为了那破烂斗篷的缘故。
马车继续前行,渐近终点,
这女孩在我的身边独坐,
如同失去了唯一的伙伴,
她流着泪,无人能劝解。
我们疾驰到了客栈门前,
我讲述了爱丽丝和她的不幸。
我把一些钱交给客栈老板,
托他为她买一件新的斗篷。
“要灰色的,要粗呢质地,
谁卖的斗篷都比不上它暖和!”
爱丽丝·菲尔这小小的孤女,
第二天她是多么扬扬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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