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之夜
2014年2月21日,是樊辉平生第一次走进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和田地区的日子。
经过7个多小时的飞行,23点多,从首都机场13航站楼升空的一架南航波音737客机,在莹白通透跑道灯光的引导下,平稳降落在和田机场。
时间已过子夜,值机厅内人流渐渐散去,国学利匆匆迎上来。二位北京援疆干部边走边聊。国学利话里话外多是馕、沙尘暴、团场等乍听来略显冷僻的字眼,给来自北京朝阳区广播中心、42岁樊辉留下的第一感觉,国学利似乎已经是一名谙熟当地情况、沉稳而富有经验的老援疆了。可实际上,国学利来到和田也只不过半年。
隆冬时节,夜半更深,一辆警用小面包车昏暗的灯光,弥散在中国南疆特有的、笔直的县道公路上。清冷的北风夹带着显著的沙尘气息,嗖嗖地划过面庞;光秃秃的白杨丫权如同沉沉雾气,绵延无尽;偶尔擦过的土墙村院朦胧若隐,铺陈在眼前的是黢黑苍茫的天地。
无遮无挡,无垠无边,久居都市的人,在意识上时常会产生如同置身在世界边缘的错位感受,可这里确乎是亚欧大陆的中心位置,他们此刻正行走在古丝绸之路南道的正途上。
天高地迥,寂寥悠远,上下三千年,吐火罗人、粟特人、于阗塞人……还有汉人,商队、僧侣、使团,胯下飘荡着叮当驼铃,就在这块狭长的绿洲上,沿这条古道缓缓流动,演绎着中华文明不可缺少的壮美篇章。
墨玉县城在意料中沉睡着,路灯萧疏,街道空廓,伊斯兰风格,弧顶木格窗的街边店铺完全陷在沉寂中。只要进入墨玉,樊辉和国学利的身份就悄然发生了变化。樊辉将在县文广局挂职任副局长,北京援疆墨玉工作队队长国学利是已经到任的挂职县委副书记。未来三年,他们将要与北京第八批所有援疆干部一起,共同面对发生在这块祖国南疆土地上的一切未知,一起应对预料之中和未可预料到的所有变化。
车子转过一个弯,到了县委大院前的丁字路口,眼前不远处,一幢高大建筑泛出安详的、匀质的幽光。然而从国学利嘴里樊辉得知,按绿洲千载不变的规律,过不了半个月就要起风了!来自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聚积无穷无尽动能的风暴,将在接下来的大半年时间里,将整个南疆沐浴在白昼隐匿、飞鸟倒悬的飞沙海洋中。
墨玉县为接待援疆干部,特地在县委大院内,腾出了一栋5层宿舍楼的两个单元。楼下,国学利交给樊辉一把钥匙,说声“402”,就急忙赶往乡镇夜查去了。
已是凌晨一点多了,四下环视,大院里漆黑一片。楼道空寂,一个人的脚步声单调而沉重。推开房门,迎面扑来一股油漆、灰膏、电缆、水管、防水胶的刺激味道。按开厅灯,粉饰一新的屋子里,随处散落着木条、套管、废报纸,地上是斑斑点点的涂料。用黑胶布简单包裹的电线接头,参差支棱在墙壁上……后来他才知道,由于他提前一天到达,当地装修工人没有来得及清理房间。
从关上灯那一刻起,樊辉就独自置身于一片悄无声息的黑暗之中了,除了自己细微的喘息,再也听不到一丝动静。而昨天,就在十几个小时之前,他还跟家人、亲戚、朋友们在一起,听着他们唠唠叨叨的关切,与他们不厌其烦地相互叮嘱。
那是中国的首都,是自己的家!那里有永不熄灭的万家灯火、永不止歇的霓虹与车流、永远可以安心走进任何一家餐馆和超市,有生他养他的京腔京韵。而此刻呢,一股无依无靠的失落感、陌生感、恐惧感,就像沙尘,一丝丝、一股股破窗而人,仿佛要将他带到无边无沿的塔克拉玛干中心。
忽然,樊辉脑海里不可遏制地冒出一个念想:我要回去,我要回家,我现在就要收拾东西回我的北京去!他不由自主下床走到地上摊着的、刚刚展开的旅行箱前面,滞立、呆望、再回到床前……如此反复。
凌晨4点,樊辉点上了自己平生的第一根烟。这两条红色“中南海”,本是特地从家里楼下超市买来,预备融人新环境,带给将来同事们的……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脑子里做着0和l的选择题。
近乎两年之后,樊辉已经可以用平静的语调,细细讲述他援疆经历的第一个夜晚。在北京的一家餐馆里,他还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整理一个普通人因短时环境剧变所产生的巨大心理落差,煎熬、困顿,进而寻求自我救赎的过程,说出这普通人都可以有的软弱与坚强。
“我最后说服我自己的理由只有一个,朝阳区到和田的援疆干部,我们这一批才4个人,我不能给朝阳区丢脸,更不能给咱北京人丢脸。”
黑夜终于过去。天蒙蒙亮,门口有了动静。满脸笑意的国学利进屋来问樊辉,要不要跟他一起到机场去接援疆医生?
来自大兴区的龙俊标、付士武、张永亮和赵劲松,就是樊辉从机场第一批接来的援友,只比他晚到十几个小时。
一年后,4位援疆医生从墨玉平安回家,每隔一两个月,就要相约聚上一回。杯酒下肚,还是与同住在一个单元时一样,大家什么都说,也什么都可以说,但说来说去,最后的话题总还是落到和田——墨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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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作家协会会员,北京作协签约作家,央视法治频道特约编剧,航天不错工程师,1969年生。出版长篇小说《大国企》《国企秀》《符号密码》中篇小说《夜深沉》,长篇报告文学《航天刘永才院士传记》《血脉新丝路》。此外在各类报纸、杂志刊发作品5万余字,电视单本剧本若干,多篇作品获得重量奖励。
美若和田玉——方效长篇报告文学《血脉新丝路》印象
李春雷
花海绿洲、瓜果飘香,丝路悠悠、雪域茫茫,那里生活着淳朴真挚的维吾尔族人民,还有迥异于内地风情的色香味俱全的伊斯兰文化。有关新疆和田地区的点点滴滴,早已伴随着张骞通西域而浸透在中国历史典籍的片片纸页里,早已像一块温润的玉石闪烁在世人的想象里。
她,的确是中华民族大家庭怀抱中一颗晶莹的石榴子!
和田产美玉,美玉润和田。近几年来,在这块遥远而神奇的土地上,一群首都人民派出的美丽天使,用他们炙热的血、无私的爱,在这个享誉全国的“玉石之乡、丝绸之乡、地毯之都和瓜果之乡”搭起了一条斩不断、隔不开的长达4200公里的血脉纽带。这是一条首都与边疆共同发展、无私援助的纽带,更是民族团结、文化融合的纽带,是精神层面上一条亘古弥新的丝绸之路!
我想,书名取作《血脉新丝路》,寓意即在于此吧。
2016年初,作者方效受北京文联、北京作协指派,赶赴和田.采访北京医疗卫生援疆。利用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在北京援疆和田指挥部严密周到的安排下,走进和田地区的1市7县,与北京援疆医生、援疆干部、援疆教师等群体共话乡谊边情,带回了40多个小时的采访录音和7万多字的采访笔记。而后,他伏案5个月,完成了这部扎扎实实的长篇报告文学,为首都援疆壮举纪实、纪事、纪史,绘就了新时代新丝路上的群英谱。
报告文学不同于一般的人物通讯,虽然都是以人物为报道对象,但前者属于文学,后者归于新闻。《血脉新丝路》作为长篇报告文学,在全面反映北京医疗援疆这一个群体的同时,谋篇结构布局上贵有整体感,不仅要提炼出群体职业亮点,更要写出具体人物的个性,特别是他们的精神风貌来。在写作前的构思过程中,方效把采访录音整理成厚厚的两大本材料,反复思考,认真推敲,合理划分篇章,凝练主题思想。同时,将文史资料、现代人物、世界格局穿插其中,与援疆人物事迹有机地糅合在一起,形成了这种整体性、艺术性较强的“珍珠链式”的结构特色。作品找准了结构,也便有了章法,事实报告与文学表现等灵魂血肉即有了可依附的“骨骼”。
报告文学的“文学表现”有多种途径,语言是最鲜亮、最直接的呈现。在这方面,作者显然别有用心。在行文过程中,方效注意化用小说、散文、诗歌的语言特色,抑或戏剧冲突等种种优良元素,为我所用,增添了叙事语言的文学趣味,在很大程度上丰富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和可读性。
作家方效还是一位航天工程师,从事导弹科研工作多年,有着比较深厚的理工科功底。这些特殊积淀,使得他的《血脉新丝路》又兼具“功能性报告文学”之特色。写作过程中,他通过多种途径查阅了几百篇有关新疆与和田、维吾尔族与伊斯兰教等方面的学术论文及风土人情资料,为读者全面介绍和田,为后续援疆者更快、更深入地熟悉当地环境,介入工作,浓缩了许多可资借鉴的现成文本。这些浓缩作者心血和智慧的内容,成为本书的又一个鲜明特点。
总之,不少看过初稿的相关人士及作家,普遍反映是:下了功夫、用了真情!
确实,这是一部有内容的作品,有品质的作品,有追求的作品,从中可见作者的才情,作者的苦心,作者的精进。本书的付梓出版,既是方效创作上的一大收获,也是对援疆后来者的一种鼓舞。
但或许,这部作品又像和田美玉籽料一样,需要更精细的雕琢。
报告文学是报告,更是文学。面对大量原汁原味却又毛毛茸茸、生生硬硬的事实材料,如何用文学的圣火,去燃烧,去融通,去提升,去化为绕指柔。就像陶瓷作坊,如何把水与泥巴的坯料,通过窑火,变成陶,或瓷。这是一次质变的涅檠。这个过程,全在于作家的功力,也就是精神烈焰的燃烧温度。每一个创作者,他的内心就是一个燃烧的炉膛。初级的燃烧,产品只是低档的粗陶;烧至700度,成为陶器,能够盛水而不漏;烧至1230度,则瓷化,可完全不吸水且耐高温、耐腐蚀,成为精品瓷器;如果达到1730度,则会变成极品的刚玉瓷器。
如果从这个高度上要求,本书的文学表达,似乎还是显得单调与瘦弱。
随着世界一体化,信息全覆盖,现实生活的精彩程度已经远远超过艺术家的想象和虚构,人们更渴望在文学艺术的享受中阅读真实、阅读真情、阅读内幕。报告文学恰逢其时,正在担负起这种神圣文化责任,负重前行。
未来的文学时代,属于以报告文学为主体的纪实文学!
祝贺方效,真诚为文终有真纯收获、真正提升。
相信方效,正在迎来属于自己的柳暗花明的文学之春!
是为序。
(2018年元宵节于邯郸)
方效著的《血脉新丝路--第八期第二批北京医疗卫生援疆工作侧记》讲述了大漠边关外,戈壁沙漠旁。第八批援和人无言地书写着深沉的爱,他们爱着援和工作,爱这里的土地,爱这里的人:白衣天使们救死扶伤,辛勤园丁们呕心沥血,援和干部们则为和田的安定、富裕、发展,在大漠留下令自己终生难忘的足印,坚实有力而又无怨无悔……
方效著的《血脉新丝路--第八期第二批北京医疗卫生援疆工作侧记》作为长篇报告文学,在全面反映北京医疗援疆这一个群体的同时,谋篇结构布局上贵有整体感,不仅提炼出群体职业亮点,更写出具体人物的个性,特别是他们的精神风貌来。
本书将文史资料、现代人物、世界格局穿插其中,与援疆人物事迹有机地糅合在一起,形成了这种整体性、艺术性较强的“珍珠链式”的结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