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芳时代与时代中的梅兰芳
——梅兰芳《舞台生活四十年》漫笔
靳飞
(一)从初出茅庐的黄裳谈起
1936年秋,天津南开中学邀请已经完成两次访日及访美、访苏公演而得驰誉国际的京剧艺术家梅兰芳到校演讲。南开的主持者是著名的教育家张伯苓和张彭春兄弟。张彭春又是戏剧家,曾经担任梅兰芳访问美苏时的艺术指导,且是其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参与者。所以,梅兰芳势必是要给南开这个面子的。
演讲当日,正当张伯苓校长亲自陪同梅兰芳走上讲台之际,讲台的幕布后面,突然闪出一个在那里埋伏了许久的少年,冒冒失失撞上前要求梅兰芳签名。梅兰芳原本也没有耍大牌的习惯,他接过少年递来的本子,用清脆的京白客气地问:“您是让我竖写呢,还是横着写?”
这一天,南开中学不知有多少师生会羡慕这个名叫容鼎昌的少年。这些师生里,可能会有黄宗江、周汝昌,他们与容鼎昌是同窗;可能还会有何其芳、张中行、毕奂午与巴金的二哥李尧林,他们都是南开中学同一时期的青年教师。这些后来很出名的人物,多成了梅兰芳的忠实观众,有的还成为梅派艺术的研究家,但与梅兰芳渊源最深的,仍然要说是容鼎昌——他改以黄裳为笔名行世,是现当代名头颇响的剧评家、散文家和藏书家。
距梅兰芳南开演讲约有十年,不到三十岁的黄裳初出茅庐,担任《文汇报》的编辑,同时以剧评家的面目写作“旧戏新谈”专栏,他再次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在梅兰芳的视野里闪了出来。黄裳于1947年1月在其专栏里发表了他的名篇《饯梅兰芳》。这次闪出来的黄裳,却没有了十年前的谦恭,而是以敢于不留情面地批评梅兰芳等名角儿,得以名噪一时。舒展《梅兰芳的“粉丝”》文就说黄裳:
他的专栏《旧戏新谈》,各大名伶,一一点评,戏里戏外,一天一篇,雅俗共赏,嬉笑怒骂,借古讽今。尤其在知识界,一报到手,先睹为快。1948年由开明集结五十多篇出版,在当时国立剧专的同学们中,黄裳之大名不胫而走。
黄裳在出版《旧戏新谈》之前,还出版过散文集《锦帆集》,但影响不大。可以说,黄裳之成名系由这册《旧戏新谈》,而《旧戏新谈》的点睛之笔,正是这篇《饯梅兰芳》。
黄裳在文章中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想到梅浣华五十余年的舞衫歌扇的生涯,垂老还在舞台上作戏娱人。然而他的嗓音的确大大不如从前了,全失了低回婉转的控制自由,时时有竭蹶的处所。
他更甚一步地咄咄逼人说:
时至今日,梅恐怕又将有留须的必要了,为了那些外来的殷勤,还有一个理由,嗓子的确不行了,为了保持过去的光荣,梅有理由从此绝迹歌坛。
坦诚地讲,黄裳所说的未尝不是事实,只是文字上过于夸张渲染而已。众所周知,梅兰芳在抗战期间蓄须明志,辍演多年;他生于清光绪二十年甲午九月二十四日,即1894年10月22日,到抗战胜利时,已年逾半百之龄的梅兰芳于1945年10月10日重新登台,恢复演出。这时的梅兰芳,理所当然是难与先前相比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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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芳,名澜,又名鹤鸣,字畹华、浣华,别署缀玉轩主人,艺名兰芳。祖籍江苏泰州,1894年生于北京一个京剧世家。八岁学戏,十岁登台,在五十余年的舞台生活中,将诸多艺术领域的创作思想融于京剧艺术舞台表演之中,在音乐、唱腔、台词、舞蹈、舞美、服饰、化妆乃至理论教学方面都留下了宝贵的艺术资料和实践积累,形成独特的艺术风格,世称梅派。抗战中蓄须明志,表现了艺术家崇高的民族气节。新中国成立后,曾任中国京剧院院长、中国戏曲研究院院长。1961年8月8日在北京去世。著有《舞台生活四十年》等;代表剧目有《霸王别姬》《贵妃醉酒》《天女散花》《穆桂英挂帅》等。
梅兰芳先生的《舞台生活四十年》第一、第二集出版发行以后,继续写的稿,有一部分曾经在《戏剧报》连载,包括《奇双会》《天女散花》《童女斩蛇》等章节。此后,有一部分在《文汇报》(香港版)连载,内容是“与佘叔岩合作时期”的一章。以上是已经在报刊上发表过的部分。在接续着与余叔岩合作以后的还有:一九一九年梅先生赴日本演出——第一次在国外演中国戏曲的一章,梅兰芳、杨小楼合组“崇林社”的一章,“承华社”时期的一章,这三章尚未发表过。
一九六一年梅先生逝世,国务院让文化部和中国戏剧家协会安排了十项纪念活动,成立梅兰芳纪念活动委员会,由齐燕铭同志、马彦祥同志领导工作。从一九六一年至一九六二年,进行了:(一)电视讲座,(二)广播讲座,(三)各种形式的座谈会,(四)发行纪念邮票,(五)举办纪念展览,(六)举办纪念演出,(七)出版《梅兰芳文集》和《舞台生活四十年》第三集,再版《舞台生活四十年》一、二集和《梅兰芳演出剧本选集》、《梅兰芳舞台艺术》上下集,(八)梅兰芳传记电影,(九)梅兰芳唱片集等工作。其中惟有《舞台生活四十年》第三集,因为只是誊清的工作,所以在一九六一到一九六二的一年里暂且搁置起来。到一九六三年誊正完毕,梅夫人要看看最后两章,于是前面的稿就在书柜里和其他书籍一起摆着。这部分稿不幸于一九六六年动乱中遗失了,只有梅夫人所看的最后两章还保存完整。粉碎“四人帮”以后,梅夫人拿出来交给了我们。关于已连载过的部分,我们从旧报刊上又重新收集起来,合在一处,除赴日本演出一章遗失,是无法补偿的以外,总算凑齐了,这就是现在和读者见面的《舞台生活四十年》第三集。
梅夫人福芝芳同志,本是一位著名的青衣演员,和她同台演出过的现在还有旅居美国的李桂芬女士,当年福、李二位常常合演《桑园会》《武家坡》《二进宫》《教子》等戏。自己演的剧目,则有《祭江》《祭塔》《孝义节》《彩楼配》等。福芝芳同志自结婚以后,放弃了自己演戏,几十年来专一做着照应梅先生,从演戏到日常生活一切巨细不遗的后勤工作。梅先生一生艺术事业浸透着有福芝芳同志的心血在内,是观众所看不见的,正当《舞台生活四十年》第三集将付排的时刻,福芝芳同志于一九八〇年一月二十九日逝世了。如果本书最后两章不是由于她要看而收起,那将会和遗失的一章遭同样命运。
许姬传朱家浯
一九八〇年二月二十日
艺术是个奇异之物,有些人与事,可谓“空前绝后”,比如李白的诗,司马迁的文,王羲之的“快雪时晴”真迹,还有梅兰芳的戏。
梅兰芳是个天才,身上有仙气,其表演乍看“无特征”,却成为中国舞台艺术之范本。光凭天分成不了大气候,看看这本“四十年”,你就全明白了。他有篇文章叫“演员要善于辨别精、粗、美、恶”,这一句太厉害了,击中许多好扮相、好嗓子的艺人逐渐变差乃至变坏的致命处。
梅兰芳离世愈久远,感觉愈深刻。在戏曲更多地被作为一种元素或添加剂而广泛使用的今天,他更是不可企及!所以我说:浮云太近,心事太远。梅兰芳或热情或宁静,他距离这个世界都是遥远的。
2016.7
梅兰芳所著的《舞台生活四十年(梅兰芳回忆录上下)(精)》共分三集,以谈话的形式,将梅家旧事、学艺经过及登台演出、创作等情况娓娓道来,读来有与之围炉夜话、对坐闲谈之感。时间上来说,前两集集中在梅兰芳早年学艺、崭露头角,及1913~1917年间艺术创造实践的历程,对创作时装戏《孽海波澜》《邓霞姑》《一缕麻》等的尝试有较详细的记载;第三集则记述了他从1917~1923年间演出《奇双会》,编演《天女散花》《童女斩蛇》《霸王别姬》等戏的情况,以及同余叔岩合作时期、杨小楼合作时期、承华社时期的艺术活动。本书还述及梅兰芳对唱腔和表演的创造、伴奏乐器的增加和舞台装置的改革,以及观摩前辈或同辈名演员表演的心得等。
梅兰芳所著的《舞台生活四十年(梅兰芳回忆录上下)(精)》一书,书前有著名作家章诒和撰写小序,并邀请北京戏曲评论学会会长、日本东京大学教授、著名旅日学者靳飞先生撰写导读,揭示《舞台生活四十年》成书前后秘闻旧事,讲述冯耿光、吴震修、齐如山等“梅党”领袖的复杂关系,并从历史变革和京剧艺术两个角度分析了《舞台生活四十年》的文化价值。
本书还收入了梅兰芳1956年访日演出的随笔《东游记》,并编写了梅兰芳“生平简易年表”和“传记资料知见录”,作为附录。另,配有高清精修照片60余副,作为插图。